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鳩占鵲巢

丫頭說,看裏麵的棺材大小,應該就是墓主了,絕對不會再有棺槨相套。西周重厚葬,如果是天子墓葬,必定得要四層棺槨。

我說這也不對,天子墓葬確實是四層棺槨,但曆代都有不同,誰能夠保證這不是偷工減料?少爺入這一行更是晚,懂得還沒有我多,自然沒有發言權,不過由於不懂,倒也省心。所以,他草草地將衣服緊了緊,帶著塑膠防毒手套,在棺材上四處一通**,然後道,“有你們研究的時間,還不如直接幹脆地打開看個究竟?”

我與丫頭都啞然失笑,想想也是,直接打開看看,多省事?

但問題又來了,剛才是銅扣扣著棺槨,砸開銅扣,將棺蓋推開就成,如今這個白玉棺材卻在青銅棺槨裏麵,看其模樣,嚴絲合縫,想要打開,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一手抓著青銅古劍,一手伸了進去,摸了摸,還好,棺蓋與棺材接口的地方,有著一條細細的縫隙。

而這條縫隙,被不知道什麽脂膏一樣的東西封住。原本,按照南爬子的一套,是有專程的工具來開這樣的石棺的,可如今我們什麽都沒有,無奈之下,我隻能將青銅古劍插進石棺的縫隙內。

“絲絲……”猛然,白玉棺材內發出一聲像是汽車輪胎破了一個洞的漏氣聲,我不禁一驚,忙著見青銅古劍抽了回來,轉過臉去,看著丫頭與少爺。

那知道丫頭與少爺也正看著我。我忙著鎮定了一下心神,低聲道,“棺材內有古怪……”

少爺冷笑著說,這樣的棺材內要是沒有古怪,那才叫奇怪!再怎麽古怪,也得打開看看。我點頭表示讚同,他媽的,管它什麽東西,我們既然來了,就得打開看個究竟。

猛然,丫頭說:“等等,許大哥,好像不對勁……”

我說,有什麽不對勁了?丫頭看著青銅棺槨內的白玉棺材,良久不語,片刻後終於道,“許大哥,剛才你們將棺蓋推開的時候,我就感覺奇怪,總感覺這石棺好像少了點什麽,如今我想明白了。”

我一呆,這石棺是少了點什麽。畢竟,這個石棺已經是正常的棺材大小了,絕對夠不上原本棺四層的天子墓葬標準。可是,丫頭剛才也說了,古代人的東西,誰能夠分得清楚?史書記載有誤也說不定。而如今她說少了什麽東西,我卻沒有發現。

丫頭繞著青銅棺槨轉了一圈,低聲道,“許大哥,李大哥,你們看,這青銅棺槨外麵,雕刻著華美的花紋與鳥篆,可是,裏麵的白玉棺材,卻是什麽都沒有,光滑得有點說不過去。”

我說也許是工匠偷工減料,而且,還有一種可能:青銅棺槨是第-層,在外麵的,自然要華美,雕刻鳥篆與雷紋,可裏麵的白玉棺材如果不打開外麵的青銅棺停,那是絕對看不到的,自然不用再雕刻什麽花紋了。

丫頭白了我一眼,問我說,難道你死後,希望自己的棺材被人打開?

雖然丫頭問得極無禮,我卻沒有生氣,心中不禁暗自思忖。對啊,不管是什麽人,總不會指望著自己的棺槨被人打開吧?所以,棺材表麵雕刻的花紋鳥篆,絕對不是給人看的,而是安慰墓主自己的。

照這樣的推斷,那麽越是裏麵的棺材,應該越是華美。而這尊青銅棺槨,卻是正好相反,外麵的棺槨華美異常,裏麵卻是平平無奇。

丫頭說,她可以肯定,這裏麵的白玉棺材,與外麵的青銅棺槨絕對不是原配的。

我聽得不禁一驚,這是什麽話?棺材難道也如同是人類的夫妻,還講究原配?少爺更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們兩人都是驚疑不定地看著丫頭。

丫頭想了想,解釋說,這白玉棺材的材質,極力地模仿剛才我們發現的水潭上的高台材質,但畢竟是不相同的。這白玉棺材的材質,也算是萬中挑一,極好的了,可是還是比不上水潭上的白玉高台,也無法與黃河底下的龍棺的材質相比。

可是,從這青銅棺槨的花紋鳥篆,年代上考證的話,卻與水潭上的青銅人傭明顯是一個年代的。難道說,墓室主人,居然本末倒置,將最好的材質不做自己的棺材,而去修建一座高台葬劍不成?

