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公主府。

蕭錦儀在貼身婢女春香的攙扶下出了主院, 主仆二人去了客院。

春香屏退當值的下人,隨後走至一排書架前,伸手抱下第三層架子上的淺粉色花瓶, 摁下鑲嵌在牆壁上的卯兔擺件。

嗡嗡一陣響動傳來,書架向兩側滑開, 露出可供倆人並排行走的暗道, 暗道牆壁上燃著燭火,照亮幽暗不見底的前方。

倆人走進暗道,經過一道不算長的回廊, 火把的光亮再次透了過來。

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不算寬敞的地牢占據了蕭錦儀的視野。

有一名看守的仆人坐在長條板凳上呼呼大睡, 那人被關押在最外側一間, 裏麵陳設極簡,稻草鋪就的床,矮幾和矮凳,牆角擺著一個木桶,其餘空無一物。

牢裏尚算幹淨,有窗戶通風,無異味。

看守的仆人聽到腳步聲下意識睜眼, 見到蕭錦儀, 嚇得立即下跪求饒, “公主恕罪——”

蕭錦儀揮了揮手,“你暫且回避一下, 本宮要審問裏邊的人。”

仆人識相,立馬跑遠。

那人蜷縮在簡易的稻草**, 驟然見到蕭錦儀而來, 忙不迭爬下來, 矮身行禮。

“小人見過公主。”

“無需多禮。”

蕭錦儀站在欄杆外並未進去,春香替她搬來長條板凳,蕭錦儀施施然坐下。

“謝公主。”對方悄悄鬆了一口氣,不敢坐著,站著等著回話。

蕭錦儀厭惡地牢,速戰速決,免去不必要的寒暄,直接進入主題,“昨夜可有人撞見你?”

對方搖頭,“小人行事隱秘,並未被人撞見。”

蕭錦儀嗯了一聲,隨後一臉正色,“現下大理寺、刑部、禦史台聯合查案,你且在此處避一避風頭,最遲半月後,本宮便會放你離開。”

對方不疑有他,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堅信自己對蕭錦儀還有大用處。

“小人謹遵公主旨意。”

蕭錦儀隨後又問了幾句,還賞賜了他一些金子,之後便出了地牢,回到她的院子。

廂房內本該在羅州的齊候——蕭朔,他正端坐在案幾後飲茶。

蕭錦儀臉色一變,連忙給春香使了一個眼色,春香自覺退下,並幫忙把風,守在屋外。

她疾步走過去,“你也忒大膽!這節骨眼上還敢跑我這裏,不怕被人發現你提前回京?!”

齊候夫人也算倒黴,無意中察覺齊候非她的夫君,又不敢聲張,蕭朔覺得此婦人不能再留,便與蕭錦儀合計□□滅口,順便栽贓陷害江晨曦與蕭珞珩。

“怕什麽?本王手裏□□多的是,沒人能發現我。”蕭朔張狂一笑,放下手中茶盞,“阿儀,過來坐。”

蕭錦儀可沒蕭朔興致高,她落座到他旁邊的蒲團上,“三司會審,不容小覷,曾少雲與曹升,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朔哥哥還要到皇上麵前演戲,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岔子,於你我倆人大有壞處。”

蕭朔起身,把蕭錦儀攬入懷裏,“阿儀,你現在懷了本王的子嗣,不能輕易動怒,如此瑣事交由本王處理便可,你盡管安胎即可。”

蕭錦儀前段時日身子不爽利,還以為天冷著了涼,招來郎中看診,竟診出她已有身孕三月。

如今她還未顯懷,再加上冬衣厚重,等閑看不出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借口稱病休養,待在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右手無意識撫摸她的腹部,她曾經懷過薛紹的孩子,但年輕氣盛,與薛紹大吵一架,那孩子未能保住。

如今,她竟在不惑之年得了一子,甭管男孩女孩,她定要生下來,也算後繼有人。

“朔哥哥,錦儀正是為了我們前程著想,才提醒你做事謹慎一些,以免被人捉住把柄。”

蕭朔彎腰,親了親蕭錦儀的腹部,“阿儀,我不會害了你,也不會害了我們的孩子,將來小家夥可是要繼承皇位的。”

蕭錦儀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會打算盤,就不能是位小公主?”

