晚膳時, 江晨曦告訴蘇家人太後來信催她回京一事,還把信件給蘇鶴之等人看了。

蘇鶴之看得開,即使心裏不舍, 也不想讓外孫女難做。

“外公不讓曦丫頭為難,太後疼你, 既然她要你回去, 也是為你好,智空大師老夫早年因緣際會見過一麵,大師是一位得道高僧, 曦兒進宮一趟也好。”

江晨曦猶豫不決, 青州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 有關心她的家人。

“可是外公, 曦兒剛回來倆月不到,此次回去,或許得明年此時才能再回來。”

“無妨,一年回來一次就行了,再不然,外公也可乘船去京城探望你。”

蘇明文等人也是此意,眾人雖不想江晨曦回京, 但也無可奈何。

磨蹭到十月中旬, 江晨曦領著蘭英與夏菊乘船回京。

來時帶了一整船的物品, 去時又裝載了一整船,舅父舅母替她準備方便攜帶的幹貨, 青州風味小吃等,表哥表嫂們還給她搜羅了一堆稀奇玩意。

外祖父豪爽, 直接砸了一堆銀票給她, 聲稱銀子太沉, 攜帶出門不安全芸芸。

蘇子恒一路相送,至安州分別,商船在安州停留一日補給,江晨曦下船在碼頭附近閑逛了一會兒,之後又返回船上。

未料,商船上多了一行人,對方竟然是安親王世子蕭珞珩,及其他的一眾親隨。

“珞珩見過曦和公主。”

蕭珞珩站在甲板上向江晨曦招呼,他站得有些遠,不時咳嗽幾聲,臉色瞧著有些蒼白。

李一附耳稟告,蕭珞珩見到商船上的禁軍,得知他們回京,便提出可否順他一程,他還給了一百兩銀子船資。

出門在外圖個方便,且蕭珞珩又是安親王世子,於情於理,江晨曦都不能拒絕。

然而,她與蕭珞珩名義上有著輩分差異,實則年歲相仿。

為了避嫌,江晨曦擺出公主架勢,“世子該尊稱吾一聲姑母才對。”

太後抬了她的輩分,與蕭錦儀同輩,蕭珞珩自然該尊稱她為姑母。

曾經的太子妃弟妹,搖身一變躍居為他的姑母。

蕭珞珩覺得荒誕可笑,然他秉性良善,詫異江晨曦當眾刁難,轉瞬便想通。

孤男寡女同船回京,免不了要被議論一番。

“珞珩知錯,謝姑母教誨。”

江晨曦頷首,孺子可教,叮囑他,“甲板風大,世子若身子不適,不妨回艙房早些休息。”

說完便頭也不回領著蘭英、夏菊直奔樓上。

蕭珞珩恭送江晨曦等人離開,而後示意一眾親隨回艙房。

至艙房內,蕭珞珩且耳提麵命不準一眾人等去船艙三層打擾江晨曦。

蕭珞珩貼身跟班不服,小聲抱怨,“主子,江氏一外姓公主,主子何必給她好臉色?”

“放肆!”蕭珞珩當即敲打仆從,“背後妄議貴人,按大周律該拔舌。”

仆從聞言立馬噤聲。

因為蕭珞珩一行人突然登船,江晨曦艙房外的戒備越發森嚴,李一與一眾禁軍把艙房團團圍住,任憑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

夏菊更是貼身護著江晨曦,寸步不離。

蕭珞珩識趣,期間並未來打擾江晨曦,隻時不時飄來琴音。

音調悠揚,曲聲婉轉,既不是惆悵纏綿的情愛之曲,也不是人生失意的悲觀曲,相反,隻簡單抒發對壯麗山河的讚美之意。

江晨曦頓足聆聽,蕭珞珩不愧平京第一世子美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京城青睞蕭珞珩的貴女可不少,她繼母小曹氏先前還想著攀上蕭珞珩這顆大樹。

蘭英趴在窗戶口,低聲讚歎,“蕭世子彈了一手好琴。”

