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玉語在磨湖皇家正院裏被“軟禁”了不短的時間,最後的十幾天和二皇子軒宸倒是相處融洽,兩人每天就無所事事的躺在亭子裏觀天,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在這之後,玉語終於可以回家了。

回家這天宇蕭和宇智來接玉語,軒宸將她送出院門。宇蕭和宇智自是千恩萬謝。

青鬆將她的包裹給她,又另拿了一個大包。

“這是?”

“這是二殿下準備的補品,醫生說你讓你好好休養。”

“哦”她已習慣了簡單的回答。

宇蕭、宇智馬上表示千恩萬謝。她忽然覺得有點不適應外麵的世界了……

待上了馬車,發現比來的時候的馬車布置的仔細多了,柔軟的靠墊、茶點,一應俱全,不由一陣心酸,一定是父母和家人,這些天,雖有家信往來,但可想他們是怎樣的焦慮。

到了家,所有人都在正廳裏等著她,一見到她,太太和玉柔的淚就下來了,祖父祖母老爺太太,輪著將她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是兄弟姐妹們。軒琪更是抱著玉語的腿不肯放開。

“吃這麽多苦,都瘦了。”太太哽咽道。

玉語不由汗顏,雖然開始的時候確實挺吃苦的,但是後來那一個多月……不過確實傷了氣血,隻能慢慢養了。

“母親,沒事,我好著呢,他們隻是怕我受不住車馬勞頓,才讓我多住些日子的,其實我早就沒事了。”玉語坐在祖母身邊榻上,勸慰著母親。

可這哪裏有用,到後來連玉語也不禁傷感了起來。

“豌豌回來是好事,咱們應該開心才對。”還是宇蕭先打破了局麵,“豌豌隻是傷好了,醫生說還要好好休養,讓豌豌先回房換了衣服,休息會兒吧,路上也累著了,咱們晚飯再說。”

大家一聽,忙點頭說是。

玉語被扶回房,翠兒一看到她,“小姐,……”就哽咽了。楓紋也紅了眼眶。

玉語忙道“我好好的,沒事兒呢。”

“小姐,您……您可把奴婢嚇壞了,大家都回來了,隻有您沒回來,聽說您受了傷,真的日日夜夜懸心,我……”說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玉語看看翠兒,確實憔悴了許多,看著比自己還像病人,也不由得感動,柔聲道“真的不礙事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你看,我好好的呢”,說著,還轉了一圈。

翠兒方止住了哭。

玉語又故意道,“唉,說為我擔心,進門兒這半天,連杯水也沒看到。”

翠兒忙答應著倒了一杯來,玉語喝了水,便嚷嚷累了。坐馬車顛了半日,真的還挺累的。

楓紋忙給玉語散發,換衣服。道“上床躺躺吧,離晚飯還有一個時辰呢。”

更衣時,突然發現了玉語手臂上的傷痕,“小姐!這是怎麽回事!”楓紋急了。

玉語方想起來,還有這麽回事,忙道“好姐姐,已經好了,不礙事的。”說著揮了揮胳膊。

“小姐……這疤……”

“沒事兒,又不會有人看見。”

楓紋隻是低了頭不言語。

玉語知道她又難受了,忙道“真沒什麽,平時不會露出來,沒人可以看到的不是麽?”,又道,“好了,我累了,好姐姐,幫我換好衣服讓我躺會兒吧”玉語撒嬌。

“恩……”楓紋聽她這麽說,忙幫她換好衣服,扶她上床躺著。

見玉語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沉重的呼吸聲。楓紋輕手輕腳的走出門,坐在廊下發呆。

小姐病好後,仿佛呼吸不好似的,呼吸聲總是特別沉。想到剛才看到的疤痕,楓紋不由覺得心裏無比難受,自己跟著小姐出門,結果隻有自己回來了。小姐這麽晚才回來,雖然還是那麽樂觀豁達(其實是沒心沒肺),可是麵色明顯更蒼白了幾分,說話久了就讓人感覺接不上氣兒似的,還有那觸目驚心的疤痕……簡直就像一把利劍直挖自己的心。

楓紋隻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

“姐姐在想什麽呢?”,是翠兒。

“沒什麽。”,悶悶的道。

“唉,你說我們小姐怎麽就這麽多災多難的,依我說,還不如一直呆在下麵不要進京來……”翠兒歎道。

楓紋看著翠兒,沒想到她也有這樣的心思。“說起來……這次真的是我失職了……”說著不由心裏一陣陣難過。

“姐姐別這麽說,雖然翠兒不懂事,但想來那樣皇家地方,怎麽容得姐姐做主,隻怕很多地方也不是姐姐能跟著去的。”翠兒道。

楓紋真沒想到平時隻知道玩樂的翠兒竟還有這份心思,不由道“翠兒……是啊,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真是身不由己。”

“連小姐都不一定能安穩過日子,何況你我。”翠兒道

“此話怎講?”楓紋奇道。

“你想想,我們小姐,這樣的一個人物,上次好好的遭了大難,外間早有傳聞說她癡傻了,雖然我們自知不是,但人言可畏,況小姐的那些才藝卻當真不會了。這回,又有這樣的事情,外麵還不知怎樣說呢。”翠兒歎道。