被丫頭這麽一說,我也感覺非常合理。不管墓主是多麽在意自己的寶劍,也絕對不會看得比自己更重要。葬劍的高台是極品的材質,而自己的葬身棺材,卻是劣等品,這絕對不合理。

我與少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丫頭,指望著她進一步的解釋。

丫頭想了想又說,如今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就是墓室的主人已經易主了。

我與少爺聞言都是目瞪口呆地站在當地,一動也動不了。墓室的主人已經易主?這是什麽意思?

整個地下墓室內,陷入一片死一樣的沉寂中。在這極端的寂靜中,白玉棺材內再次傳出“絲絲”的如同是漏氣一樣的聲音。聲音不高,要是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但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少爺變了臉色,滿臉驚恐地看著我問道,“老許,這是什麽聲音,怎麽聽著像是呼吸聲?”

少爺不說還成,聽他一說,我心中一驚,仔細聽了聽,那“絲絲”聲,還真的有點像是人類的呼吸聲……

如果說,棺材是死人的專利,那麽,呼吸好像就是活著的動物的專利了。人爭的,不就是這麽一口氣?但如今,原本應該是死人享有的棺材內,居然傳出了呼吸聲,那代表著什麽?活人?

棺材內有活人!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大步,惶恐地看著這個白玉棺材。但出乎我意料,原本最最膽小的丫頭,這個時候卻是膽子大得出奇,走進白玉棺材道:“許大哥,別顧這麽多。開棺,我想要看看,居然有人會鳩占鵲巢,連死人的墓穴都要爭奪?”

“你說什麽?”我不解地著著丫頭問道。

丫頭搖頭不語,隻是示意我與少爺開棺。我與少爺非常不爭氣,都被棺材內那“絲絲”的吸氣聲嚇得不輕,怎麽說都不願意開棺,隻想著趕緊離開。丫頭無奈,解釋說,這石棺原本是密封著的,被我剛才用青銅古劍刺人其中,導致了漏氣,哪裏是什麽人的呼吸聲?以前她也見過這等悄況,開棺後,保證除了死人,什麽都沒有。

我們兩人都知道丫頭是胡編亂造,不過是安慰我們兩個膽小鬼。要真是這樣,隻怕剛才她就說了,還會等到現在?但問題是,丫頭為什麽執意要開棺?難道她考古研究的執著精神再次發揮了?

少爺是惟丫頭之命是從,我拗不過他們兩人,隻能將青銅古劍再次刺入棺材內,沿著棺蓋的縫隙,繞了一圈,將封住棺材與棺材的脂油刮去。然後,少爺忙著從背包裏找出小小的鐵釺,用力地插進棺蓋內。

我怕傷著了青銅古劍,忙著也翻出鐵釺,插進棺蓋內,與少爺一起用力,喊了一聲“一二三……”

可是,那白玉棺蓋比我想象中還要沉重得多,我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僅僅是將棺蓋耗得動了動。我肩胛上受了傷,如今這麽一用力,傷口崩開,一痛之下,我手臂一軟,不由自主地力道一弱。少爺一個人自然是耗不動棺蓋,“砰”的一聲,棺蓋再次合上。

“他媽的,夠沉的!”少爺甩了甩手臂,抱怨道。

我無奈地苦笑,“我的肚子好久沒有吃東西了,哪裏還撬得動這個?”

丫頭聞言,咯咯地笑了笑道,“你們兩個甭想偷懶,這個棺,我開定了。我有預感,這棺材內的主人,就是劉去!”

被丫頭這麽一說,我不禁精神一振,我們曆盡辛苦,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還不是就是找廣川王劉去的墓室,找到他的墓誌,尋找破除詛咒的法子?既然丫頭說這裏就是劉去的墓室,那麽豈不是代表著,我們距離勝利不遠了?

