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玉語的全部心思便是在那邊的戰報。戰場在東南方。玉語硬是翻出了地理誌,將以前最不願意碰的地理好好研究了一下,那邊天氣不冷,現在是冬天了,他們在那邊倒是不會太難受,隻是那裏很潮濕,容易有蚊蟲,玉語最討厭蚊蟲,軒宸應該不怕,可是他愛幹淨,應該不喜歡。那裏有山林,不知道會不會很辛苦。玉語看著這些零零碎碎的資料,想著軒宸處境。

玉柔偶爾進宮來陪玉語,軒澤也去了,兩姐妹關心同樣的事情。玉語在玉柔麵前從不做出悲傷擔憂之態,隻是一味樂觀的安慰玉柔——姐姐是母親,她比自己更憂心吧。玉語這樣想著,不願意再去讓姐姐更難過。這樣積極樂觀的玉語,確實很大程度上寬慰了玉柔。但是玉柔走後的夜裏,玉語總是要一個人消化掉兩個人的擔憂和傷感。

軒琪每天都來陪玉語,他的畫畫的非常好了,極有靈氣,玉語聽說,當年教他的號稱第一畫師,極為讚歎軒琪的才氣,已經自認可以辭師了。“老師說我要自己感悟。”軒琪說。玉語看著這個小男孩,當時在山上淘氣的小孩,已經成長為一個翩翩少年了,因長期繪畫所培養的特殊氣質,讓他有一種空靈的氣質。真是個美少年呢,玉語感歎。

軒意也明顯來的頻繁了,隻是每次呆的時間都不長,玉語知道他很忙,還是刻意的過來陪陪自己。偌大的九靈苑,因為少了那一個人,就好像整個都空****了似的。

玉語有時候會抱怨跟軒宸隻不過甜蜜了一個多月,就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但有時候靜下心來回憶以前相處的點點滴滴,不得不承認軒宸對她的關照和愛護,何止一兩個月,應該是有了好幾年,隻是自己一直把他定義為朋友罷了。

想到這些,玉語忽然就很想問問軒宸,什麽時候對自己動心的,然後自己去猜測那個答案,邊想邊笑。靠著這種小遊戲,玉語自娛自樂的疏散對軒宸日益瘋狂的思念。

有些人,在你身邊時,你真沒覺得有什麽重要,那些點點滴滴,細微之處無聲的體貼,很多時候會被忽略,但是,當這一切抽離的時候,你才會覺得那麽的空落落。雖然,沒有軒宸的那些小體貼,玉語也可以過的很好,但是,這樣的世界卻少了一種溫暖和色彩。

轉眼到了過年的時候,軒意和軒琪都來了,才讓九靈苑有了幾分熱鬧。

很快到了第二年初夏,玉語知道他們深入了戰區,卻捷報頻頻,也稍微安了些心。這一日,玉語正坐在屋裏專心練字。

軒意衝了進來,“玉語……”

玉語心裏一抖,心突突的跳,仍強自鎮定道,“怎麽了?”

軒意緩了緩,說道,“大皇兄和二皇兄……失蹤了。”

“什麽?!!”玉語猛的站起來,眼前一黑,忙扶著桌子,軒意趕上一步扶著她,“你別著急,這是剛剛來的戰報。”

玉語緩了緩,“怎麽回事兒?失蹤?”

“是。他跟大皇兄中了敵人的埋伏,雖然很快後麵的支援部隊到了,緩解了戰局,卻沒有見到他們兩個,好消息是沒有發現屍體,壞消息是沒有別的音訊……”

“怎、怎麽會這樣?”

“更具體的就不知道了,現在這件事情是絕對機密,不會通報的,你也別跟別人講。”

玉語失神的點點頭,是啊,兩個皇子將軍失蹤……這真是……不過好消息是,沒有屍體,如果被俘,以他們的身份,是萬不會被殺的。玉語想到這裏安心了一點。

“我趕過來給你報個信,那邊正亂著,我還有會。”軒意說完就匆匆走了。

自那天以後,軒意明顯忙了起來。

一周之後,大皇子和二皇子仍音訊全無,但朝中並無多少人知情。

皇帝暴病臥床。朝野震動。

大敵當前,局勢不穩之時,皇帝重病不起,一時之間,人心浮動。

兩日後,皇帝病中擬旨,著三皇子軒意監國。

張妖孽來找了玉語,告知她要將宇藍招入禁衛軍。

“他還那麽小!”

