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湛江

火車經過湛江後,不知道什麽原因,緊急製動,停在了貓子嶺的穿山隧道口子上,旅客們競相將頭探出窗外,想看看前麵出了什麽事情,可惜烏雲遮月,前後望去,一片朦朧,好像處在一處詭秘的世界。

等了有十幾分鍾,車還不見開,旅客就有點按捺不住,開始咒罵起來,少爺也很不耐煩,對劉剛道:“我說你這個乘警他娘的是吃白飯的,還不給我們兩個首長去探查探查,等著老百姓造反啊。”

劉剛也不知道前麵的情況,通道裏又擠滿了人,隻好打開車門,對著前麵吆喝,前麵幾節車廂傳來話,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我尋思著這事情有點怪了,按道理,臨時停車,車裏會廣播兩次,可是我們剛才都沒聽到,我和少爺在那裏胡吹蠻侃的,說不定會聽漏,但是王若男心細如絲,不可能會疏忽這樣重要的廣播。

話說回來,最起碼,火車也不應該停在隧道口子上,這裏就一條鐵路,去壽光、北京、哈爾濱、西安、烏魯木齊車都是這裏經過的,再等下去,耽誤一樁子買賣。

劉剛覺得事情可能不對,招呼我們先坐著,他自己到車頭那裏去看看。少爺正呆不住,就說一起一起,這一路過來腳都伸不直,正好活動一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從車上跳下來,劉剛打著大號的手電,沿著鐵軌走到車頭,發現是前麵靠山的山壁塌了,有什麽東西壓在鐵軌上,我們走上前去查看,發現從山壁上塌下來大量的枯樹枝,裹在石頭和泥裏,看樣子是小型的泥石流塌方。

少爺在後麵捅了他一下,輕聲道:“劉剛,怎麽樣?向首長匯報一下,這裏坍成這樣,這火車還能開嗎?”

劉剛搖搖頭道:“開你個頭,都坍成這樣了,是重大事故,得趕緊給鐵路局打報告,這事情麻煩,恐怕沒一天時間還清理不幹淨。”

我聽了暗罵一聲,我們每一分鍾都很珍貴,哪裏還有一天時間好浪費,忙問他,那車上的乘客怎麽辦?

劉剛道:“要不就下車步行到前麵的鎮子,然後在那裏等救援的車,要不就在車裏等。反正車上有飯吃。”

我抬頭看山上,漆黑的萬丈高崖猶如猛獸的利齒,灰色的煙霧彌漫,隻是似有似無的,好像一處山塹處,有幾盞燈光,正在閃爍,不知道是什麽人在那裏。

我盤算了一下,要是等一天時間就和汽車一樣,太不值得了,就對劉剛道:“如果從這裏步行去你說的那個渡頭,需要多少時間?”

劉剛盤算了一下道:“大概得走四個小時,如果山路好走的話。”

我回頭對少爺道:“咱們沒時間和老劉在這裏喝西北風呢?趕緊撤吧,”

劉剛還覺得奇怪:“你們三人怎麽回事情,趕著去投胎了還是咋了,急成這樣。”

少爺道:“那可不是,如果不抓緊時間,咱們可就真投胎去了。”

我們回到車上,劉剛就把這消息一宣布,車上嘩地就開了鍋了,有的大叫退票,有的就罵娘,劉剛見慣了這場麵,對他們道:“要退票的到前麵去找車長,我這裏不給腿的啊。”

那些嘩一聲就下去辦,就往車頭跑去了,我笑道:“你小子夠損的啊,這事情就推給你們車長了?”

誰叫他一個月多拿五塊四啊,那是他的事兒。劉剛道,讓我趁著這時候快收拾行李,不然等一下車長下來命令,誰也不能下車,那我們就走不了了。

我們搬起行李,正準備下去呢,忽然我們後麵座位一黃牙中年人突然叫了一聲,“幾位等等。”

我一看不認識,以為他認錯人了,沒理會他,給劉剛抱了拳,道:“兄弟,我可走了,謝謝了。”說著和少爺他們就跳下火車,劉剛給我指了方向,我們一路快走就跑了過去。

剛跑了沒幾步,後麵又有人叫:“幾位等等!”

