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語再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趴在池邊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那小丫鬟也沒回來,也沒人來抓自己,莫非,因為這裏是二皇子的領地,他們不好進來抓自己,都在門口等著,等自己出了這個門就要被哢嚓了?
玉語這會兒才有點擔心……軒宸那個人好像挺有原則的,自己這朋友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太不識好歹了吧……玉語這麽想著,就有點後悔了……
邊想邊往上爬,一用力才發現頭暈目眩——泡溫泉泡久了,半趴在池子邊上暈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的爬上來,就看見旁邊放衣服的小幾上有一套皮毛披風和裏衣。
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啊,玉語看了看身上,裏衣已經濕透了,這樣即使穿了外衣,走回去,這樣的天,真的要命了。翻了翻那裏衣,跟自己身量差不多,是女人穿的,難道是剛才那小丫鬟?玉語這麽想著,打量了一下四周——沒人。廢話,深更半夜的,這要有人才奇怪了,玉語換了衣服,披了皮毛披風,抱著自己的濕衣服,走了。
在內室門外看到那個小丫鬟在外守著,玉語向她笑著說,“謝謝,麻煩你了。”
那丫鬟卻並不回話,也不看她。
玉語累極,也沒心思說多的,抱著衣服回去了,躺在**隻覺得像被掏空了一樣,很快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是被青鬆喚醒的,看時間已經天都大亮了,正準備起來,一陣暈眩,嗓子裏燒火一樣,就明白,自己可能是病了,強撐著起來,剛下地,腳下一軟,幸虧青鬆在旁邊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個四仰八叉。
青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發燒了,快躺下吧。”
玉語可不是那帶傷上陣的人,再說自己平時也沒啥要緊活要做,於是乖乖躺好。青鬆倒了水給她喝,一會兒又叫來一個大夫,把脈後就走了。
玉語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醒來,就看見床前坐了一位——軒宸。玉語翻翻白眼,“殿下,你怎麽來了?”
“看看你。”軒宸平靜道,似乎絲毫不介意她的話裏嫌惡的語氣,“怎麽就燒得這麽厲害。”
“唉,我也不想啊,你趕緊走吧,過了病氣就麻煩了。”幹脆直接下逐客令。
“無礙。”
“……”丫的,“那你幫我倒杯水吧。”玉語啞著嗓子說,嗓子好痛,既然你在這兒,就別怪我使喚你。
“吃藥吧,剛剛才端來的。”軒宸說著,就端了藥碗來。
玉語掙紮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喘了會兒。伸手要接碗。軒宸卻道“你沒力氣吧,別把碗打了。”說著就用湯匙將藥送到玉語嘴邊。
“……”玉語很想說不用喂吧……可是勺子已經送到嘴邊了,也就下意識的張嘴喝了。
就這樣,在詭異的氣氛中,一碗藥喂完了,玉語無言,軒宸去放碗,玉語半晌道“謝謝。”
就往下躺,誰知剛一躺下,苦澀的藥汁就往回湧,玉語趕緊掙紮到床邊,嘔起來。軒宸動作很快,見她不對,在她嘔出來之時已經拿痰盒接住了。
玉語吐完,更難受了,躺著喘了半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閉上眼就睡過去了。
朦朧中,有人在給自己換手巾,玉語也沒力氣管是誰了。接著睡。
