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得罪了!”

魏炎未料到曦和公主如此剛烈, 竟不畏太子殿下手中的劍,一想到聖上的雷霆震怒,魏炎顧不上其他, 冒死用手中的劍鞘,用力挑開蕭承翊手裏的劍。

蘭英撲到江晨曦身邊, 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 用帕子按住江晨曦血流不止的手心。

“小姐……您疼不疼?奴婢這就帶你回去找郎中!”

夏菊隨身攜帶止血膏,二話不說上前,抓住江晨曦的手, 拔出塞子, 往她手心塗抹藥膏。

清涼的薄荷味, 以及手心的鈍痛令江晨曦回神, 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夏菊動作利落,三下五除二替她止了血。

手心火辣辣地刺疼,連帶著影響她整個右手臂,她嚐試著動了動,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疼!

魏炎適才用了十成的力,掉落的劍把震得蕭承翊戶口發麻, 他慣性後退了幾步, 視線一飄, 落到地上的血跡斑斑。

她的血。

腦袋仿佛被鐵錘重擊,嗡嗡炸響。

蕭承翊猛地抬頭, 江晨曦微微垂首,眼神落寞, 眼眶隱隱泛紅, 她的大氅髒亂不堪, 泥水、雪水混合著她的血水。

他瞳孔一縮,腳步下意識上前,想要說些什麽。

夏菊眼含戒備,當即攔在他麵前,“太子殿下,請您自重,否則別怪我手中利刃無眼!”

威脅的話音一落,圍在四周的侍衛紛紛拔劍出鞘。

江平見狀不對,一個鴿子翻身從馬車上躍下來,輕飄飄落在江晨曦腳邊,雙眸如狼,鎖著周圍的侍衛。

魏炎頭皮一炸,暗道糟糕。

千鈞一發之際,薑德一捏著嗓子從宣武門內騎馬趕來,“聖旨到——”

眾人一怔,紛紛循聲望去。

“籲——”

薑德一快馬加鞭,轉瞬奔至近前,他勒停馬匹,來不及擦拭滿頭大汗,展開聖旨,“曦和公主接旨——”

江晨曦盈盈一拜,單膝下跪。

蘭英、夏菊等人見狀,紛紛跪地叩首。

“禮部侍郎之女,江氏賢良淑德,秉性柔嘉,馭下寬厚平和,與人為善,堪為六宮典範,得相國寺智空大師批命,大周第一福氣之人,今冊封為正一品貴妃,欽此。”

眾人愣住,曦和公主搖身一變成了與張貴妃平起平坐的曦貴妃!

蕭承翊瞠目結舌,滿眼錯愕,“薑公公,此話當真?!”

薑德一抱著聖旨下馬,氣喘籲籲道:“殿下,此乃皇上禦筆親題的聖旨,老奴萬不敢假傳聖旨。”

隨後腆著笑臉走至江晨曦身邊,“老奴恭賀貴妃娘娘,皇上已請欽天監擇了良辰吉日,正月初八,便舉行正式冊封儀式!請娘娘隨老奴進宮,皇上他在福寧殿等您呢。”

江晨曦一點兒也不吃驚,蕭詢一直要說封她為妃,按照他寵她的程度,封她為貴妃,不讓她受製於張貴妃。

世事無常,她沒等到太子妃冊封大典,卻等來了貴妃冊封。

“晨曦接旨,謝主榮恩。”

她手心割傷,蘭英替她接過。

薑德一目光一怔,這才注意到滿地狼藉,再看曦貴妃被帕子裹起來的右手,薑德一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一步。

薑德一有眼力見,當眾朝江晨曦下跪求饒,“娘娘恕罪,老奴來遲一步,讓您受傷了。”

眾人臉上精彩紛呈。

“薑公公快快請起,此事與你無關,你無需自責。”

江晨曦說完還故意掃了一眼風中淩亂的蕭承翊。

之後也不去管蕭承翊一行人,她與魏炎點了點頭,便在薑德一的伺候下,上了禦賜的龍攆,施施然入宮。

蕭承翊像個傻子一樣,目送江晨曦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捂著心口,疼痛難忍,倆人之間橫跨著天塹,再也越不過去。