路過的李一冷不丁諷刺,“靡靡之音,不若戰鼓好聽。”

蘭英:“……”

船行六日,平京碼頭遙遙在望。

闊別京城兩月有餘,再次回來,心情著實不同。

早在回京前夕,江晨曦便已去信通知江平,這不,江平早早侯在碼頭上。

江晨曦想等蕭珞珩一行人下了船再出來,奈何這小子與她作對,遵從長輩為先,派人來請,示意她先下船。

蘭英讚了一句,“世子還挺講究。”

江晨曦笑而不語,蕭珞珩身份尷尬,留在平京也是不得已為之,自然要步步小心,不能出差錯。

來到甲板上,船頭已搭上木板橋,水浪翻湧,木板橋跟著微微晃**。

蕭珞珩恭敬備至,“姑母,您先請。”

江晨曦戴著帷帽,朝他微微頷首,便在夏菊的攙扶下,慢慢走上木板橋。

船頭一晃,江晨曦麵露驚恐,上次龍舟賽事跳湖被水浪卷到下遊給她留下了心裏陰影!

說時遲那時快,位於江晨曦身後的蕭珞珩上前一步,伸手要扶,斜刺裏一隻手推開了他。

夏菊二話不說拎著江晨曦的衣領,腳下一點,飛躍至對岸。

蕭珞珩及船上的一眾人等:“……”

這一幕恰被馬車裏的人撞見,來人俊臉一沉,打翻了醋壇子。

————

船上的物品交由李一與蘭英安排,夏菊陪江晨曦先回公主府,待她休整一日,後日一早再進宮也不遲。

“主子。”江平行禮招呼,接過夏菊背著的行囊,眼神與往常稍有不同。

江晨曦沒注意到,蓋因她的視線落在麵前這輛寬大的兩騎馬車上,記不起她何時添置了這一架。

太後賞賜的嗎?也太奢華了。

夏菊耳聰目明,一雙眼在馬車與江平臉上來回掃**,而後攙扶江晨曦登上馬車,之後落座到江平旁邊。

江平朝夏菊無聲咧嘴一笑,夏菊白了他一眼。

厚重的幕簾隔絕了外界與車廂,江晨曦掀簾步入車廂,視線一暗,還未來得及驚呼,熟悉的奇楠沉香便縈繞鼻間。

緊接著帶有醋意的控訴入耳,“我們不催你,你不回來,你一回來就帶給朕這麽大驚喜,嗬。”

“朕的侄子才滿京華,有他作陪,曦兒定是身心愉悅。”

江晨曦被蕭詢抱了個滿懷,待適應車廂昏暗的光線,她抬頭瞧他,他一身玄色便服,臉上未做任何偽裝,堂而皇之隱在馬車上。

倆月多未見,他幾乎無任何變化,看她時,眸光灼灼,不,還是有的,他清減了些許。

想念的人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江晨曦內心激**,抬手摸他的臉,嬌嗔道:“皇上這醋吃的好沒道理,我乃世子姑母,世子再出類拔萃,當人姑母的隻會稱讚有加,皇上若不信,大可查問李一,我可是到了安州才與世子碰上,一路隻敢待在船艙第三層,避嫌呢。”

蕭詢反手握住她的手,小丫頭片子精怪,拿輩分作筏子。

“朕瞧你氣色不錯,青州水土果然養人,把朕的曦兒養得水靈。”

她今日著一襲珊瑚色衣裙,許是為了避諱蕭珞珩,故意往穩重打扮,奈何架不住她天生底子好,出水芙蓉般惹人憐愛。

江晨曦得了蕭詢的誇獎,不禁喜笑顏開。

一笑百媚生,惹得人心頭火熱。

蕭詢把人往懷裏摟緊些,愛不釋手摩挲她單薄的脊背,“曦兒,這段時日可有想朕?”

“不想,每日玩都來不及呢——”江晨曦嘴上說不想,卻情不自禁伸手攀住蕭詢,撒嬌道:“詢哥哥,曦兒想吻你,你閉上眼睛可好?”