少爺好奇地問丫頭,她是怎麽知道的?丫頭說,這個石棺的材質,與上麵廣川王劉去的墓室內的棺槨一模一樣。所以,她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裏麵的主人,就是劉去。

我卻不解,這白玉棺材的材質確實與劉去的棺槨一樣,可這外麵的青銅棺槨,不管是花紋還是鳥篆,都與剛才發現的青銅人傭相似,而且,風格也是西周時期的。劉去看是西漢時期的人,這期間,好像相差了一千年……

“這怎麽可能?”我不解地看著丫頭。她無奈地解釋說,這也是她的推測,劉去好盜墓,這在《太平廣記》有記載。可能他在盜墓的過程中,發硯了這處九龍坑,這可是傳說中的風水寶地,於是,劉去進來後並沒有大肆破壞,而是多了一個心眼。

而原本此地的墓主,顯然與黃河龍棺有著某種的聯係。也許劉去之所以能夠破除詛咒的緣故,就與這裏原本的墓主有關。

劉去發現這九龍坑後,於是命人另外修建了上麵的墓室,卻又打通了其間的機關,直通這裏。而上麵的棺槨內,絕對沒有他的屍骸,他死後,屍骸絕對是被放入了這裏。至於我們剛才在高台下看到的殘骸,很有可能就是當時幫劉去修建墓室的工匠等人。

曆史上多有記載,劉去生性殘暴,如此作風,倒也符合他的本性。

可是,我還是無法相信,劉去會將別的墓主的屍體扔出去,而後,他自己躺進別人的棺材內?這怎麽可能?我越想越是感覺荒唐,這不是犯了大忌諱?

但隨即想想,劉去那樣的人,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既然丫頭這麽說,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無論如何,我們也得打開這棺材看個究竟。否則,其不是白跑了一趟?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原本棺材內“絲絲”的吸氣聲居然停止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中。

我歇了一下,招呼還有點理不清狀況的少爺道,”別愣著,過來幫忙,打開看看就明白了。”

由於已經將鐵釺插進了棺蓋內,這次我與少爺一起用力,丫頭也湊合著過來幫忙。在我們三人齊心合力的努力下,“砰”的一聲響,我們終於將厚重的石棺蓋子撬開,搭在了旁邊的青銅棺槨上。然後,少爺又發揮了一下大公無私的精神,用力地將石棺蓋子推開好些。

丫頭有點迫不及待地舉著手電筒就要向內照去。我心中一驚,想起南爬子的話,忙拉著丫頭與少爺後退了幾步,這樣的古屍,封閉在地下上千年,天知道積蓄而成的屍氣有多毒?一旦被屍氣所傷,那可是一件大麻煩的事情。

隔了好一會子,也沒有見棺材內有絲毫的動靜,而且也沒有我想象中那腐爛的屍臭味。少爺白了我一眼,嘲笑我小題大做。他嘴上說得強硬,卻把竹箭取在手中,全神戒備地向著棺材內看去。

僅僅是看了一眼,少爺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接連後退了幾步,滿臉都是驚疑之色。

我與丫頭不解,棺材內到底有什麽,居然把少爺嚇成這樣?忙著也湊了過去,可是,我們也與少爺一樣,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後退。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隔了片刻,我忍不住間丫頭道,“丫頭,你說棺材內是什麽廣川王劉去?可是,如今怎麽就是一個妖怪?”

丫頭甩了我一個老大的白眼,解釋說,劉去也許本來就是妖怪!

我給少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保護丫頭,我卻再次向棺材邊走了過去。丫頭也湊了過來,舉著手電筒,仔細地看著棺材內的屍首。

棺材是死人的專利,這一點,隻要是一個正常的人,都得承認。可如今躺在這具白玉棺材內的,卻不是一個死人。至少,我無法確定他是死人,還是活人,這也就是我與少爺震驚的緣故。

很普通的白玉棺材,沒有絲毫的特別。棺材裏麵也與外麵一樣,光禿禿的沒有絲毫花紋字跡解釋這是什麽年代的棺槨,證明棺材主人的身份等等。旁邊自然是有一些珠玉珍寶的陪葬品,但吸引了我們目光的,卻不是這些東西,而是穿在屍身上的那一件金光閃閃的衣服。

我無法判別那衣服是什麽材質,乍一看,似乎就是黃金穿綴而成,但我知道,這絕對不是黃金這麽簡單。因為就算是黃金,千年之久,也已經黯然失色。可是,這衣服在丫頭手電筒的光芒下,卻是金光閃閃,耀花了我們的眼睛。甚至,讓我們的目光無法從這件衣服上移動分毫,而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幸好,我們三人都是被黃河龍棺的詛咒弄得掙紮在生死邊緣的人,自製力比普通人要略微強了那麽一點點。