曾幾何時,她還是清茗苑裏安靜沒存在感的太子妃,如今一步登天,貴不可及。

————

龍攆抬著新晉曦貴妃一路招搖過市,從宣武門過內廷、東西主道,而後直奔聖上所在的福寧殿。

薑公公驅馬跟在身後,風光一時無兩。

消息傳到後宮妃嬪耳裏,一個個要麽心如死灰,要麽羨慕嫉妒恨,要麽出口成髒,罵罵咧咧,砸碎不少花瓶杯盞。

今日注定不太平。

福寧殿第一道門處,江晨曦下了龍攆,迎麵便見張貴妃從殿內邁步出來。

一個站在台階上,一個站在台階下,互不相讓對視。

曾經,張貴妃在禦花園裏送金釵給江晨曦,向她打聽皇上的喜好。

如今想來隻覺得諷刺,估摸那時候起,皇上便對江晨曦起了心思,怪不得打著看賬簿的幌子頻頻召見她。

眸光掃向江晨曦髒兮兮的鵝毛大氅,張貴妃意味深長一笑,“姐姐先恭賀一聲妹妹,過來得匆忙,未來得及備賀禮,回頭本宮派人親自送去含元殿。”

張貴妃嘴上道恭喜,眼裏卻無丁點笑意,望向她的眼神冷冰冰。

江晨曦內心多多少少有些理虧,但感情之事誰也控製不了,張貴妃視她如勁敵,她起初也不願與之對上,然而她與蕭詢一路走來,感情日益遞增,她已離不開他。

現下,她不爭也得爭。

她淡淡頷首,“有勞張貴妃費心。”

張貴妃恨不能伸手抓破江晨曦這張故作淡然的臉,外表瞧著無心機,實則真人不可貌相,背著她們所有人勾引皇上,不要臉的賤蹄子!

袖子一甩,越過江晨曦,腰背挺直,出了福寧殿。

江晨曦沒有回頭,她深深一歎,搖了搖頭,拾階而上。

跨過門檻,張貴妃腳步一頓,忍不住回頭,隻見福寧殿內龍袍一閃,站在殿門口的新晉曦貴妃便被人迫不及待地抱了進去。

殿內的倆人旁若無人地摟抱在一塊,更過分的是,曦貴妃那小賤人踮起腳尖攀住皇上的脖頸,主動投懷送抱。

皇上直接低頭吻了她……

張貴妃狼狽地收回視線,狠狠掐了掐手心,眼裏一閃而過陰鷙。

該死的賤蹄子!哼,等著瞧,既然入了後宮,一切便按照後宮的規矩辦事,豈能容她胡來!

福寧殿內,站在門裏側的二人吻得難舍難分。

江晨曦能在蕭承翊麵前逞強,來了福寧殿見了蕭詢,她卻委屈地哭了,眼淚成串似的往下落。

“皇上,曦兒手心好疼。”

“該死的狗奴才,讓你辦個事都辦不好,朕要你還有什麽用?!”

蕭詢先把薑德一罵了一頓出火,薑德一跪趴在殿外求饒。

江晨曦替薑德一求情,聲稱與薑公公無關,是她自己在氣頭上,聽不得太子殿下拿她的娘親說事。

得知了來龍去脈,蕭詢親自替她複查了一遍傷口,手心劃痕深刻,差一點就要碰到骨頭。

蕭詢不敢惹心上人,擰眉罵太子,“混賬東西,敢拿劍刺向朕的愛妃,來人,去把那忤逆子捉來!”