我回頭一看,那黃牙竟然提著他自己的行李跟下來,一直向我們追來,少爺奇怪起來,道:“這人想幹什麽?”

我道:“別理他,這裏大江南北的人都有,騙子多,咱們各走各的。”

我們不理會他的叫喚,他卻在後麵一溜小跑地跟上來,一下跑到我們邊上,道:“我說你們幾位是聽不見呢?還是咋了?怎麽不理人呢?”

少爺說:“你幹啥的啊,我們又不認識你,幹啥理你啊。”

那黃牙一聽,樂著道:“我理解你,不過有人叫你們啊,有時候說不定也是好事情,你們至少也應該答應一聲啊,我一個人,你們三個人,拉不長捏不扁你們,你們怕我做什麽啊?”說著就遞煙過來。

少爺是個煙鬼,一看煙手就忍不住去接了,放在手心裏敲了敲,黃牙又給我,我問那黃牙道:“你別來這一套,你有什麽事情快說。”

那黃牙道:“我剛才車上聽著你們說話了,你們不是去前麵那沙填峽口子嗎?我正好也有急事情趕著去那兒,正想著一個人走山路不安全,正巧你們也是去那兒,就想搭個伴。”

我看著他的樣子,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實話,不過他一個人,也拿我們三個人不能怎麽樣,就放下心來,道:“那行,我們還怕找不到路呢,那咱們就跟著老哥你了。”

“好說,好說”他忙點頭。說著還要幫我提東西。丫頭狡猾得很,馬上把東西遞給他,就嘴巴甜著叫二大爺。

我們是先順著鐵路走,鐵路的邊上有路肩,比較平坦,我們走得還算ok,但是山路的轉彎太多了,而且還要過隧道,隧道裏那是一片漆黑,你就想不到那是怎麽一個情形。

四個小時過得很快,不久我們看到了前麵的燈光,村莊已經到了。

還真是幸虧了黃牙的帶路,我們才能這麽快走完這一段,期間他帶著我們走了很多的小路,避開了危險的那幾段,不過在一片漆黑裏我們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哪裏是哪裏。

我們跟著黃牙進入村裏,他問我們幾個有沒有地方睡覺,不妨就到他那裏去睡,我說不用了,找個小招待所就行了,他道:“找什麽,要有招待所我就不把你們帶我家去了,這方圓十幾裏,那個窮苦你就沒看見了。你們如果不到我家,那就隻能睡大街。”

我一看手表,沒辦法,半夜了,如果要是真一晚上不睡,那我們明天啥也不用幹了。

於是來到黃牙家裏,他是個瘰夫,老婆已經死了,還有個女兒,他讓他女兒給我下了幾個小菜。又開了幾瓶酒。

我們一晚上沒吃東西,餓壞了,也就不客氣了,拿起來就吃。

一邊吃我們一邊聊天,一邊打聽他們這裏的事情,無論收古董還是盜墓,打風很重要,這都快成習慣了。

那黃牙也是會講,酒喝下去,話也多了,講了不少事情,但是也沒聽出什麽消息和廣川王劉去有關係。隻是知道這裏離沙填峽口鎮已經非常近了,坐船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黃牙看我們不是本地人,就問我們去那小村子幹什麽?

我心說,怎麽說啊,就道:“我們兄弟姐妹是來尋祖墳的,我們老家都是這一帶,後來國民黨抓壯丁,我老爸就給抓了,後來淮海戰役的時候起義,解放後在蘇州落的腳,不過祖墳在這裏,這不老爺子老了,想著落葉歸根,讓我們來看看。”就問他,沙填峽口鎮那裏的墳地,一般哪裏的風水比較好。

那黃牙搖頭道他倒是聽說過他們那裏有風水好的地方,但是具體是什麽地方他也不知道,不是這一行的人,這年頭敏感,有些話他也不敢多說。

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麽來,又道:“那真想找風水好的地方,得去孔雀山那裏,那裏走深一點,可以去看看,風景很好,但是風水好不好,咱就不知道了。不過得小心點,這個季節野獸多,山路不好走,而且可能會碰到倒鬥的。”

我一愣,啥叫倒鬥啊?

