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壽?”我心中一驚,忍不住看向那灘散發惡臭的血肉。

我能感覺到,薑老頭的氣息,隨著咳出這些東西變得虛弱。

猜測他得了重病,或是受到陰術影響所致。

但說起這些血肉,是人的陽壽,瞬間給我心靈帶來難以想象的震撼和壓迫。

陽壽?

能如此具象化?

山間一陣風吹來,我感到渾身發冷,心裏也涼透了。

同時,還有些不可思議。

我一臉驚疑看向薑老頭,說:”師父,誰說八十四就一定該死?在農村,我見過許多活到九十,一百歲的老人,城裏就更不用說了!”

“不知道是誰給你算命,但有些話當不得真,咱們忙完了趕緊去省城醫院看看再說!”

見我焦急萬分,薑老頭倒是雲淡風輕笑了笑,說:“若是論天生命數,我壽命自然不止於此,隻是沾染了太多因果,是天要收我。”

“吐出來陽壽,就是我本該活到頭的壽命,八十四歲還是上天憐我才有的壽數,這些我早有心理準備。”

我一聽,忍不住鼻腔發酸,一股難以抑製的傷心湧上心頭。

我爹剛走不足月餘,薑老頭收我入門,待我也是極好。

現在,和我說他隻有一年活頭兒,已經在倒計時等待死亡。

任誰聽了都覺得無法接受,深感悲傷!

薑老頭拍了拍我,反而安慰起我來,說:“你也別太擔心,我大半截身子入土,卻在生命倒計時,能收你為徒,衣缽有人傳承,已經甚是欣慰。”

“另一點,我這‘吐陽壽’的鬼症,也不是無藥可醫,甚至還意外發現些醫治線索。”

我腦子原本亂哄哄的,聽見薑老頭說起有轉機,眼睛頓時一亮。

“那太好了!”我神色剛激動幾分,但見薑老頭並沒有太過開心,又小心翼翼繼續道,“那如何醫治?若是有線索,徒弟我赴湯蹈火也要把師父你治好!”

我把胸脯拍的嘭嘭響,有這份心,薑老頭笑得臉上褶子更深。

緩了緩,他才斂去笑容道:“那絲線索,就在孫琦身上!”

“他能使出‘雙生移魂咒’,定和一個叫石勁風的人教習有關,這人是受整個北盟和南門共同通緝,實乃萬惡之首。”

“當年,他身上被下了重咒,要想活著,得靠鬼醫續命。”

“孫琦能使出此咒術,說明他還活在世上,而他活著,身邊必有鬼醫跟隨。”

“‘吐陽壽’的鬼症,若說可醫,天底下也隻有鬼醫能有法子瞞過天道,我也就有救。”

說到這,我算是聽明白了。

隻要找到鬼醫,便能醫治薑老頭身上的病症。

隻是,這鬼醫似乎數量稀少,並且還被惡人牽絆。

想要找到鬼醫,恐怕要從這個叫石勁風的身上下手。

我目光堅毅看向薑老頭,說:“隻要有線索,就有希望,還有一年,無論如何我都會為師父盡一份心力!”

我不敢說一定能找到石勁風或是鬼醫。

但希望比黃金還珍貴,總不能看著薑老頭等死什麽都不做吧!

薑老頭反而很灑脫,讓我不用太掛心,便不再多言抬腳朝山洞走去。

就下山這麽一會兒功夫,那些朝著洞內跪拜的精怪野獸屍體,全都消失了。

我心頭一凜,生怕出了幺蛾子,連忙詢問這怪像是不是出了問題。

薑老頭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告訴我,山野精怪修煉,比人更艱難。

它們感應到山洞內棺槨封印的那道氣息,想要借運修煉,但承受不住那道力量,才死在洞外。

如今,那道力量已經回歸本源。

精怪的子孫後代,也就伺機而動,把屍體拖走了。

我這才明白,那些精怪都是有些修為的,隻是貪心不足,被不能掌控的力量反噬,才功虧一簣。

不過,這也算給我提了醒。

再遇到一些動物,也不能小看,指不定就是成精的邪物,比人還難纏。

進入山洞後,我們很快來到棺槨附近。

林沅正蹲在地上照顧一位村民。

見我們回來,她臉上立刻浮現喜色。

緊接著,她又指向地麵躺著的那些村民,緊張不已。

“他們好像中毒了,剛才出現幻覺一直在哀嚎,這會兒又昏了過去。”

林沅把我們走後,洞內發生的事情很快說了一遍。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猜測出緣由。