楓紋不由無語,她自是知道的,在家裏聽到幾次當外差的婦人閑聊說,現在整個京城都風言風語說,那天麗山山腰的幾百棵香樟木都齊根倒了,不知道是什麽凶兆,而當天在那兒遊玩的李家二小姐就正應了這個凶兆,馬上就因私自帶小皇子出遊被軟禁了。

楓紋實在是氣憤自家的下人這樣議論自己的小姐,但是她也知,連她們家的仆人都這樣說了,外人隻有說的更難聽的,想到小姐身上那嚇人的疤痕,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受了那樣重的傷,而且那麽久才能回來。

翠兒見楓紋不說話了,她也開始靜靜的想心事。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對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怎麽兩人在這兒相對無言?”抬頭一看,原來是玉柔。

“大小姐”兩人忙站起請安。

玉柔也不追問,“快到晚飯時分了。妹妹還在睡麽?”

楓紋這才一驚,自己竟發呆了近一個時辰,忙進屋將玉語喚醒,為她穿衣。

玉柔也跟進房來,玉語迷迷糊糊的任由楓紋擺布。兩隻眼隻是看著姐姐,待楓紋服侍著她將衣服穿好,便上前兩步,抱住玉柔就撲進了玉柔懷裏,玉柔摸著玉語的頭發,眼淚就一滴滴的落下來了。

玉語抱著姐姐也哭了,哭了一會兒又笑了,“姐姐,我回來了,你開心麽?”

“嗯”玉柔也笑了,擦擦臉,然後幫玉語擦幹淨眼淚,笑道“我這是怎麽了,應該開心才對。姐姐來給你梳頭吧。”

“嗯”

要放在之前,楓紋定要阻止說:怎能讓大小姐成了梳頭丫鬟似的,但是此刻,楓紋隻覺得又難過又開心,什麽也沒說,親去打了熱水來,預備等會兒給兩位小姐洗臉。

玉柔細細的幫玉語梳著頭發,一邊抬眼看向鏡中的玉語,玉語正好也看她,兩人在鏡中相視一笑,玉柔道“都還好麽?”

玉語點點頭,“姐姐放心吧,玉語好著呢。”

玉柔欲言又止,玉語轉過身來,看著玉柔道“姐姐,你相信玉語,別為玉語擔心了好麽?”

“怎能不擔心……”玉柔輕歎,將玉語轉回去,精心的幫她梳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平安髻,道“但是回來就好。”說到後來又有些哽咽,忙轉過身去,道,洗臉吧。

玉柔玉語洗畢臉,一起去了上房。

被迫分離數日,這頓團聚飯來的如此不易,一頓飯自不必說,大家自是又激動又難過又開心,席間大家卻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詢問玉語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問她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不舒服。晚間照樣又有魚金湯,不過隻有玉語那一份。想來是二皇子給的那個包袱裏的,隻是這次大家沒舍得將玉語的補品拿出來共享,因她明顯還沒好。玉語也沒多說什麽,隻默默的吃下了這碗獨一無二的湯。

吃完飯,又陪了大家一會兒,太太就催著玉語回去睡了。玉語也不逞強,答應了告別了眾人便回房歇下了。

玉語睡著後沒多久,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秋紅來到玉語的院子,在房門外往裏張望,見楓紋正坐在玉語床前低頭繡著什麽,輕輕喚了聲,見楓紋抬起頭來,便招手示意她出去,楓紋輕輕走出去,悄悄問道“怎麽?”

“太太叫你”秋紅也壓低聲音道。

楓紋想著定是問玉語的事情,回頭看看玉語睡的正香,道“等翠兒倒水回來我就去。”

正說著,翠兒過來了,楓紋將事情告訴她,囑咐她好好照看,便跟著秋紅走了。

到了太太屋裏,楓紋請過安。太太道“你看玉語今兒個情緒怎樣?”

“回太太的話,二小姐今兒個情緒挺平靜的,看起來和往日一樣。下午回房就睡了,後來晚飯前大小姐來喚醒玉語,還親幫她梳了頭,姐妹倆一起去了上房,大小姐也沒問二小姐發生了什麽。”早想過太太會問,故楓紋回答的十分流利。

太太不由點點頭,道“隻有你跟在她身邊,偏你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太太恕罪,很多地方實在是不能跟。”楓紋忙道。

“我知道,皇家規矩大,在我們家裏捧著像個寶貝似的,在人家眼裏不過是個尋常人,甚至不過是個體麵的侍候人的人罷了,我隻是不明白……”話到這兒,忽然掩口不說了。

“想來,二小姐在那邊跟大家處得都不錯,尤其是跟程家的表兄,幾位皇子也明顯都覺得二小姐不錯,隻有跟黃家二小姐略頂了幾句,不過也就是小孩兒口角,沒受什麽委屈。”看著太太的臉色,楓紋小心的說道。

“這樣還不叫受委屈,什麽才叫受委屈,竟向犯人似的,出了事兒既不叫我們知道清楚,還不許我們看望。”說到這兒,不由又紅了眼眶,閉閉眼,平靜了一下,道“也罷,你去吧,好好留心照看二小姐,自不會虧待你。”

“太太說哪裏話,這是奴婢的本分。”楓紋行禮退下。回到房間,看著玉語熟睡的容顏,收拾了之前沒繡完的繡品,滅了燈,下去了。晚上睡了一個這麽久以來的第一個安心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