黃牙一列嘴巴,神秘地一笑,道:“不是吧,在咱們河東府走的,連倒鬥是啥您也不知道?你就別裝了。”

少爺對我道:“倒鬥就是盜墓,就是南爬子。”

我哦了一聲,心說敢情這盜墓的稱呼還真不少。

黃牙一聽,發現我還真不知道,問道:“這位爺不是是這一帶人吧?”

我說道:“我們是山西來的。”

他道:“那您是不知道,你們那邊山勢不對,不適宜葬人,和北邊還是有差異的,咱們這裏就不奇怪,你看這些山裏,再進去,就是不少的古墓,文革的時候基本上都沒動,現在又有人開始挖了。”

我一聽,這家夥好像還挺懂行,我們雖然說也是搞古玩,但是盜墓是另一個範疇,我們不專業,就請教道:“您挺了解啊,研究過?”

“談不上研究,”他道笑道:“隻是略懂一二。”

我給少爺使了個眼色,就問他,這附近出土過什麽比較大的遺跡沒有?

我判斷地圖上所表示的地方,不太可能就是一片空地什麽,那裏肯定應該有一些古代人工的建築,或者是一個洞穴,既然廣川王有可能在這裏修了陵墓,說不定這種地方已經被發現了。

黃牙看了我們一眼,道:“這我不清楚,不過我聽家裏老人講,這孔雀山裏麵有一些古墓,夏天經常聽到炸墓的聲音,大概是那地方風水很好,不過就是不好去,傳說最大一座古墓是沉在一個深潭之內,裏麵潭中有龍,絕對下不去。”

少爺問道:“這傳說可是真的?您老哥哪裏聽來的啊?”

黃牙一看我們還真信了,大笑道:“哎呀!你們就是外地來的,你也看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真是,這種古墓的傳說,咱們這種地方多得是,每個地方都有,你們就姑且聽著。”

黃牙喝完了酒也累了,就拱手說他去睡覺了,他和他女兒睡一個屋裏,我們三個人就睡在客廳裏,我看著黃牙進了房間,就馬上和少爺他們合計。決定明天就去孔雀山,那地圖所指向的地方,肯定就在山裏,說不定就是黃牙說的那個古墓,真的就是廣川王陵,隻要能到了那個範圍,憑借我們手上的地圖,和我三腳貓的風水,找到的機會就會是大大的了。

少爺問我道:“可是這傳說可靠不可靠,別是地點搞錯了,這種地方來去就是一天,我們沒多少時間好浪費了。”

我說:“既然是他們當地的傳說,那你就是去問其他人還是同樣的結果,不如就相信他一次,而且他說孔雀山裏經常有人盜墓,肯定有原因,別的不說,那裏應該有一條龍脈,我們必須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一個王陵在,說不定我們還能在裏麵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

若男非常興奮,她到現在學到的東西全是書本上的,這一次可以親身實踐,還不開心得要死,而且這種王陵級別的古墓,不是給國家封鎖了,就是無限期地給保密起來了,她這樣的小女孩基本上一輩子都別想進入。加上這次是為了自己的命去的,沒有道德上的束縛,自然是興奮異常。