村民多半是血煞僵屍所傷,那可是攜帶屍毒的玩意。

若不能及時拔除屍毒,怕是性命不保。

薑老頭皺著眉,吩咐我把帶的糯米拿出來,越多越好。

很快,我捧著糯米跟在薑老頭身後。

先用狗血擦拭傷口,那些村民原本潰爛的傷口,裂開的更深,流出大量鮮血,我看著都心顫。

生怕他們還沒拔毒,先失血過多死了。

但肉眼可見,烏黑的血跡變得鮮紅,直到那股屍臭消失,薑老頭讓我把糯米覆蓋在傷口上。

神奇的是,血跡很快止住,白色的糯米也變成灰色。

就這樣,一圈倒地的村民被拔去屍毒後,臉色也紅潤起來,看樣子脫離了致命危險。

這時,薑老頭才緩緩走向村長。

此刻,村長氣息已經變得微弱,看樣子沒中屍毒,但隻吊著一口氣,看上去快不行了。

薑老頭眼神透出一絲悲傷,說:“老林,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村長躺在地上,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一條縫,嘴唇囁嚅,發出嘶啞的聲音。

看樣子,是聽見了,但已經說不出任何完整的話。

村長似乎看見薑老頭所在位置,指了指棺槨,又指了指林沅。

兩個動作,緩慢但堅定。

我沒看出何意,但能感受到那種決絕。

好似在向薑老頭托付什麽。

而薑老頭眉頭緊皺,似乎瞬間就明白他的用意,問道:“你是要進入棺槨,讓我帶林沅走?”

村長點點頭。

忽的,薑老頭沉默,眼神閃動少見的悲色。

緩了幾息,他才繼續開口:“封印解除,那道力量隨著人走,沒必要守在村子,棺槨也隻是死物罷了。”

村長似乎用盡全力,才勉強開口,吐出模糊不清的音節,說:“封...封村,我守在...棺裏,鎮住枯塚村因果。不能讓,孫家,察覺...”

“那可是...渭北,孫家!”

村長抬著下巴,瘦弱不堪的身體,像是如臨大敵崩的挺直。

我在一旁心裏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渭北孫家,自然是孫琦家族,有那麽可怕嗎?

而薑老頭和村長對視,那抹決然神色再次閃動。

薑老頭歎了口氣,說:“明白了,村裏的人我會照顧好,你放心。”

說完,他走向村長,又掏出竹哨將那小青蛇喚了出來。

匍匐在地的小青蛇,迅速滑動至村長脖子旁,猛地咬了上去。

刹那間,一汩鮮血湧了出來。

我大驚失色,這小青蛇給我祛過煞氣,頂多把指尖咬破。

可眼下,顯然是咬破了動脈!

我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薑老頭招手,又喚來林沅。

林沅麵色無比緊張,身體也僵硬,動作很緩慢。

薑老頭這才告訴她,要給村長喂一碗血。

利用她身上的那道力量,把自己煉成活屍,鎮守村子。

林沅一聽,嚇得臉色慘白,但還是點頭。

薑老頭也不廢話,直接讓我拿匕首放血。

我吞了幾下口水,這才回神。

很快,便割破林沅手腕,用瓶子裝了鮮血。

林沅身形搖搖欲墜,我也看的心驚膽戰,生怕出什麽意外。

但很快,血放得差不多後,薑老頭就拿來一些粉末,塗抹在林沅手腕上瞬間止血。

同時,還給她喂了一枚藥丸,臉色這才恢複。

那些鮮血,薑老頭喂給村長。

緊接著,就讓我把村長抱進棺槨。

臨近棺槨刹那,村長仿佛回光返照,渾濁的眸子閃動一瞬精光,對著薑老頭鄭重點頭,“謝謝...”

薑老頭微微頷首。

等我封棺完畢,薑老頭猛地轉身,不忍看向棺槨。

緩了半分鍾,他眼睛通紅走了過來,直接割破手指,以精血為墨,在棺槨表麵刻畫篆文。

我眼皮微跳,有種悲涼湧上心頭。

親眼看著朋友化為活屍,日後再難相見。

痛苦不自覺在心間蔓延。

莫約一刻後,那些拔了屍毒的村民也漸漸轉醒。

薑老頭也完成最後的儀式。

瞬間,山洞平地卷起狂風,一陣恐怖氣息湧出洞外。

薑老頭也把村長的遺願告訴了在場眾人,他們一聽,就知道發生什麽。

嗚咽的哭聲傳了出來。

薑老頭歎了口氣,就領著我們離開。

路上,薑老頭眼神還是很凝重。

我心頭狂跳,有些不解,便直接問道:“師父,村長進入棺槨,是為了躲避孫家追查?他們真有那麽厲害?”

薑老頭看了我一眼,說:“比你想象的還厲害。”

我一怔,下意識問道:“和你比嘞?連龍棺的秘密都知曉,總是比他們還強吧。”

薑老頭沉默一瞬,開口道:“若是年輕三十年,以我陽精充足,隨意調用術法,和孫家人掰掰手腕不在話下。”

“可如今,‘吐陽壽’鬼症在身,讓我陽精俱散,連調用複雜陰術都還要進入蛇棺養陰氣。”

“我不怕他們,但終究是歲月如刀,我為魚肉,如今任人宰割罷了。”

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有種莫名的狂熱從眼底湧了上來。

“倒是你,進入棺槨下陰,遇見龍棺得到那縷龍脈氣運。”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千水,你未來不可限量,會比師父更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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