蕭詢雙眸一亮,勾唇一笑,從了她。

小丫頭難得向他索吻,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晨曦模仿記憶裏蕭詢對她做過的動作,先輕輕沿著他的唇瓣細細吻了一下,見蕭詢沒抗拒,她複又慢慢描摹他的唇形。

中途,她悄悄睜眼,見蕭詢一改往常,好整以暇地倚著靠背,黑眸幽深,笑意滿滿。

被他的眼神燙得心尖一顫,她忙撇開視線。

“專心點,別半途而廢。”蕭詢捏了捏她滑溜溜的臉蛋,扳過她的臉,催促她繼續。

江晨曦哼了哼,挨近他,示意他張嘴,然後熟門熟路找到他的舌,慢慢與之糾纏。

唇齒之間帶著茶香,她愛喝的君山銀針。

蕭詢有意讓她主導這場闊別兩月多的思念之吻,配合她不太熟練的主動。

江晨曦頑皮,一會兒纏著他猶如蝴蝶翩躚,一會兒又如蜻蜓點水,勾勾纏纏。

期間,她還離開他的唇瓣,沿著他的脖頸向下,在他的耳畔逗留許久。

直到吻上他的喉結,蕭詢眸光倏地暗沉,他雙手掐住她的腰,抬高她,膝蓋撥開她並攏的雙腿,讓她岔開雙腿,坐到他懷裏。

蕭詢拿回主動權,不再讓她小打小鬧,直接誘她沉淪。

江晨曦被他禁錮在懷,不由自主闔上雙眸,任他予取予求。

“小沒良心的丫頭,朕給你寫信,你就回了四個字。”

抱怨訴苦的話剛落下,壓根不給江晨曦解釋反駁機會,蕭詢便掀開她的衣領,逮著她的香肩咬了一口。

力道不輕不重,不至於咬疼她,也不至於留下太重的印痕。

江晨曦仰首,視線落在車廂頂部,她渾身酥麻,嬌笑不停,“皇上,你屬狗的麽?”

“朕不屬狗,朕隻屬於你。”蕭詢右手捧著她的脊背,垂首吻她,“小白眼狼,你給太後寫了厚厚的一疊信,與太後說不完的話,給朕就寫四個字。”

安好,勿念。

嗬,真夠省筆墨的。

江晨曦被蕭詢的情話逗得嗬嗬一笑,又聽他抱怨,忙解釋,“皇上,您誤會我了,我怕信件落入旁人之手,屆時毀了你我之間的清譽,那多不好,不如留著話,回來當麵和您說。”

“原來如此,那曦兒,此刻不妨好好與朕說一說。”蕭詢也不拆穿她的謊話,眼下人都回來了,再想溜走,可沒那麽容易。

回到公主府,天已擦黑,馬車直接從大門旁的側門駛進府。

江晨曦發髻淩亂,身上的衣衫皺巴巴,口脂也花了,不能見人。反觀始作俑者,他道貌岸然,衣裳整整齊齊,令人瞧不出貓膩。

她剜了他一眼,“皇上太壞了……”

蕭詢把人圈在懷裏,不緊不慢在給她係衣襟繩結,“馬車可直入你的苑門,你這裏都是朕的人,無需避嫌。”

江晨曦愣住,“不是太後那邊的人?”

問完便明白,蕭詢是帝王,偷梁換柱還不容易。

蕭詢捧起她的俏臉,忍不住啄了一下她微紅的唇瓣,“朕撥給了太後,太後又撥給了你。”

不待江晨曦繼續追問,蕭詢便出聲,“夏菊,去給你家主子取鬥篷。”

夏菊跳下馬車,旋風一般跑進廂房裏,轉身又回到馬車旁,“主子,鬥篷。”

蕭詢伸手接了過來,親自替江晨曦披上鬥篷,然後牽著她下馬車。

寬大的鬥篷遮住了倆人在馬車裏廝混的痕跡,苑裏的下人跪了一地,一個個目不斜視,極為規矩。

蕭詢喧賓奪主,示意眾人平身,隨後便摟著江晨曦堂而皇之進入廂房。

公主府的臥房一如她臨走時井井有條,纖塵不染。

江晨曦先去沐浴更衣,任由蕭詢自便,他今夜不回宮,宮裏那邊有薑德一給他打掩護。

怕他久等,江晨曦不顧還在滴水的頭發,腳步一轉出了內間。

蕭詢不在臥房裏。

“皇上你在哪?”