所以,在我們觀看了那金色衣服片刻後,我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墓室主人的臉麵。

一時之間,我實在無法形容,這是怎樣的一張臉?那還能夠算是一張臉嗎?沒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就是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光滑無比,宛如是剛剛從田裏采上來的西瓜。而這個光禿禿的腦袋,居然枕著一個紅色的瑪瑙枕頭。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個紅色的瑪瑙枕頭,就是我們在廣川王劉去的墓室內看到的,那個白色妖狐護著的瑪瑙枕頭。隻是不知道怎麽到了如今這個墓主的頭下?是本來就是有兩隻,還是那白色妖狐將瑪瑙枕頭帶了過來?

我記得很清楚,我就是與那白色妖狐爭奪瑪瑙枕頭的時候,被那畜生開啟了機關,陷入了這個不知道年代的墓室中。在重重機關中,差點就連小命都葬送。想到這裏,我心中一驚,一股寒氣,傾時冒上心頭。

那畜生,到底想要幹什麽?

而最最讓我震驚的是:這個屍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似乎是在呼吸。不錯,開棺後,我依然清楚地聽到那“絲絲”的吸氣聲。

他是活著的!

說實話,我們三人對這千年古屍還是非常的忌憚。所以,三人愣了二分鍾。什麽都沒有做,連話都沒有說,甚至,我清楚地看到,素來膽大的少爺,腿肚子都在打顫。而我,又何嚐不是如此?

千年的古屍,居然還在呼吸?這是什麽概念?老而不死謂之賊?那麽,千年的老不死,算什麽東西?妖怪?僵屍?還是鬼?

“許大哥,你說,這個是不是傳說中的金縷衣?”唯獨丫頭,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討論這金光閃閃的衣服。

我搖頭。這小丫頭,平時看著膽小,可是,常常在關鍵時刻,她又有著出乎意料的行徑,比如說現在。

少爺說,金縷衣不是這樣的。而且,如果這裏是劉去那老變態的墓穴,他可不是帝王,沒有權利享受這等華貴的金縷衣。

丫頭說,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金縷衣,但有一點可以保證,那就是這個屍體之所以千年不腐,甚至變成了這個模樣,關鍵絕對與這衣服有關。我不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丫頭解釋說:“關於廣川王劉去的記載,史料上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從來沒有什麽書上說他是妖怪,也沒有說過他麵目特別。那就可以證明,他如今這模樣,勢必是死後才變成這樣的。死後導致屍體改變的原因很多,墳地、風水,棺木、衣服都有可能。如今劉去的葬身之地,乃是風水絕佳之地的九龍坑,可能是導致他異變的緣故之一;而棺木,青銅棺槨沒有異樣,這個白玉棺材的材質也沒有異樣,那麽,導致他變異的另一個緣故,勢必就是這金縷衣!

雖然我們不能肯定那金光閃閃的衣服,就是金縷衣,但在潛意識中,卻都把它當成了金縷衣。

被丫頭這麽一說,我不禁再次看向棺材內的屍首。越看越是奇怪,古屍異變,什麽樣的情況都有發生。我曾經聽人說起過,有屍體死後,全身僵硬,千年不壞,觸到陽氣後,會導致屍變,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僵屍;而另一種濕屍,造成的緣故,更是離奇古怪。

如今這白玉棺材內的屍體,就是濕屍,而且怪異莫名。我知道丫頭說得有理,如果廣川王劉去生前就是這等模樣,那麽就算正史不記載,民間傳說、野史必定有著大量的傳說與記載。而關於廣川王劉去最多的記載就是,這人好盜墓,生性殘暴,對於他的容貌,卻沒有絲毫的文宇記載。

如此一來,導致廣川王劉去變成如今這等模樣的緣故,就隻有像丫頭說得那樣,是死後變成。但這也太離奇了。好好的一個人,死後入葬,居然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消失,臉麵成了一個光滑體?

當然,丫頭的所有推測,都是建立在棺材內的屍骸是廣川王劉去的前提下。如果這具白玉棺材內的屍骸不是劉去,而是西周年間的某個妖物,那又另當別論。

七竅全部成了實體?這還算是人嗎?