“皇上,算了……”

江晨曦用完好無缺的左手拉住蕭詢的衣袖,一臉委屈,“經此一事,曦兒不想再與他有所瓜葛。”

蕭詢明白她不想令他為難,不想讓他再為了她,擔昏君的罪名。

“朕不罰可以,太後那一關跑不了。”

提及太後,江晨曦多少不自在,蕭詢封她為貴妃,也不知太後如何想她,是否認為她在背後蠱惑了皇上。

蕭詢見她麵露糾結,就知道她多慮了,牽著她邁向殿內。

“朕原本想封你為皇貴妃,太後的意思,上來壓張貴妃一籌,怕張貴妃不服你,在背後陷害你,故先冊封你為貴妃。”

江晨曦聞言,眼睛刷地一亮,“太後當真如此說?”

“曦貴妃這是不信朕?”

蕭詢瞧著她燦爛如星子的雙眸,勾唇一笑,片刻前還委屈之極,淚盈於睫,這會兒竟笑了。

這丫頭。

聽他稱呼她為曦貴妃,江晨曦渾身別扭,難為情道:“皇上還是稱呼我為曦兒吧,外人麵前隨你如何稱呼。”

“好,依你。”

冊封貴妃一事定是費了一番波折,寫聖旨容易,要令欽天監與言官同意,就有些困難。

一想到張貴妃這節骨眼上過來,江晨曦心裏便好奇,“皇上如何說服了言官?”

“這簡單,朕讓他們有本事全部遣散家中小妾,施行一夫一妻,如果做不到,便不要在朕麵前嘰嘰歪歪。”

江晨曦噗呲一笑,估摸言官要被蕭詢的話氣的半死,不可謂不陰險,拖著一眾文武百官下水。

天色已黑,戌時已至,該用晚膳了。

福寧殿內沒有擺膳,江晨曦心中有數,主動央求蕭詢,“皇上可願陪曦兒親自走一趟寶慈殿?”

“自然。”

蕭詢就等著她過來呢,要不是被張貴妃絆住了,他該親自去東華門外接人進來。

————

寶慈殿。

太後聽說太子不顧宮人阻攔,私闖曦丫頭的含元殿,本來就氣,後又得知太子在東華門帶人圍了江晨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此刻親眼目睹江晨曦包紮的右手,瞬間心疼落淚,叮囑江晨曦好好養傷,還叫人去把太子請來,令他罰跪在寶慈殿門口,誰都不準說情。

“給他三年機會,他不好好珍惜,如今和離了,男女婚嫁各不相幹,他鬧什麽鬧?!有辱斯文!”

很快有宮人回來稟報,蕭承翊不在宮內。

太後氣得拍了拍桌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他進宮,哀家非要好好訓斥他一頓!”

江晨曦咬唇,向太後下跪,“太後,曦兒對不起您……”

“傻孩子,快起身,皇帝想要的女人,誰能逃脫得了?”

被指名道姓的蕭詢尷尬地咳了一聲。

太後瞪了他一眼,隨後繼續寬慰眼圈通紅的江晨曦,“哀家一開始也不適應,後來看開了,強扭的瓜不甜,皇帝對你的情意,哀家看在眼裏,哀家也歡喜,曦丫頭留在宮裏,能夠陪在哀家身邊。”

太後如此通情達理,江晨曦心中越發慚愧。

因含元殿被蕭承翊亂闖了一通,晚膳後江晨曦被蕭詢帶去了福寧殿。

離正式冊封還有五日,敬事房那邊還在籌備相應的牌子,雖然蕭詢不看在眼裏,但以後按照宮規,江晨曦想要侍寢,明麵上要正式走流程。

江晨曦無需操心這些瑣事,一切皆有蕭詢包攬。

因著手傷,蕭詢格外憐惜江晨曦,他不假他人,親自伺候江晨曦沐浴梳洗。

顧忌她手上有傷,他忍著沒欺負她,細心替她擦幹頭發,送她去了內間的床榻上。

待蕭詢洗漱完過來,**的小美人兒正側躺在那裏,眼巴巴地望著他。

“怎麽了?”蕭詢走過去,落座到床沿,把人撈進懷裏。

江晨曦右手使不上力氣,垂掛在一旁,左手攀住他的脖頸,“皇上,曦兒以後還能自由出入宮門麽?”