“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張妖孽淡淡道。

玉語一愣,他的語氣和軒宸好像,玉語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宇藍進宮了,禁衛軍副協統。玉語見到了宇藍,姐弟兩相擁而泣,宇藍長大了,隻依稀還能辨認出五官,身高什麽的都差別太大了,玉語進宮的時候,宇藍還是個孩子,這些年的變化非常之大。不過現在在玉語眼中,他也就還是個大孩子。

張妖孽仍同時領管禁衛軍和燕雲處。玉語才算稍微安心一些。

因皇子所在外宮,倒是隔三差五的可以見見宇藍,玉語也算是有了慰藉。

宇藍還跟孩子時一樣,很黏玉語,來她這兒兩人經常還是一起習字,碰到軒琪來教玉語畫畫的時候,宇藍也在一旁學。

“你怎麽會想到習武呢?”

“保護姐姐啊。宇蕭哥哥說,男人要有能力保護自己重要的人。”宇藍笑得眉眼彎彎的說。

玉語看著他可愛的樣子,不由忍俊不禁。

玉語盡量不去想軒宸的事情,她相信軒宸說的,即使當逃兵,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冒險……他功夫很好,不會有問題的,玉語總是這麽安慰自己。白天還好,有人陪伴說說笑笑的也就混過去了,夜裏……就怎麽也不能安睡了。

所有的恐懼和傷心都在深夜裏慢慢浮現。人很快的消瘦,黑眼圈襯的人眼睛很大,大到有些可怕。

在玉語又一次晚上在院子裏遊**的時候,青鬆披著衣服出來了,“我陪你睡吧。”說著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入房中,兩人擠在一張**。也許是旁邊有了人氣,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少眠終於壓垮了精神,玉語這一晚睡得很好。

青鬆看玉語睡去後,歎了口氣。將放在玉語枕頭邊的絲巾抽了出來收好,然後也睡了。

從那以後,青鬆夜夜都來陪玉語睡,玉語似乎真的睡眠好了很多。

近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玉語卻好像過了幾年一樣,軒宸他們還是杳無音訊。

玉語甚至沒有注意程子辰與黃月寒的婚事,他們結婚後還是一次程子辰找上門來說起,玉語才知道的,聽到的時候卻已經毫無感覺了,隻是微笑著說祝他幸福,程子辰看著玉語欲言又止,玉語也不關心他想說什麽了。

沒過多久,李家卻出事了……

有官員彈劾李大人貪汙受賄。這是這個職位的官員最容易麵臨的彈劾,可是玉語卻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玉語見不到軒意,他現在為了處理政務方便,已經搬入內宮住了。玉語內心煎熬無比,毫無懸念的,病倒了。

發燒來勢洶洶,玉語每天清醒的時刻都隻是問一句青鬆,怎麽樣了?青鬆知她問的什麽,也隻能搖搖頭,兩邊都沒有消息,無論是軒宸還是李家。

玉語掙紮著拿出錢匣,說道,“好姐姐,幫我找程子辰來。”青鬆應了。

程子辰來了,坐在玉語床前。玉語拿出一萬兩銀票,“好哥哥,如果你還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在黃家麵前說幾句話,即使不能怎樣,好歹帶點消息過來,或者讓我父親少受點罪。”玉語說著,眼淚就流下來。

程子辰沒接銀票,“何須如此,我自知道的。”玉語死活要塞給他,“不是給你的,他們也要打點。”程子辰終遲疑的收下,“先放著,如用不著事後還你。”

玉語淒然一笑,“一定要用掉。”

程子辰一怔,點點頭,走了。

當天晚上,軒意卻來了,穿著玄色蟒袍,顯然是剛處理完政事,就趕來了,“聽說你病了,前兩天實在抽不開空,現在才能來看你。”

說著又道,“你家的事情,我正在盡力,這次大臣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群起而攻之,但你放心,別的我不敢說,人我一定拚全力保住。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你再病了,我更分心了。”

玉語鬆了口氣,“人沒事就好,其他的無所謂了。”

軒意點點頭,“我一定盡力往好了辦。”說著掏出一封信來,感歎道,“二哥走的時候告訴我,如有意外讓我交給你,我當時隻是覺得不會有意外,哪曾想……”

玉語忙接過信,看到那熟悉的字跡,不由眼眶發熱。忙拆開看,看完之後,不發一語,默默收好。看著軒意,表情平靜。

軒意也猜不透軒宸寫了些什麽,按說那種情況,又托自己轉交,一定是些難以當麵講的話,玉語卻這般平靜。

“最近你也累壞了吧。”玉語忽然淺笑道。

“啊,還好。”

玉語看著他明顯削瘦了的臉,和深深的倦意,這才幾周時間吧……“趕緊回去吧,我沒事兒,我會好好保重的。你有話說找人遞個信即可,不用專程跑來。”

軒意笑笑,“怎的還這樣見外起來,又不遠。我先走了。改日再來。”

玉語點點頭。

軒意走後,玉語默默的坐在**很久很久。

軒宸,你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