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下奇遇
火光熊熊，油光閃爍，滋滋作響。
少女嬌俏的身影一勁轉悠，不時急聲催促，“到底好了沒有嘛？”
“還差一點，快了！”
衛希顏千篇一律回她道，心裏頗有些後悔，一時憐憫為她捕捉獾豬，架火燒烤獾肉，卻惹來現時的少女碎碎念，耳朵都快被她叨念得麻木了，不由暗自搖頭心想果然是自作孽活該，伸手從百寶布袋中掏出調味瓷瓶，將天羅花粉均勻地撒在一串串獾肉上，頃刻間奇香撲鼻而入。
滴嗒！滴嗒！
小白站在雷楓肩上口水長流，碧眼光芒大盛躍躍欲撲。衛希顏抬頭便是威脅一瞥，黑貓喵嗚一聲，不甘心地伏下。
“可以了吧？”少女再度湊近，大眼冒出層層星光。
“不行，再等一會，味道最好。”
雷楓雙眸哀怨，衛希顏不為所動，仍舊不慌不忙地撒料、翻轉、撒料、翻轉……
“啊！雷大小姐要被人餓死了！”
……
終於，衛希顏抬頭，“好了……”話還沒說完，一人一貓猛撲過來，如同惡虎撲羊般風卷殘雲。
“唔唔……太好吃了……”
“咪鳴……”
“喂，你們兩個，給我留一點！”
“小白，你別跟我搶！”
“咪嗚！”
……
良久，兩隻人和一隻貓吃得心滿意足，斜掛在樹枝上晾月光曬肚皮。雷楓吊著鞭梢在林間晃來**去，笑顏在月下明明晃晃。
“好久沒這麽開心了！”少女歡笑如銀鈴，“這麽好的月光，想起了東坡的一曲小調。”少女脆聲清唱：
“明月幾時月，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
人有非難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少女的歌聲圓潤，動聽悅耳，月色下別有一股繾綣。
衛希顏想起希文也愛哼這首歌，一時興起笑道：“這首歌應該是這麽唱的。”以王菲的調子將這首《水調歌頭》複唱了一遍，聲音空靈飄**，在月下如一縷清泉滌**山林。
雷楓不由咯咯大笑，“你這瞎唱的什麽調？”
“這是新調。”衛希顏一本正經道。
“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你瞎編的！”雷楓笑嘻嘻道。
衛希顏哈哈一笑正待說話，突然心有所覺，不由抬頭望向林深處，低聲道：“快過來，有人！”
話音方落，寂靜的山林突然風聲大作，狂風飛舞中前方幽深林木如同秋收麥割般齊斬斬向兩邊翻滾分開，草皮泥土層層破起，合成一條地龍從混沌中騰空而起。
衛希顏一把抓起雷楓飛身向後，兩人一貓隱身於樹冠中，屏息望去。
片刻間，奇景已現。
漫天的枝葉狂舞中，那人紫袍玉帶，束發高綰，宛如天外神祉踏月淩空而來，勢如破竹，踏浪蹈海，無邊的風在他四周飛旋，漫天的花葉在他袖底盤繞，騰空的地龍於他腳下匍匐，高懸的明月在他懾人光華下羞愧隱閉。
“明月幾時有……”
那人踏歌而行，同樣一首《水調歌頭》被他唱出卻是威勢凜然，衣袂飛揚下身姿飄然，神色從容間睥睨天地，高冠紫袍一時氣勢無倆。
遮天壓日的眼芒突然向兩人藏身之處射來，二人心口俱是一震，那人哈哈大笑中淩空踏去，歌聲猶在遠方飄**不絕。
良久，風歇林靜。二人從樹上躍下，相顧一眼，均齊齊籲出口長氣。
雷楓雙眸發光，“世間竟有這般男子！那氣勢風華竟是比我爹爹還勝過一分。”
衛希顏倏然想起江上踏波虛渡的那白衣女子，不由將她和這紫袍人比較，心想這二人若是一較高低，不知是怎樣的天翻地覆？怕是神仙打架也差不多。抬眼望去，眼前樹倒枝傾，林木一片瘡夷，聳肩一嘲道：“可惜了這些樹，長起來怕是不易！”
“煞風景！”雷楓笑著白她一眼，
笑聲未落，衛希顏突然一個飛撲將她撲倒在地。
幾根藍汪汪的細針插在二人方才所立的地麵。
衛希顏突然抱起雷楓，淩空踏上樹枝。便見雪亮的劍鋒於同時間破開兩人方才所趴地麵，一個黑衣蒙麵人自土中暴起，劍光如電向兩人刺去。
衛希顏放下雷楓，弓身彈向黑衣人。寒芒微閃，一聲悶哼，黑衣人棄劍而退，握劍的右腕上一道血絲紅痕，筋脈已被挑斷。