成了貴妃,宮規約束她,後妃等閑不能出宮,能正大光明與蕭詢待在一起,卻失了自由。

蕭詢還以為她遇上了什麽棘手難辦的事,原來竟是如此小事。

她與崔太傅之女交好,她大哥在禮部當值,她還有京城的鋪子要經營,如此一算,比他這個皇帝還要繁忙。

“宮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朕的曦兒可以隨時出宮,不過身邊得跟著黑甲衛,朕會單獨賜你自由行走的腰牌。”

得了蕭詢的首肯,江晨曦展顏一笑。

之前爬龍床生怕被人發現,如今成了曦貴妃,江晨曦心安理得地霸著龍床,仗著右手使不上力氣,頤指氣使、作威作福欺壓蕭詢,一而再再而三挑戰蕭詢對她的容忍性。

偏偏蕭詢仿佛她肚子裏的蛔蟲,無丁點不耐煩,凡事皆有求必應,詮釋了何謂寵之入骨。

“皇上,曦兒口渴,想喝茶。”

“等著,朕給你去倒。”

“皇上,曦兒餓了,今晚在太後那用膳,沒吃飽,殿內可有點心?”

“有一盤桂花糕,這節骨眼上大概冷掉了,可要禦膳房重新加熱一下?”

“太麻煩了,那算了。”

江晨曦是真的餓了,倒不是故意折騰蕭詢,蕭詢忙高聲喚來當值的太監,吩咐禦膳房送夜宵過來,特地點了江晨曦愛吃的糕點。

禦膳房有人當值,聯想到皇上今日剛冊封了曦貴妃,卯起勁來使出渾身本事烹飪夜宵,火速呈上福寧殿。

桂花糕清香可口,入口即化,江晨曦不禁多吃了幾塊。

蕭詢原本不餓,見她吃得香甜,也跟著嚐了一塊,“微甜不膩,禦膳房夜宵做得不錯,當賞。”

是以,當值的禦膳房糕點師傅因做了一盆桂花糕入了曦貴妃的眼,被皇上提拔為禦膳房二把手。

一時各宮宮人蠢蠢欲動,人人心如明鏡,曦貴妃是皇上捧在掌心的寶,隻要他們伺候好了曦貴妃,康莊大道便在等著他們!

翌日,照例不用早朝。

懷裏的美人兒還未醒,蕭詢愛憐地親了親她微張的朱唇,貪念她的溫柔,他不舍得起來。

殿門咯吱一聲響,外間響起薑德一的腳步聲,緊接著,床簾外,薑德一小心翼翼的詢問傳了進來。

“皇上,卯時三刻了,各宮主子們眼下都聚在含元殿外,要向曦貴妃請安。”

“讓她們等著。”

薑德一應諾,隨後又放慢步伐,躬身退了出去。

江晨曦掀了掀眼皮,打了一個哈欠,掙紮著醒來。

蕭詢見她醒了,忙輕撫她後背,哄她繼續睡,“朕的嬌嬌,天色尚早,再睡會兒。”

江晨曦其實早就醒了,冬日衾被暖和,蕭詢胸膛溫暖,她當然不願早起,可是薑公公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及時澆醒了她。

“皇上,曦兒還是起來吧,天寒地凍的,萬不能讓後宮姐妹久等。”

嘴上說著不能讓人久等的話,實際上卻絲毫不動,她依舊沒骨頭似的側躺在蕭詢懷裏,右腿還搭在蕭詢的腰側,牢牢霸著人不放。

蕭詢失笑,沒戳穿她的小九九,一手捧著她的脊背,一手摁在她的腿部,一個用力,倆人緊緊貼靠在一起。

江晨曦被撞得心神一晃,俏臉酡紅,架不住蕭詢炙熱戲謔的眼神,埋首在他腋下,奇楠沉香混合著他身上的男人味,勾得她欲罷不能。

“詢哥哥……討厭……”

小美人兒妖妖嬈嬈地控訴抱怨,嗓音柔得能掐出水。

蕭詢掐著她的細腰,親吻她的耳骨,慫恿她,“喚一聲夫君聽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