我不禁苦笑,問丫頭,接下來怎麽辦?丫頭說,把這屍身上的金縷衣剝下來。還有,他枕著的那個瑪瑙枕頭,絕對是中空的,裏麵應該有主人生平的墓誌,也得拿出來。

我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著,丫頭的心可比我還狠,居然要剝了人家唯一的一點遮羞布?少爺看著我,示意我去動手剝那屍身的金縷衣。

棺材打開,到我們說話,丫頭還著實研究了一翻這有點變態的屍體。可是,這具看著讓人有點惡心恐懼的屍骸,除了胸口微微地起伏著,如同活人一樣地呼吸外,並沒有像我們進來發現的那具綠色女屍一樣,導致屍變。所以,我對它的驚恐心態也降低了很多。

既然丫頭要動手剝衣服,我隻能從背包內摸出銅鏡,轉過身去就要照。不料少爺一把從我手中奪過銅鏡,叫道,“老許,不要鬧了,難道你還真的相信這麽一套?剛才那女屍的事情,你忘了?”

我說:“那成,你去把屍身上的金縷衣剝下來,我給你護法。”

少爺遲疑了片刻,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撂下狠話說,“老許,這筆帳,你給我記著了!”說著,他取出繩子,打了個活扣,就欲向那光溜溜的腦袋上套去。顯然他是真的準備剝取屍身上那件金縷衣。

我之所以沒有阻止丫頭要剝衣服,是因為我也明白,這件金縷衣,勢必也與我手中的青銅古劍一樣,是件神器。這樣的東西是可與而不可求的,錯過了這麽一次,下次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少爺手中的繩子啪的一聲,準確地套進了屍身那光光的腦袋上。然後,他略微地用力,將屍身拉起來稍許。由於是濕屍,拉起來倒也沒有費什麽力氣。眼見那光光的腦袋離開了紅色的瑪瑙枕頭,我當即飛快地取出另一股繩子,對著那瑪瑙枕頭套了過去,幾乎沒費時,直接將瑪瑙枕頭拉了出來。

丫頭一聲歡呼,忙著將塑膠防毒手套套好,飛快地抓住枕頭看了看,然後衝著我點頭道,“許大哥,這個枕頭,絕對是西漢之物,這人,應該就是廣川王劉去。”說話的同時,她已經開始擺弄起那隻瑪瑙枕頭。

我在古董市場上混跡了好幾年,這西漢與西周的東西,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來。心中也是好奇,這青銅棺槨明顯是西周的東西,而這瑪瑙枕頭,無論形態,還是花紋,都像是西漢的東西。難道說,廣川王劉去真的變態地把別人的屍骸扔了出去,然後,自己鳩占鵲巢地躺了進來?

丫頭把那瑪瑙枕頭搗鼓了一陣,也不知道使的是什麽機關,隻聽得“啪”的一聲,瑪瑙枕頭就直接打開了。裏麵,一卷寫滿蠅頭小字的金帛就呈現在我們麵前。丫頭展開看了看,我有點緊張,這東西,可是我們唯一的活命希望。

“許大哥,是這個了,我們出去以後再研究!”丫頭欣喜地叫道,說話的同時,她已經取出一個塑料方便袋,將那金帛一層層地包裹起來,貼身收好。

猛然,少爺那邊傳來一聲驚呼,我不禁一驚,擔心少爺遇上危險,忙著轉首看了過去。卻見少爺搖頭道:“老許,你快過來幫忙,這丫滑溜得很,我一個人整不了。”

我聞言走了過去。原來,少爺畢竟心中害怕,不敢跨入棺材內。我聽得南爬子說起過,想要剝屍體身上的斂服,一般常用的法子就是使用縛屍繩,一頭拴在屍身的脖子上,一頭係在自己的腰上,然後,橫跨入棺材內,坐在屍體身上,用縛屍繩將屍體拉起來,動手剝衣服。

少爺也知道具體的做法,但他哪裏有那膽子橫跨入棺材內,更不用說是坐在廣川王劉去的屍體身上了。所以,他努力了幾次,都沒有能夠將那金縷衣給剝下來。更要命的是好好的繩子,原本套在屍身的脖子上,居然“啪”的一聲,斷成兩斷。