雷楓躍下樹枝，落在衛希顏身側，瞪著那黑衣人道：“你是誰？為什麽暗算本小姐？”
黑衣蒙麵人一聲不吭，轉身便逃。雷楓嬌喝一聲，火紅長鞭卷向黑衣人。那黑衣人身子一搖一倒似是受傷不敵。
雷楓喜道：“看你這小賊往哪跑。”飛身向前揚鞭點他胸前大穴。
黑衣人搖搖晃晃的身子突然挺直，左手一道劍光直襲雷楓咽喉。這一下突變，劍光迅急如閃電，少女閃避卻是不及。
卻在眼時，那黑衣人突然一頭栽倒在地，後頸窩處一根樹枝力貫而入。
“這人左手竟也能使劍。”雷楓驚魂稍定後，走到黑衣人麵前，俯身就待揭開他麵罩。
“小心！”
衛希顏一把將她扯開，毒針幾乎擦身而過。黑衣人見臨死前一擊失敗，突然揮劍將自己整張臉都切了下來，倒地死去。
雷楓幾番上當中招，羞怒不已，卻在看到黑衣人的舉動時突然想到了什麽，身軀頓時一顫。
“怎麽？你認識他？”
雷楓搖搖頭，月光下麵色有些發白，道：“我不認識，但這人讓我想起江湖中一個組織。”
“什麽組織？”
“殺手組織？”
“噢？”衛希顏挑起眉。
雷楓咬了咬唇道：“絕殺是江湖中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殺手組織，江湖中有句俗話：絕殺貼上人，閻羅殿中鬼！被絕殺盯上的人，無論你防範如何嚴密，最終都無法逃脫他們無孔不入的暗殺！一次暗殺不成，就二次、三次……直到目標死了為止！”
衛希顏突然想起飛龍幫的絕殺令。當年飛龍幫副幫主叛幫，在意大利黑幫勢力的庇護下躲了三年，最終仍是被古老爺子派出的人捉到，以家法百刀剮死，聽命圍觀的幫眾無不驚心動魄。她當年在飛龍幫臥底三年，緝拿叛徒的整個過程都參與其中，此刻陡然感覺仿佛是換了一個時空的場景，頓覺幾分荒謬和滑稽，擔憂恐懼的心情卻是分毫也欠。
隨手一指那殺手，她頗有些漫不經心，“江湖中的殺手組織不止一個吧？你怎麽知道他就是絕殺的殺手？難道絕殺的殺手都在額頭上刻了字？”
“才不是。”雷楓白了她一眼，被她淡笑不在乎的神情所染，容色稍緩道：“絕殺的殺手凡是失敗者，均會自毀麵容而死，絕無活口留下，所以江湖中沒人能知道殺手的來曆和殺手組織的秘密！五年前我們驚雷堂曾派出十位高手探查絕殺，卻如泥沉大海，全部失蹤，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線索。這件事也成了驚雷堂最大的懸案。”
“驚雷堂與絕殺有仇？”
雷楓雙目含淚，“我三叔就是被絕殺暗殺。”
衛希顏揀起一根枯枝撥開黑衣殺手的衣服，上上下下仔細搜索了一陣，除了一些碎銀外，別無他物。死者身體膚色較白，看皮膚的光滑緊致度應在三十歲以下。
少女驚恐地看著她直起身，瞪大眼道：“你連死人錢也拿？”
衛希顏若無其事地將碎銀揣入百寶袋中，“這是精神損失費。”
雷楓打個寒噤，飛離她三尺遠，雙手使勁擦著胳膊雞皮，“死人錢，惡心死了！”
衛希顏笑道：“今夜還真是過得激動啊。我們得另找個地方睡一覺，明天或許還有更精彩的戲碼上演。”
雷楓撮唇呼嘯一聲，片刻蹄聲陣陣，火紅馬兒從密林中竄出來。“火兒最乖了，我們去找地方歇息了。”少女親熱地撫著愛馬。
兩人一馬一貓離開死人的地方，尋了處林中較幹燥的開闊地，生了篝火，少女抱著黑貓沉沉睡去。衛希顏盤膝坐在火邊，瞑目休息。
林中微風輕過，四下一片靜諡。
衛希顏突然睜眼，淡淡道：“夜寒風涼，閣下何必獨立於林梢。”
輕風拂過，一道修長的人影閃現在火堆前，目光掃過少女熟睡麵容，掠過一抹憐惜，長眉黑漆如劍，麵色冷寞如雪，聲音清淡低沉，“好耳力。”
“閣下輕身術實是高明，若非先前那殺手偷襲雷楓時你的呼吸重了一拍，我險些聽不出。”
青衣男子目光微閃，冷冷道：“前路風險，閣下攜美而行，好自為之。”
衛希顏輕聲一笑，“既然關心，何不帶走？”
青衣男子清淡目光再次從少女麵上滑過，胸中似掠過一抹輕歎，一轉身悄然沒入夜色中。
衛希顏唇角微微泛起一抹笑容。
“唐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