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嘉和二年夏.出行

錢浦此次出行隻帶了一位車夫和墨兒,自然走之前又對錢氏稟告一番。墨兒望著錢浦疑惑的道:“少爺不如好好歇著,睡一會子就到府衙了。”兩地的路程雖然不遠,可這快天黑了才出行到了府衙也必是半夜。對於旁人來說騎馬必要快些,可少爺自從傷了手以後處處小心。莫說錢家原來一直都在水路邊上,便是錢氏自然也不敢讓錢浦再有什麽騎馬之類的危險舉動。

聽得墨兒的勸阻,錢浦點點頭隻說道:“若是有人攔車,就停一下……”話畢,錢浦也有些困乏睡了過去。

墨兒自然不知錢浦今日在寺廟裏與皇子一會之事,隻覺得奇怪卻也問不出哪裏奇怪!忽然馬車停下,驚得錢浦從夢中醒來。墨兒遞給她帕子安慰道:“隻是擱著了石頭,少爺莫要恐慌。”

“車上可是錢縣令……”聽得車外這聲詢問,錢浦不禁抬起頭隔著簾子喃喃道:“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掀起簾子,望著眼前一位穿著布衫護衛打扮的男子道:“正是,不知尊上有何賜教?”

“我家主人想起錢大人,到前邊的荷塘一會。”雖然天色依然有些昏暗,錢浦有些看不清那青年的臉。可隱隱望去五官分明,帶著一股男子特有的英氣。

錢浦下了馬車,隨著那人走去,墨兒見少爺被一個陌生男子領走了自然也不敢過問。雖然墨兒的年紀比錢浦大些,可這些年卻一直都是錢浦在指點他做事。此時墨兒心中疑慮,卻也不敢多言。

不遠處那身影近了,錢浦拱手行禮道:“下官拜見楦王殿下……”她一直想躲這朝中的朋黨之爭,皇儲之亂,如今看來到底是躲不過的。錢浦自然知道自己一個小角色忽然之間被眾人看重,這其中偶然之中亦有幾分玄妙。

“錢大人……的確和傳言中的一樣聰慧過人。”那坐在石頭上垂釣的男子依然背對著錢浦,這聲音有些耳熟……

“謬讚了,下官愚鈍還請殿下指教一二。”

他緩緩轉過身,望著跪在地上麵色白淨的少年。錢浦望著眼前楦王的側臉,在暗色的光線下依舊掩不住的氣勢,挺拔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深邃的眼眸,既是穿著一身平常的袍子卻也整理的甚是規整。讓錢浦不由心中一歎,素聞楦王在軍中曆練多年,行事過於專橫跋扈,卻也是個極有手段的人。這樣的氣勢,比起風度翩翩的桓王的確各有不同。

“錢浦……如今已經窮途末路了,居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還真是個人才……怪不得讓桓王……”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緩慢中卻是不容人忽視的氣勢。

聽到窮途末路四個字,錢浦卻並未慌張隻道是:“殿下所言極是,隻是這天下的路本就是用腳踩出來的。隻要有一雙腳在,又怎麽會沒有路?”

錢浦這番辯駁,雖然語氣極輕,但是帶著一股子銳氣。窮途末路?!當她終於不得不卷入這漩渦中,兩方若不依附一方。必是眾人之矢……想到這裏她不禁覺得好笑,忽然揚起臉麵對神色冰冷的男子露出一絲微笑。

她臉上的神情,讓眼前的男人不禁有些詫異。卻也隻是一晃眼依舊是正態了,微薄的嘴唇顫動:“好笑麽。”

錢浦眯著眼睛望著不遠處落下的夕陽輕笑道:“怎麽不好笑呢!想我錢浦何德何能,居然一日之內有幸得到兩位王爺的覲見。這樣的恩賜,可不是常人修一輩子也未必有的……嗬嗬……”

她一雙眼睛含著水光,暗色之下卻更勝水波的流光之色。錢浦終於在今日被兩個大人物逼上了所謂的窮途……自然終於將心中的疑惑肯定,望著桓王有些詫異的眼神卻平靜的道:“其實總是要選擇,躲避未必能終了一輩子。楦王在軍營中曆練,可經常打獵。錢浦雖然不善騎技,卻在書中聽聞一段寓言。隻說長樂年間有位獵人去山中打獵,卻不想遇到一隻老虎甚是凶猛。那獵人最後反而嚇得落荒而逃。於是一人一虎,一追一逃,變了形勢。到了傍晚,獵人被老虎捉住本以為要送命……”

“忽然望著這夕陽落日,想起一件事於是一句話救了自己。殿下可願猜猜這句是什麽話!”錢浦閃動著眸子,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神情望著眼前的楦王。

他自幼性情冷淡之中帶著幾分毒辣,旁人亦不敢如此與他說笑。見錢浦竟然沒有被自己嚇住反而開腔講起了笑話,竟然也有幾分心思的猜起了謎底。隻是沉默了半晌道:“本王不曾聽說過這段寓言。”

錢浦望著他微微皺起的眉頭,那冰冷的神情之中帶著幾分專注讓錢浦更覺好笑。卻隻能忍著一本正色的道:“那獵人忽然見夕陽西下,便拍著頭一歎道,完了,完了。若再不歸家那家中的母老虎可要吃人了!比起家中那母大蟲,這公的又能乃我何啊……老虎聽到這話亦是一驚,也顧不得吃獵人轉身向深林裏跑去。”

“哦……那老虎能聽懂人話?被獵人嚇走了。”楦王一本正經的提問,倒是讓錢浦尷尬不已轉了話題道:“其實,這寓言隻是想說比起眼前的危險,隱藏的危機才知最可怕的。”

“所以……”他終於轉過臉,直視著眼前的錢浦。

她依舊含著笑意,卻是與他一樣的陰冷之色平和的道:“所以,我不會選擇不是因為我不想選擇。而是在等待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楦王胸中自有一片宏圖大業,安知錢浦何嚐不想建功立業做一番事業呢!”

錢浦此時卻收起了剛才的玩鬧之色,恢複了往日的老陳道:“因為想起那一日月下的那匹白馬……”當初錢浦和虞南山尚未有功名在身,那日的偶遇雖然沒有太多的交集。對於錢浦來說,一個皇子能如此寬容虞南山的放肆之舉卻是難得的。雖然楦王行事毒辣,卻有容人的度量。比起看似謙謙君子的桓王,錢浦卻更願意投靠和自己手段相向的楦王。

“原來如此。”不知為何錢浦覺得眼前一閃好似是幻覺,他平靜的臉上微微揚起的弧度好似是微笑。

“盧太守東窗事發,如今詔我前去必是因為我尚未牽連此事,又一直隱晦尚無瓜葛。既是這樣,不知殿下的示意是?”今日一係列的事情,便都在錢浦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既是注定要被拉下水的,她又怎麽能怕潛得不深呢!

(這一更是補昨天的欠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