昏昏沉沉之間,被人喚醒,是軒宸,“喝點水,你這樣一直睡也不行。”
玉語已經無力爭辯或是抵抗,任由軒宸將自己扶著坐起來,端了熱水喂自己喝了幾口,又端來藥,玉語看了看那濃黑的藥汁,聞著那味道就直反胃,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也不是撒嬌的對象。
無語的看著軒宸,軒宸也看著她,玉語完敗。
就著軒宸的手將一碗藥喝了幹淨。軒宸又端來水,玉語已經麻木了,張口就著勺子喝下去——甜的。這才抬眼看了看軒宸。
“剛才疏忽了,這個放了冰糖,喝了壓一壓,先別急著躺下。”
“謝謝。”玉語很配合的喝了大半杯,又被塞了一個話梅。含了好一會兒,才吐了出來。疲憊的說了聲,“失禮了。”就又縮下去睡了。隻感覺到軒宸似乎幫自己調整了一下枕頭。
再迷糊過去,又有人幫忙換手巾,勉力睜開眼,見是青鬆,鬆了口氣,閉上眼昏睡。
折騰到第二日,才吃了半碗粥。再也吃不下多的。
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連著燒了一周多,大部分時候醒來看到的都是軒宸和青鬆,中間其他人也來探望過,有時候玉語幹脆就閉著眼裝睡,實在是不耐煩應付,自己躺在**爬不起來,樣子很難看,很失禮啊……所以說,病人被探望其實並不是那麽愉快的事情。
一周多後,才算是漸漸好了起來,自己也明白那日是心情鬱結,泡溫泉傷了氣,又吹了冷風,現下退了燒,卻還是虛得狠,在房中又養了近兩周,才算是慢慢在恢複了。
人卻是瘦了一大圈。
好了的時候,天氣也已回暖。
每日隻在屋裏躺著坐著的,覺得氣都虛了七八分。好在平時也沒什麽活幹,說實話,到了這邊,除了沒人侍候,倒跟在家差不多,也沒人使喚她。這一日晚上吃過晚飯,青鬆來問她,“二殿下和幾位殿下在春湖院小酌,來問問你好些沒,要不要同去。”
玉語眼睛一亮,這一個月多月在房間裏呆的都要發黴了,“去啊,怎麽不去。”
遂開心的往春湖院來。遠遠的就看到桂花樹下幾個熟悉的身影。
見到她來了,眾人都紛紛笑著問候,“大好了?”
“瘦了很多呢。”軒意皺眉道。
“那也不錯啊,剛好簡易減肥。”玉語笑著說。
“怎麽穿這樣少,晚上還是涼的。青鬆,去拿件厚披風來。”軒宸淡淡道。
“是。”青鬆已應了去了。
玉語訝然……這個,在眾人麵前說這種話……一是不符合您老的風格定位,二是……怎麽感覺有點倒了,不是我是丫鬟才對麽?主子怎麽會在人前跟下人說這樣的話。
“就是,怎麽這麽不注意,看剛好又吹著了,躺了一個多月怎麽都不長記性呢。”軒意在旁邊立馬大呼小叫的附和。
玉語笑了笑,“多謝關心。是我大意了。”
“難怪要病的,原來是笨的。”軒意挑釁。
玉語怒視,“有本事你不要讓我知道你生病啊!”
“我才不像你。”
眾人扶額……這兩人又開始了啊。
“喂,我說你們兩,不要在我們麵前打情罵俏好嗎?”王胖子跳出來。
“誰跟他/她……”那兩人異口同聲的做出嫌棄的表情,卻說出了一樣的話。
王胖子哈哈大笑,“我說什麽來著,說錯了,這叫心有靈犀啊。”
“胡說,你幹嘛學我說話。”玉語先發製人,急著否定。
“你才是!你個小丫頭。”軒意急的瞪大了眼。
“我小丫頭?你看看你,小鬼!”玉語反擊。
“你你你……有你這麽跟皇子說話的麽?”軒意急了,抬出身份來壓人。
“哦,我錯了,在下跟三殿下請安了。”玉語聽說,立馬故意站起來,板著臉端端莊莊的行了個禮然後站在一邊了。
……軒意這下也鬱悶了,他本來隻是玩笑,現看玉語認了真,不由著急得軟語往回勸,“咳,我錯了,你坐下吧……”
玉語客客氣氣的說,“三殿下這是哪裏話,小女子隻是個丫鬟,三殿下要打要罵也是當然的,何有錯一說,小女子擔不起。”其實心裏已經樂開了花,要你橫!
軒意見她這樣,隻當她真的疏遠了,隻得繼續哀求,“別這麽著啊,咱們平日不是好好的麽?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呢?”
