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光流水般靜靜淌過。幽穀還是原來的幽穀。隻是黑衣修羅已經不複原來的冷麵冷心。任誰看了都是調侃的一眼。
與溯雪夫人比鄰而居竟然還不懂得把握機會迎難而上,反而美美凍結在溯雪夫人的冰冷視線下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是……又叫人好笑又令人歎息。
季懷江盯著桌子上的那隻珠簪有些出神。
那是清歡派人送來的,今晨剛到。
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依舊記得。他與溯雪在那個林子裏迷路,後來為了繼續躲避追蹤,在林子中隱居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沒米沒糧,溯雪竟然去將自己的珠簪當掉了。
……
“懷江。”韓溯雪從屋子裏麵走出來。
屋外樹林鬱鬱,天空卻格外寂寥。幾顆星子,一彎淡月。季懷江立在門外的身影,雖然堅實,卻格外的……落寞。
他聽見韓溯雪的聲音,回頭看她。一雙眼睛,黑不見底。
“懷江,你怎麽了。”韓溯雪走上前,將自己微涼的手指放在季懷江溫暖的大手中。
季懷江看著她烏鴉鴉的發髻,上麵空空的,樸素的令人難受。他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髻:“溯雪……”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韓溯雪一向冰雪聰明,怎會不知他在想什麽。
她溫順的將頭靠在他的肩頭:“懷江,那是我家中的物件。以後你買給我還不好。”她知道,若是說自己不喜歡,他隻會更加難過。
季懷江抑鬱的心情終於敞亮了些。
他攬著她的肩頭,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好”。
兩個人都是孤獨了許久的人,一旦傾心便是真心相待,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對方看。粗茶淡飯,相伴相依。
然而,好景不長。
季懷江手中摩挲著那支珠簪。失去的,真的還能回來麽。
他閉上眼睛,滿眼都是她被韓沐淩帶走時含淚的表情,絕望無助。最後,透著殷殷恨意。
他不敢。
不敢再去,他怕,最終,還是會傷了她。
張念秋站在門外輕輕叩門,將頭伸進屋子裏左右張望:“季大叔?”
季懷江連忙將珠簪收進袖子,力圖愉快的與他招呼:“秋兒。快進來。我在。”
張念秋帶著歡喜的笑意走進來,看著季懷江半句閑話都沒說的表示來意:“季叔叔,歡兒妹妹來信說有娘親的東西寄回來,但是錯送到您這裏了。娘親叫我來拿。”
季懷江看著眼前那張手,頗為無言。
清歡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
簪子的低端冰涼尖銳,幾乎就要透進皮肉。但是,即使疼痛,依舊攥得緊緊的,舍不得
放手。
她是在說,如果再遲疑下去,就會再次失去一切麽。
季懷江朗聲一笑:“秋兒,你等等。”
說罷,從床邊的木匣子裏拿出一隻鐲子,蒼翠欲滴的玉石,上麵纏鑲著鏤空花紋的並蒂蓮花。仔細看,卻還是能看出來——那是一隻斷過了,重新修補好的鐲子。
“秋兒,將這個給你娘親送去。”季懷江很是不舍的將手伸出去。
張念秋高興的應了一聲,接過東西。便回去了。
這會,坐在窗前發呆的,變成了溯雪夫人。
那鐲子,是她當年與他斷情是摔斷的,他竟然補好了,還留著這麽多年麽。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終於覺得疲倦。不想再去思考前路究竟應該怎樣走,此時此刻,是真的,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年,墨迪與他的一個同窗好友……
同為男子,卻產生了不容於世的纏綿情感。
他娶了自己,何嚐不是逃避。又何嚐,不是累了。
最終,他還是隻能承認。他逃了一輩子,依舊愛他。
溯雪夫人漫步而出,婷立在屋簷下,微微出神。
張念秋坐在院子裏把玩著石桌上的黑白棋子,笑容燦爛毫無陰鬱。
一南一北兩雙眼睛同時看著他。
透出慈愛的光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