蘭英與李一還在路上,夏菊守在廂房外,江晨曦還未走至門外,腰身一緊,蕭詢便從背後抱住她。

“朕又不走,你急什麽,當心受涼。”

蕭詢放接過她手裏的幹棉布,哄她坐到梳妝鏡前,替她擦拭長發。

江晨曦轉身,順勢賴在他懷裏,攀住他的脖頸,“曦兒想皇上想瘋了,還未與皇上待膩,怕皇上悄悄溜走。”

蕭詢何曾見過她如此依賴他的這一麵,心裏既歡喜又惆悵,“朕都說今夜不回宮,留下來陪你,你還懷疑,分明是不信任朕。”

江晨曦也想不通自己怎麽了,此次回來,她再見蕭詢,她的心境變了,不再抗拒他,想時刻與他待在一起。

這丫頭一改先前避之如蛇蠍的對待,主動賴著他,一刻也不願意與他分離,蕭詢歡喜至極,耐著性子替她擦幹了長發。

之後,蕭詢吩咐擺膳。

膳房做了一桌席麵,江晨曦本來沒胃口,在蕭詢的伺候下,她不知不覺用了兩碗飯。

蕭詢怕她積食,又牽著她在苑裏散步。

酉時一刻,蕭詢沐浴完,便領著江晨曦早早歇息,她舟車勞頓,一路回京辛苦,定是疲憊至極。

倆人免不了又是一番纏綿悱惻、卿卿我我、互訴衷腸。

“皇上今日怎有空閑來碼頭接曦兒?”

提及此事,蕭詢吃味,哼了她一聲,“朕若是不來,便瞧不見一出好戲。”

“皇上胡說!曦兒都和您解釋過了,你怎的還是逗曦兒。”江晨曦羞得蒙頭躲在被窩裏,不敢抬頭看他,之前有多孟浪,現下便有多狼狽。

蕭詢見她害羞,輕聲一笑,隨後下榻,親自去內間端來一盆熱水,沾濕帕子,掀開被子一角,貼靠著江晨曦的脊背。

“曦兒,往後習慣便好。”

江晨曦搶過他手裏的帕子,攆他出去。

蕭詢輕聲一笑,強行抱她入懷,“朕若現在走了,連禽獸都不如,曦兒聽話,朕來伺候你。”

江晨曦半推半就地從了蕭詢。

須臾,蕭詢抱著江晨曦去了旁邊的矮塌,替她蓋上被子,吩咐蘭英與夏菊進來換床單。

蘭英與夏菊辦事利落,迅速替二人更換新的床單被褥,還順勢帶走了水盆。

重新躺到床榻上,江晨曦反而睡不著,她背對著蕭詢,還是不願見他。

蕭詢眸光落到她白璧無瑕的美背上,她的背部腰側桃花灼灼綻放,薄如蠶絲的內衫壓根遮不住如此旖旎風光。

他看得眼熱,忙移開視線,伸手攬她入懷,“還生詢哥哥的氣呢?”

江晨曦掀眸,一雙眸子霧蒙蒙,將哭不哭,惹人垂憐。

她嘟囔,“曦兒可不敢生皇上的氣,曦兒氣自己沒用……”

“小傻子。”蕭詢刮了刮她的秀鼻,低頭親了親她紅腫的唇瓣,“此乃常理,與有用沒用扯不上邊,要照你這麽說,沒用的是朕。”

說完還在她耳畔念了一句詩,惹得江晨曦又一次麵紅耳赤。

“□□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江晨曦眨眼,總覺得哪裏不正常,可一下子想不起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