“當然是遵從三殿下的意思。”玉語繼續嚴肅道。
“好了,你還是我的人,應該聽我的意思,披風穿上,坐下。”軒宸出言阻止了玉語繼續捉弄軒意。
玉語這才發現,青鬆已拿來了披風,還貼心的準備了厚椅墊為她放在了椅墊上,“好姐姐,多謝你,改日定也這樣侍候你一回。”玉語笑眯眯的接過披風穿好。
青鬆這些日子處下來,知她是個這樣大大咧咧的性子,心裏卻是真的感激自己的,聽她說的軟語,也就牽了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為眾人準備了茶點,隻留了個小丫鬟在這裏侍候,就退下了。畢竟以她的性子不可能跟幾位殿下像朋友一樣,可是在宮裏她地位和玉語一樣,留在這裏徒增尷尬,是以這種時候從不在旁侍候。
青鬆退下後,張妖孽淡淡道,“你倒會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青鬆笑。”
眾人一想,還真是,軒宸身邊的丫鬟性子都像他,不多言,沒什麽表情。想來他也喜歡這種。
喝著茶,吃著茶點,玉語專心聽著他們說著近日的新鮮事,畢竟好久沒出過屋了。大家也知道,揀得都是她關心的話題,軒琪在學堂又調皮了,被禁足了,軒童的畫又大有長進,玉柔跟大皇子處得很好,等等。
軒意忽然又道,“我說你平日都這樣麽?”
玉語疑惑的看著他,又上下看看自己。
軒意又嗤笑著說,“頭發。”
玉語立馬紅了臉,她不會梳頭……這裏又沒有人侍候她,她就跟青鬆學了最簡單最簡單的一個髻。
隻是這幾日臥床,沒那麽講究,現隻是將頭發用發束束了,披散在腦後,也未戴發飾。玉語知道軒意是最不在意這些小節的,今日定是跟自己杠上了,但是被他這麽說出來,作為一個女孩子,畢竟還是羞愧的。
誰知這次胖子居然跳出來給她解圍,“怎麽了,我看這樣挺好,這叫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軒宸笑道,“難為你還有這樣的文采。”繼而又道,“倒也貼切。”
玉語頭發鬆鬆的束在腦後,倒也不顯淩亂,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也未上妝,病後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剛才被軒意說的羞愧,浮上了兩抹緋紅,竟顯得有幾分妖豔,隻穿了簡單的天青色外衫,但外麵披了華貴的兔絨披風,素雅中竟帶著幾分高貴的氣質。
幾人上下打量一番,倒都點頭讚同。張妖孽笑道,“沒細看過倒還真沒覺得。”
玉語被打量的不自在,一時也找不出話來,隻得低頭喝茶,隻是動作因著病後的嬌弱,竟越發顯得嬌怯溫柔起來。
後來還是軒宸開口帶開了話題,說道朝中的趣聞,這才解了圍。隻有軒意還呆呆的看著玉語,方才隻是習慣性的開口打擊她,本不是真心覺得難看,隻是平日未細打量,這一看才覺得好像比之前見到的時候不同了,眉眼較前年已長開了些,清秀的五官開始顯形,大病之後褪去了原來的嬰兒肥,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襯著嬌弱的姿態,倒真有些清麗溫柔了。
玉語察覺到軒意執著的目光,惡狠狠的瞪視回去,軒意被猛地一瞪,打破魔咒般一驚,噗一口茶就噴了出來……
眾人望著他,玉語哈哈大笑,軒意紅了臉,心想,見了鬼才會覺得這丫頭清麗溫柔吧。偏妖孽張掏出帕子慢慢的、優雅的擦拭著自己指甲上濺到的那一點茶水,淡淡道“還是這樣的性子。”也不知在說誰,不過不管怎樣,玉語此刻都毫無形象的捧著肚子大笑,軒意臉越憋越紅,“笑什麽,還不都是你!”
“我怎麽了?”
“你瞪我幹嘛?”
“許你盯著我看,不許我瞪你啊,三殿下!”玉語戲謔道。
軒意被說破,想到自己剛才那點心思,惱羞成怒,“誰盯你了!”
“小狗盯我了。”
“你是肉骨頭啊!”
“那你是小狗嗎?”
“你你你……有你這麽跟皇子說話的麽?”
眾人扶額……又來了啊……
夜裏回到房間,玉語睡覺的時候臉上都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