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沒有哪裏覺著不適?過會子掌院大人還來問診。”一位禦前得臉的宮人趨前詢問。

趙寶音隻是搖頭:“沒有的,腹中有點澀澀的痛,不過就像來月事一樣而已。”忽而望著那宮人問道:“鄭姑姑,聽說您是嫁人之後又回宮裏服侍的,是麽?您有孩子麽?”

鄭姑姑溫和地笑笑:“奴才有兩個兒子。奴才年紀大了本不中用,丈夫前年病死了,就又回來宮中討飯吃,沒想到還能在禦前做個藥膳的管事。”

趙寶音聽完哦了一聲,偏過頭不言語。

鄭姑姑覷著她的神色,道:“娘娘恕奴才僭越。咱們皇上實在是個仁厚的人,凡是曾伺候過他、與他相熟的人,他都要照顧一二。奴才年輕的時候在太子宮裏做了幾年宮女,出宮後跟著婆家學會一手醫道,再進宮時宮裏還嫌奴才年紀大、亦不缺醫女,是皇上親口要到了禦前,安排了管事的差事。”

鄭姑姑曉得,對女人來說失個孩子就跟拿命一樣,的確不好受。好在這位趙婕妤年紀小,出身名門自幼蜜罐裏泡大,心智便不是很成熟的,總帶著小孩兒樣。年輕嘛,不懂得多少苦難,幾日就想開了。

趙寶音靠著枕頭躺了下去。擺上的飯食也沒有吃。

這一日子夜,登華殿裏。淑妃承了皇帝恩寵,恭敬地送聖駕離去了,回頭將自己頭發上的釵環胡亂拔下來丟在小案上,道:“素裳!你是個死的麽,還不讓人出去看著皇上往哪邊去了!”

那個叫素裳的宮女哆哆嗦嗦地跑出去了。淑妃坐下來將頭發都披散了,心裏恨著:皇上從前最愛重自己,何曾像今日一樣半夜裏扔下自己?說是蜀州出了事情,誰知道是不是呢?一晚上的歡好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自己瞧著皇帝總有些心不在焉的。

別說今日,此前幾個月都是這樣的!來一趟坐坐就走,笑少了話也少了,說幾句竟又問自己生產上頭的事兒,心裏頭全記掛著啟祥宮裏那位!也就是送來的賞賜比從前更多了,日日都送,維持著自己這個淑妃的體麵呢!可男人心裏沒有自己,要那些金玉的玩意有什麽用?

四周的宮女知道娘娘對下人的脾氣是不怎麽好的,都縮手縮腳地站在一旁,心裏打著鼓。淑妃回頭瞥一眼她們,斥責道:“你們看這屋子裏的屏風和帷幔,清一色的碧藍!看著就似住在尼姑庵一般,怪不得皇上不喜歡多留呢!”

宮女們齊齊地跪下,掌管內室的姑姑嚇得直磕頭,心裏又苦:昨兒還是娘娘嫌棄玫瑰紫顏色太重,看著俗,才讓換了的。換這些大件要十幾位宮女忙活一整天,要輕手輕腳地不能驚了娘娘,更要小心謹慎不能磕了碰了。

這位姑姑此時還不敢叫苦,隻不迭地說:“奴婢再給娘娘換好的。”

娘娘就道:“把你這個人換了就好。”

左右宮人便上去將人拖了出去。娘娘在後頭道:“交給掖庭。她偷了咱們宮裏的上等布匹,跟了我這些年,我不忍責打她,就讓掖庭從輕發落吧。”

這淑妃懲治宮人是絕不肯給外人落口舌的。這麽些年,也就親近的宮人們曉得她刻薄,外人還當她馭下寬容呢。她每每都這樣,自己出了氣,又不損名聲。

恰逢此時素裳進來了,看見那姑姑蓬頭垢麵掙紮著出來,更嚇得走不動道了。進殿趴在地上道:“皇上往啟祥宮走了,但幾位司寢、司膳的姑姑領著人回建章宮了。”

如此皇帝就是一定會回建章宮補覺的。淑妃聽了卻更上火,道:“總要去啟祥宮晃一圈的!宮人都說皇上去啟祥宮的時候不長,趙婕妤懷孕沒晉封,小產也沒賞個貴重的做撫慰,可見趙婕妤不甚得寵。這話蒙得了她們,還蒙得了我麽!”

閉口呆了一呆,又咬著牙道:“就算半夜裏真有急事走,連吃一頓宵夜都懶得了?”

另一大宮女半夏立即插言道:“娘娘,二殿下此前吩咐了小廚房預備蒸餃子,說是給娘娘做夜宵,現在做好了要不要端上來?”

淑妃聽了一愣,隨即歎氣道:“靠什麽都不如靠自己的骨肉。”餃子呈上來,她夾起一個放進嘴裏大口地咬,不一會吃完半碗,再吃,就開始撲簌簌地落淚。

第二日的時候,淑妃早早起來就看到自己兩眼腫得似核桃。

宮女們急急地拿帕子給她敷,半夏憂愁道:“腫得這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