我看著斷裂的繩子,心中不禁一驚。那繩子切口平整得很,似乎是被利器所斷。可是,廣川王劉去的屍體上,哪來的什麽利器?若是南爬子碰到這種情況,自然是不敢再做什麽,而是恭恭敬敬地給蓋上棺蓋,磕頭退出。

可我不是南爬子,我隻是一個古董商人,麵對金縷衣,焉有放過的道理?所以,我重新將繩子打了個活扣,讓少爺讓開。

我將繩子一頭套在了屍骸的脖子上,另一頭拴在我的腰上。看了看廣川王劉去胸口一上一下起伏著,我心中事實上也沒有底,可丫頭與少爺都在看著,那金光閃閃的金縷衣更是在向我招手,我想也沒有想,抬腳就向棺材內跨去。

就在這時候,猛然,一個黑影對著我迎麵撲了過來。我本能地“啊”了一聲,在丫頭的手電筒照耀下,我清楚地看到那尖尖的嘴巴、鮮紅而妖異的眸子、銀白色的毛皮,不正是那白色妖狐?

由於我一隻腳已經跨進了棺材內,怎麽都來不及躲閃,無奈之下,唯有舉劍迎了上去。哪知道原本行動如風、動作敏捷而詭異的妖狐,這一次居然不躲也不閃避,硬生生地對著我手中的青銅古劍迎了上來,那鮮紅如血的眸子裏,閃現出詭異的得意。

我一驚,這畜生想要幹什麽?但人在危機之中,腦子似乎也異常的靈活,我在一瞬間已經明白這妖狐的目的,慌忙回劍。

哪知道那妖狐眼見我撤劍,居然對著青銅棺槨撞了上去。我心中大怒,這該死的畜生,想死也不找個時候,這不是添亂嗎?雖然我不敢保證什麽,但我心中卻明白,廣川王劉去的屍體接觸到血液,會有什麽要命的變故?

我冒不起這個險,但想要阻止那妖狐自殺,已經來不及。更糟糕的是,少爺眼見白色妖狐襲擊我,居然張弓搭箭,竹箭對著妖狐直射了過來。

“砰”的一聲響,白色妖狐重重地撞在了青銅棺槨上,頓時腦漿崩裂。而少爺的竹箭,也同時刺穿了它的身體,鮮紅的血跡,四散飛濺。

不!我慌忙對著棺材內趴了下去,企圖擋住妖狐的血跡濺到廣川王劉去的屍體上,也顧不上那醜陋妖異的屍體有沒有屍毒。但我的速度還是慢了一點點,妖狐殷紅的血跡,還是有著幾滴落在了廣川王劉去的屍體上,甚至他的頭上。

原本廣川王劉去的頭部光溜溜的,什麽都沒有,一片慘白。如今沾染上鮮紅的血跡後,分外刺目。更讓我震驚的是,妖狐的血跡,並沒有遵循物理原則,向下滑落,好像是落在了海綿上,直接被吸了進去。

我沒有眼花,就在這麽一瞬間,廣川王劉去光光的腦袋,居然輕輕地扭動了一下,如同是睡著不舒服,想要擺個舒服的姿態。

我心中已經完全明白,該死的妖狐,它的目的非常明確,在它無法保住廣川王劉去的屍身的時候,它居然采用了自殺的法子。不知道使用是什麽秘法,但我卻知道,這個屍骸就要複活了。

就在我略一遲疑的瞬間,廣川王劉去這個老變態,居然用力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然後,我猛然感覺腳下一緊,似乎被什麽東西抓住。我心中大驚,我的一隻腳已經跨進了棺材內,如今被什麽東西抓住,不用說,那正是劉去的手。

活人的腳被死人的手抓住,這絕對不是一件好過的事情。我用力地動了動,想要掙紮。可我卻忘了,我剛才將繩子套在了屍骸的脖子上,我一動,自然也連帶著廣川王劉去也跟著坐了起來。

