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在軒宸又一次給她打水洗臉時，玉語開口了，“不用這樣。”聲音呆板平靜，不複往日的活潑。

軒宸心裏一痛，她終於肯說話了，卻說的是這樣的話……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我隻是在做我想要做的事情。”說著將麵巾絞幹展開，就要為她擦臉。

玉語側頭避過，接過麵巾，軒宸也不強，她一直都這樣。

玉語攥著手裏的麵巾，是上好的貢棉的，在這樣簡陋的地方，軒宸給她用的東西卻一如既往的精致。隻是……“你想要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軒宸一頓，“你想要什麽？”

玉語一怔，慢慢的將臉側開，不看他。

軒宸卻走近一步，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看著我，說，你想要什麽？”語調冷淡。

玉語被他近乎粗魯的態度弄得委屈，掙了掙，沒掙開，“放手。”

“不放。”語調平靜，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放鬆，望向玉語的眼神堪稱銳利。

玉語被激怒了，她幾乎是凶惡的毫不退縮的對視著軒宸，“放手！”

“不放！說，你想要什麽？”軒宸的語氣依然平靜，隻是多了些力量。

“想要安靜！”玉語大聲道。

“為什麽？”軒宸依然平淡的問道。

玉語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問，長久以來壓抑的憤怒委屈傷心控製不住的爆發出來，“為什麽？什麽為什麽？難道我連安靜的權力都沒有了嗎？你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我？就因為我、我、我……”玉語說道這裏，臉漲得通紅，說不下去了。心口一陣陣的痛。

憋了幾秒鍾，玉語大吼了句，“我還沒嫁給你，我們沒關係！你犯不著這樣！”

“我隻是想要這樣，不關你是誰。”聲音依然平靜。“我不在乎”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在乎你是不是嫁給我了。”

玉語的憤怒卻更深了，你為什麽可以……這麽平靜！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感情，為什麽會這麽淡然的說不在乎，你多少應該有點情緒吧，深情也好，憤怒也好，哪怕，我隻是你的婢女。她猛的站起來，幾乎是衝著軒宸臉上吼道，“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我不想要在我愛的人麵前這樣！”

“你說什麽？”軒宸的聲音依然很淡然。

“我說我在乎！！！你聽不到嗎？！！！”玉語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道。

“不是，最後一句。”軒宸淡淡的說道，嘴角幾乎有一絲微笑了，玉語覺得自己肯定是看錯了。

最後一句？玉語被軒宸詭異的態度弄得愣住了，開始回想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想在我愛的人麵前這樣……我愛的人……這是……第一次說愛軒宸吧。

玉語呆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氣氛似乎不對了，全部都不對了，之前古怪的氣氛，似乎都被軒宸給打破了。那些沉重、晦暗、艱難，似乎就這樣，被軒宸平靜的語調，淡淡的微笑，給打破了。在自己這樣的憤怒傷心中，他似乎根本就隻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要不是有那些夜晚玉語親眼看到的淚水，玉語幾乎就要以為這個人是因為根本不愛自己，才隻聽到那一句他想要聽的話，而對自己表達的憤怒傷心都忽視了。可是玉語就是相信，他隻是因為太愛自己，所以才隻追問那一句話，因為他真的，隻是在乎她愛不愛他。

玉語呆呆的看著他。他俯身吻了過來。

事情還是發生過，並沒有因為這一吻有什麽改變，甚至因為這份感情，才讓事情變得更加可悲。可是，又因為有這份感情在，似乎什麽都沒有關係了。

玉語專心的感受著軒宸的吻，起碼，在這一刻，什麽都不想要去想。

軒宸的吻很溫柔，在她柔嫩的唇上輾轉，最後輕輕的點吻在玉語的唇上“我也愛你。”軒宸輕聲說道，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又深情得一塌糊塗。

~~~~~~~~~~~~~~~~~~~~~~~~~~~~~~~~~~~~~~~~~~~~~~~~~~~~~~~~~~~~~~~~~~

這一瞬的溫情似乎並沒有改變太多，玉語依然是少言少笑，不願意見人。但是軒宸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她的神情柔和了很多，不再總是呆呆的了，雖然還是不願意出去見人，但在房間裏開始能跟著軒宸做些事情了。

軒宸知道自己敲開了那扇門，而且似乎走到了比以前更深入的地方。但他還需要時間，耐心，細致，才不至於弄壞了現在脆弱無比的她。

~~~~~~~~~~~~~~~~~~~~~~~~~~~~~~~~~~~~~~~~~~~~~~~~~~~~~~~~~~~~

過了一個月，軒宸跟玉語說，“我們搬到城郊去吧，生活方便一些。”玉語點點頭沒說話。其實這段時間，軒宸的所有安排，她都隻是點點頭，從不抗拒。

軒宸有些無奈，但也知道隻能慢慢來，就更恨那些人。前段時間張妖孽派了幾個人來將那些人監禁了在武寧城的單獨地牢裏。

到了武寧城，軒宸在城邊較為安靜的地段盤了個整潔的小院子，和青鬆還有玉語搬了進去。

軒宸對外稱是夫妻，每晚都睡在玉語的外床，隻是分被。玉語似乎也沒有反對。然而軒宸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好事。之前在九靈苑，領了聖旨自己馬上要走了，她也是不肯在他房裏留宿的。現在這樣，似乎有點自暴自棄的無所謂了。

到了城裏，生活方便了一些，看著玉語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應該養了，軒宸每天都費盡心思的給玉語換著花樣弄東西，看她飯量還是很少，就想著法的多弄些湯湯水水，還有養身的小零食。軒宸的飯其實做的很好吃。

玉語每天看著軒宸忙裏忙外的，不是不感動的，這樣一個男人，肯每天為你做飯，端茶倒水，玉語並不懷疑他的真心。隻是，不知道怎麽相處了，有些傷害，就那樣橫亙在兩人之間，誰也不提，卻誰都知道。

玉語不忍心讓軒宸那麽耗心力，她開始勉強自己多吃些東西，有時候會對他笑。

這天早上，在軒宸為自己梳頭發的時候，玉語呆呆的看著鏡子裏的那個男人，回想起第一次他幫自己梳頭發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的他更年輕白皙，現在的他眼睛裏有那時不曾有的一點滄桑……鏡子裏的自己蒼白疲憊，不複往昔的鮮活。玉語忽然覺得很可恥，自己是不是親手殺了兩個人。是的，是自己，不是那些人。自己怎麽都走不出這個局了嗎？

在軒宸為自己戴上那個烏木蝴蝶發簪的時候，玉語眼前忽然浮現出他當時的笑。玉語站起身來，轉過去，麵對著軒宸，勉強勾了勾嘴角，她想笑的，卻已經有些忘了該怎麽笑了。軒宸有些吃驚。隨即，玉語就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抱住了軒宸。

軒宸呆了呆，隨即馬上將玉語用力的擁進懷裏。三個月了，這是玉語第一次主動跟自己接觸。無論是言語、表情還是肢體。軒宸低頭輕吻玉語的頭發。抱了好一會兒，直到玉語鬆開的時候，軒宸才戀戀不舍的又深吸了一下她頭發的味道，然後鬆開手。看著玉語，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玉語卻隻是別開頭去。

軒宸也不勉強，笑著出去端了早飯進來。看著他熟練又開心的樣子，玉語終也忍不住浮出一絲笑意，這個人，真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