蕭朔嗬嗬一笑,大言不慚道:“那就再生一個,直到阿儀生出兒子為止。”

“別貧了,言歸正傳。”蕭錦儀左眼跳個不停,心慌得厲害,“朔哥哥,雖說那人被我們關在暗道裏,但我總覺得憑曾少雲等人的厲害——”

蕭朔截住她的話茬,“別擔心,三司裏有本王的人,即便最後陷害不成功,也夠他們頭痛一陣子。”

蕭錦儀見他一臉篤定,便也跟著放下心來。

趁著城門未關之前,蕭朔便離開了公主府,順利出了城,待半個時辰後再扮成齊騰飛返回。

————

一個時辰前,曾府。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曾府旁邊的巷子裏,海棠被盧柳打發在曾府門口等候消息,與海棠一樣的丫鬟小廝不計其數,海棠混在其中倒也不顯眼。

盧柳坐在馬車上,昨夜一宿沒睡,生怕蕭承翊與江晨曦死灰複燃,今早拖人來打聽,才知曉曾大人府上出了命案。

齊候夫人慘死,凶手很有可能是江晨曦與安親王世子蕭珞珩。

她早前的夢境中,很少夢到齊候夫人,盧柳不關心江晨曦是不是凶手,是,那就最好不過,一個外姓公主謀害大周一品公爵夫人,下場可想而知。

她擔心蕭承翊會不會出手幫襯江晨曦。

今日陸續被放出來的貴人,隻對外宣稱出了命案,其餘一個字也不肯多提及,顯然是被裏邊的三司主官耳提麵命過。

“夫人,您千萬別著急,春桃不會說話,平京府衙處理一般命案還要廢幾日功夫,殿下在忙,他忙完了肯定會出來。”

春桃一邊寬慰盧柳,一邊遞上溫著的牛乳。

盧柳沒胃口,擺手示意不喝,“春桃,海棠辦事不如你利落,你也下去一同等候,有消息便速速回來告知。”

春桃聞言,忙把牛乳重新放好,“諾,春桃這就去。”

另一側巷子裏,江如海與小曹氏也在馬車上等候消息。

江如海昨夜得到消息,奈何曾府大門緊閉,等閑人無法進出,他一早便告假,來到此處等候。

倆孩子都在裏麵,閨女還被栽贓是殺人凶手,江如海急得一夜白了頭。

素日裏嘴快的小曹氏此時大氣不敢出,不敢惹江如海,心裏一萬個不服,也不得不憋著。

這大姑娘都當了公主還能出紕漏,真是煩人,可千萬別連累他們,她家玉兒還沒出嫁呢。

一牆之隔,曾府女眷後院,廂房廊簷下。

“崔姑娘慧眼如炬,心思細膩,才思敏捷,小妹能得你為友,是她的福氣。”

冷不丁被誇,崔琳琅靦腆一笑,忽又斂起笑容,“希望盡快找到殺害齊候夫人的凶手,以還曦兒妹妹清白,她身子弱,熬了一宿未能休息好,琳琅擔心她回去後會撐不住。”

寒冬臘月一旦病倒,麻煩事,一著不慎,還會感染咳疾,也不是沒有挺不過冬,著涼去世的人。

江晨宴明白她的顧慮,“快了,崔姑娘不必擔心,傍晚之前定能有結論。”

“江大哥直呼我名字便是。”崔琳琅瞧了一眼天色,申時過半,陰天更顯得天黑得早。

江晨宴卻之不恭,喚了一聲‘琳琅’。

崔琳琅頷首,正要繼續說些什麽,前院那邊傳來動靜。

刑部侍郎董瑜、平京府尹薛淨之,以及刑部尚書趙策、禦史中丞曹升等人一起跨過抄手遊廊,向此處而來。

崔琳琅與江晨宴麵麵相覷,還未等他們二人問詢,董瑜便主動表明來意,“曾府一丫鬟,指認曦和公主與齊候夫人有身體接觸,還請曦和公主出來一下,與丫鬟當麵對質。”

江晨宴頓時勃然大怒,憋不住怒火,上前就要揍人,“董瑜!你欺人太甚——”

“江大哥!”崔琳琅疾步奔過去拽住江晨宴,“千萬別衝動!”

哐當一聲響,夏菊從裏打開廂房的門,二話不說躍至董瑜麵前,身手矯健,速度之快,轉瞬從背後用劍抵住董瑜的脖子前。

蘭英驚聲尖叫,“夏菊!”

趙策、曹升與薛淨之三人忙不迭奔過來,薛淨之充當和事老,“各位有話好好說,何必大動肝火,傷了和氣。”

夏菊力道大,董瑜一時半會兒被束縛,使不上力氣掙脫,猶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董瑜怒火,“放肆!區區一名婢女也敢挾持下官?!不怕被砍頭?!”

夏菊哼了一聲,“再囉嗦,我就捏碎你的子孫袋!”

薛淨之等人下意識夾腿,往後縮了縮。

江晨曦在常嬤嬤的攙扶下,不緊不慢跨出門檻,她走至董瑜麵前,冷笑,“照那丫鬟的說辭,今日與本宮有所接觸的人,早該被本宮毒死了。”

“也罷,既然董大人一而再、再而三不相信本宮,不妨就讓夏菊幹脆替本宮殺了你,反正要被處死,本宮臨死前,不如多拉幾個墊背的!”

崔琳琅相信江晨曦,她不會無緣無故教唆夏菊挾製董瑜,定是掌握了董瑜的把柄。

江晨宴被崔琳琅拽住,怕傷到她,遂停在原地。

崔琳琅見狀,便鬆了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