躺在棺材內的屍體猛然坐起來,那是什麽概念?我稱不上是什麽特別大膽的人,可我也不是膽小的人,繞是如此,我還是禁不住大叫出聲。

在一瞬間,我腦子裏一片空白,而已經坐了起來的廣川王劉去,伸出兩隻慘白慘白的手,用力地掐向我的脖子。

我的耳邊隻聽得少爺與丫頭的驚呼聲,餘下的,似乎是一片黑暗,死神正在向我招手。

我心中寒氣直冒,惡卻向膽邊生。青銅古劍寒光一閃之間,我用力地對著廣川王劉去的心髒部位刺了下去。

不管你是人還是鬼。是人,我殺了你!是鬼,老子我再殺了你一次。

人怕凶,鬼怕惡,而人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更是爆發出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我手中的青銅古劍毫無阻礙地刺向了廣川王劉去屍體的心髒部位。但出乎我的意料,連堅硬的鐵鏈與青銅銅扣,都可以被我毫不費力地砍斷,如今麵對著一具屍體,我的青銅古劍居然刺不進去。

我大驚,難道說,廣川王劉去的屍體修煉千年之久,竟然成精了?刀槍不入?

不對,就算是廣川王劉去的屍身僵化,也絕對不會堅硬如斯。這一定是另有緣故,難道說是那金縷衣?

這金縷衣的外表,與普通是漢裝沒什麽區別。寬長的袖子,對襟的一根金色的絲線連在一起。沒有時間給我考慮,這雙慘白慘白的手還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如果不是有青銅古劍死死地抵住,拉長了距離,我隻怕已經被它活活掐死。

猛然,我回劍對著那金色的絲線挑了過去,沒想到那一根細細的絲線,韌性十足。我費了好大的勁,方才將絲線挑斷。絲線一斷,我手中的青銅古劍就順著金縷衣的衣襟,刺進廣川王劉去的身體內。

這一次青銅古劍再也沒有絲毫的阻礙,直接將廣川王劉去的屍體刺了個對穿。同時,我拔劍對著連著我們倆的繩子砍了過去。繩子一斷,廣川王劉去的屍體“砰”的一聲,再次倒在了棺材內。

我猶不放心,對著他的胸口再次補了一劍。

“嗷……”好像是來自我自己的心底,我聽得一聲淒涼的慘叫。而後,廣川王劉去的屍體,雙腳居然不停地蹬著,但僅僅是蹬了兩三下子,終於不動了。我摸了摸脖子,長長地喘了口氣,心中念叨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同時不禁將少爺的十八代祖宗問候了一遍,他媽的,居然見死不救?

事實上,事後我才知道,我錯怪了少爺。他見我有危險,對著廣川王劉去的屍體就是幾竹箭。可他一怕誤傷了我,二怕廣川王劉去的屍體,三還要護著丫頭,而且,幾支竹箭射中了屍體,卻是絲毫作用都沒有,他也沒轍。

經過這麽一翻折騰,我猶自放不下那身金縷衣,索性就爬進棺材內,低頭準備剝衣服。突然,在金縷衣寬大的衣袖中,一樣物什掉了出來,我一驚,以為又是什麽恐怖變態的的玩意,哪知道,卻是一方古印,看其表麵的花紋,隱隱有些眼熟,似乎就是鎮河印。

我顧不上剝去金縷衣,忙著將那古印取在手中。正欲仔細觀看,猛然,頭上嘩啦啦一聲響,好像打了一個悶雷。

“不好!”我一聲大吼,顧不上再剝廣川王劉去屍體上的金縷衣,幾乎瞬間跳出了棺材,拉了旁邊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的丫頭,飛快地向前麵石樹底下跑去。

“老許,怎麽了?”少爺的話還沒有問完,頭頂上,原本懸掛著的數千具黑色棺材,竟然紛紛破裂,無數具黑色屍體,如同是下雨一樣,紛紛下墜。

少爺比我們慢了一步,頓時就被無數具黑色屍體包圍住。

我靠!我暗自罵了一聲,總不能丟下少爺不管。當即忙著舉著青銅古劍,再次殺進無數的黑色屍體叢中,少爺舉著竹箭,嚇得全身發抖,卻還是在大戰四方。

幸好這把青銅古劍不知道什麽來曆,居然不怕那黑色屍體。我當然不是什麽江湖高手,劍術大師,不過這些黑色屍體不知道躲閃,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煩。我一劍一個,直接將它們砍成兩端。

如今我已經已經看清楚了,這些黑色屍體與我們在劉去上麵的墓室內遇見的黑色屍體一模一樣,都是腳下鎖著鐵鏈,腥臭撲鼻。丫頭的眼光不錯,剛才那個穿著金縷衣的老變態,果真就是廣川王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