其實我和少爺又何常不是,賣了這麽多的古玩,都是隔靴抓癢,做夢都想進王陵看看是個什麽情形。

當下我進行了一番合計,如果真的有古墓,我們還得準備東西,我們根本不會盜墓,沒有想過還真的有這麽一天,所以什麽都沒有。

黃牙的傳說太誇張了,我覺得是不太可能在水裏,因為當時的技術根本做不到這一點,但是非常有可能廣川王的陵墓是開山而建的,那我們最起碼得需要炸藥。

這我們肯定是沒有帶,得在當地采購,這屬於違禁品,我們在當地又不熟悉,到了明天還得找黃牙幫忙。也許他能給我們弄來一點炸魚的雷管什麽的。

進入地宮,我聽南爬子說過有很多的危險,所以有列出了很多的東西,準備明天一早就去準備,幾個人搞的真的是想去盜墓一樣,也睡不著了。南爬子還有很多規矩,我都給他們交代了一下,這你不能說他是迷信,其實有很多是有道理的,比如說進去點香,那表裏可能是為了拜祭死人,但是其實可能的作用就是計算時間,南爬子的香的長度是固定的,也就是在古墓裏的活動時間是有限的,這樣可以大大減少被發現的機會,而且這麽短的時候,裏麵的人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東西都帶出來,避免了因為過於貪心而中墓氣致死的機會。

這些東西我都是從來沒有和他們兩個說過的,現在一說,他們都對我刮目相看。

最後少爺就說,先別這麽興奮,有王陵還是推測,到那裏還不知道是什麽呢,咱們還是睡覺實在,我們這才冷靜下來,幾個互相嘲笑倒頭休息,不過,也沒睡了多少時間天就亮了。

我其實也沒睡著,起來黃牙給我們準備了早飯,我一看不能這麽白吃了人家的,就讓少爺給他送了點錢,然後商量一下買雷管和裝備的事情。

黃牙一開始不肯賣給我們,我們給他塞了好多錢,還出示了王若男拿來的文物管理局的文件,說我們是先遣隊,過來秘密考察古墓的,要讓他配合,他一看我們倆的頭銜都是主任,馬上肅然起敬,不僅把雷管賣給了我們,還給我們介紹了當地幾個山民,給我們買了很多山裏需要用的裝備。

我們整好東西,問清楚具體的路線,就來到渡口,準備先到沙填峽再說。

沙填峽是古黃河的一處峽口,現在已經變成了黃河的支流,叫做猛江,渡口充斥著水流的咆哮聲,一眼看去,猶如一條纏繞的巨龍蜿蜒而上,我看到怒江對麵的懸崖上還有很大一個墨鴉石刻:“九曲黃河萬裏沙,浪淘幾簸自天涯。”看樣子這裏以前還是一個風景勝地。大概寫這東西人作夢也想不到,黃河會改道。

渡口上有好幾條船,可是一看,這些船都給拉到了岸上,我就奇怪。

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這季節是大水期,運管局有規定沙鎮峽口三噸以下的小船是不準開的。所以這些船就幹脆不下水,在上麵整修了。

我們出了很高的價錢,沒有一個人肯幫我們,我看著有些人明顯對價錢心動了,但是還是不肯定幫忙,急得我們團團轉。

忙活了半天,一個船家說,你們要真的急著去哪個地方,就走山路吧,肯定比等船快,這裏沒人會給你們開船的,這沙鎮峽口非常凶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這個季節絕對不會有船,大部分都是走山路。

沒辦法隻得回到黃牙的家裏,他正在喝酒,看見我們回來了,很奇怪,問道:“各位怎麽了?”

我和他把情況一說,問他除了船外,還有什麽路線可以去孔雀山。

黃牙想了想說:“真是,我早該想到,你知道這年頭男人都往外麵跑,我也很久沒擺渡了,山路有是有,不過這山路太花時間了,你們不是說很急嗎?那肯定不合適,這樣吧,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想想辦法。”

我看到他這麽熱心,心裏還真有幾分感激,道:“那就謝謝你了。”

他答應著就跑了出去,可是這一跑就幾乎跑了五個小時,我們在他家裏一直呆到了下午,我都差不多絕望了。

正準備不等了,起來要走,黃牙就跑了回來,我們忙問他怎麽樣,隻見他表情古怪道:“船是找到了,在三裏碑那邊,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