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昭儀看著她:“那你不想要這份寵愛了麽?”
“不,怎麽會!”寶音搖頭:“聖上說話可柔和呢,跟我父親一樣對我好……”突然又說不下去。
唉,原來如此,這個問題的選擇權在自己手上。
“你不要誇大其詞,麻煩是有,危險倒談不上。宮裏太後、皇上都指望你開枝散葉,哪裏容得下醃臢事情?”熙昭儀聲色清淺:“吳氏已經是個很特殊的人了,性子太……才會敢給你下料,而且她隻是害你風寒而已。”
“那以後還是會很鬧心的咯?”寶音愁眉苦臉:“房子這麽大,首飾和衣裳這麽美,一輩子都不用擔心錢不夠花,光宗耀祖史書上還能記我一句,呐,看似並無不公平之處……”
熙昭儀拍了一下她腦袋:“別想了,宮裏頭過日子,最要緊的可不是爭寵!想伺候好皇上,並不一定需要爭!皇上喜歡你,也不一定會惹人討厭!權看你自個兒要如何做人。你現在先回去喝藥。”
***
寶音如今還是整天喝藥的,但她的舌頭刁,近來心情不好,越來越喝不進去。
那是藥啊是藥啊!!!
又腥又苦的避子湯……不過上次聽靜嬪說,安胎藥和調理身子的藥比這個還苦,裏頭加了黃蓮的。到時候可又要怎麽辦?
此時的寶音就苦著臉和皇後身邊的嬤嬤四目相對。
“嬤嬤啊,可不可以換成藥丸呢?”她抓著人家的袖子:“求您啦!或者少喝一些,用旁的辦法來……”
“娘娘,這是為了您好。”嬤嬤語重心長:“藥丸效力差。這種事出一點差錯,您知道後果是什麽嗎?您看看誠親王,再看看宜嬪娘娘……”
宜嬪,寶音去年進宮時就聽說她體弱多病,不常出屋子。
不過後來才曉得她是曾小產過,身子壞了,不單再難懷孕,而且每天都要問診吃藥。
寶音的臉立刻嚇白了,誠王離她太遙遠,宜嬪卻是很熟悉。宜嬪娘娘每天喝藥就跟吃飯一樣,如果不喝就活不下去那種。
那樣過一輩子……
地獄啊!!
但是這個避子湯,實在是太難喝了啊啊啊啊啊。
祁嬤嬤是醫女出身,從袖子裏變出來了兩顆果脯給寶音:“喝藥後不能吃白糖,您就吃這兩樣,以後讓宮人照著去買,至少好受一些。”又拍拍她的手:“娘娘,您不是孩子了,您是婕妤娘娘。怎麽能像當閨女時一樣任性呢?”
祁嬤嬤嘴上慈愛,心裏卻是很看不起寶音,就算是女孩也沒有這樣嬌慣的,趙大人家的家教到底有沒有問題啊!不單是喝藥一樣,尚食局那邊還經常來向皇後抱怨呢,說趙婕妤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
趙婕妤性子很好,從不向下人拿喬發火,但架不住她抓著尚食大人的袖子……就像現在抓著自己的袖子一樣。
片刻後祁嬤嬤告退了,她親眼看著寶音喝下藥才放心走的。
幾日之後,睿王王妃陳氏和一郡主、兩位幼子被皇帝請進宮中小住。
寶音見了這位王妃一麵,隨後就去關雎宮找熙昭儀嘮嗑:“睿王妃娘娘真漂亮呀,睿王對她那樣好……”
李純對自己的確很好,但怎麽說……她自從見到了睿妃後才明白,到底什麽是“最好”。睿妃陳氏是正室,睿王後院遑論側妃,連個沒名分的妾都沒有。如今陳氏四十了,保養得宜,睿王整天跟在她後頭拎包捧衣裳,看著她說話時臉上全是笑。
不過全京城就這頭一份,李純麽……他不可能這樣對待任何一個女人。
“宮中有孩子的嬪妃,皇上就會待她更好,是不是呢?”寶音杵著下巴:“德妃娘娘出月子了,皇上這幾日時常召她去建章宮伴駕。”
“這麽羨慕睿妃麽?”馮氏笑看她。
寶音低語:“的確是很羨慕的。”
她時常在想,自己為什麽會擁有這樣的心情呢?
她並沒有惶恐或慌張,她知道每一個女人,不每一個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曆。但她隻是有所困擾——如果她嫁入臣家,做為正妻,她當然會與丈夫一輩子相愛。她的丈夫一定是個不超過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和她有著太多共同點,兩人攜手跌跌撞撞地走向遠方。
但如今她是天子妾。
權利和義務都有所改變。
李純的年紀是自己的兩倍,他還擁有和自己同等地位的另外十多個女人。
她到底應該用怎樣的心情來與這個男人相處呢?
沒有人會教她,而且這根本不算事——大多數的世家貴族認為,對女人來說找個吃飯的依靠和真正相愛沒什麽區別。曆代皇家都不會計較妃子心裏怎麽想,如果她把皇妃當任務應付,根本沒有人會指責她。
隻是,對於她自己,她迷惑與複雜環境下的真相,她想弄清楚自己的真實意願。
或許隻是找了個依靠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