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三皇子仍舊如泥雕一般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離開之處,直到月上高樓,他都不曾動彈一下。

滿身滿眼都是滄桑。

安排好妙妙住所的三山清洗了之後走出來,見三皇子如此,他拱了拱手也不敢多問,隻道:“主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三皇子不滿的看向他:“你洗過了?”

三山點點頭,臉色微紅。

身為侍衛不顧主子自己先洗了澡,這可是十分失職的行為。

“本王覺得,辭兒待你頗為不同,先是叫你帥大叔,後稱呼你老師,如今連安危都先關心你……”冰冷的聲音仿佛夾雜著點點冰花,落在三山臉上,他的頭更低了。

“屬下惶恐,屬下不知。”

他確實不知道,為什麽東方辭待他那樣好,不過猶記得,東方辭曾經也陰過他,對自己的好壞全憑對主人的好惡。

他一定是被牽連的。

“不知嗎?”三皇子歪著腦袋打量著他,這一動間,身上的沙土片片碎裂落下:“你到底哪裏比我帥?”

三山臉色黑了黑,惶恐不已。

“主子,您是知道的,屬下早已娶妻,兒子都十歲了,哪裏還能稱得上帥字,不過大人對您的感情,屬下倒是十分羨慕,縱然屬下成親十多年,平平淡淡,也不曾經曆過這般濃烈的愛憎,大人對您是不同的,必是心有所屬,愛的熱烈。”

三山是最懂三皇子心思的,因此,這番話說出來之後,三皇子的臉上果然布滿笑意。

看著三皇子臉上的兩個巴掌印,心控製不住的抖了抖,鬼使神差道:“愛之深,責之切呀!”

話音未落,三皇子滿是泥渣的腳頓時朝他踢來:“滾,她又不是我娘。”

三山不敢躲避順勢跌倒在地,卻見三皇子臉上的醋味已經消失,換上了冰冷與死寂。

他看著三山爬起來,長歎道:“還沒有找到她父母嗎?”

“尚無蹤跡。”三山表情嚴肅,一本正經的回答,仿佛先前的笑鬧並不存在。

“他們會在哪裏呢……”三皇子仰天長歎。

梁山忠義堂,夜深人靜卻火焰滔天,方才開了英雄會,東方辭洗了一身泥汙,長發披散,一身白色單衣,麵有凝思坐在亭中,看天空中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銀月。

皎白明媚,可追可歎。

苗槑瞄了看了她一眼:“怎不用內功烘幹頭發?”

東方辭長歎:“你說我將妙妙留在他哪兒是對是錯?”

柔潤的黑發如綢緞般隨風浮動,為了貫徹易容精髓,她連頭發都弄成男人寬額形狀,因此,中分披散,絲毫不見女子柔態,反倒格外硬朗俊逸。

“總之英雄聯盟都是敦厚百姓,容不得她,今日她聽三山稱你為大人,也並未驚訝,此人若非太過遲鈍,便是早已知曉你的身份,不要多想了,明日還要跋涉,這妙妙是他要的人,就交給他善後吧。”

“你說她會代表哪一方勢力呢?”

“不論是哪一方,總歸不是我們這一方的,反倒是她傾慕你,以至於現在都不曾發現你是女兒身。”苗槑輕鬆的笑了笑。

東方辭這易容術和潑辣行為,縱然穿了女裝,行事也沒有女兒家姿態。

掌摑皇子這樣的事都做出來,妙妙怎會將她當作女兒看。

“胡說,她喜歡的是龔長慶。”東方辭瞪了他一眼,突然看著半空中的月亮,大喊一聲:“今日你救了我,謝謝了。”

“發什麽瘋,謝我須得看著我。”苗槑挑眉。

東方辭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覺得啊,我肯定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走到哪兒都有人暗中保護,每每逢凶化吉,這次也不例外,辭,在此感謝諸天神明,護佑於我!”

說著她竟對著月亮恭敬行禮起來。

儒雅抱拳,長發隨風,白衣飄渺,說不盡的颯然恣意,霽月清風。

月下一處梧桐樹下,凋零的桐花隻剩下了了幾朵,卻在東方辭行禮之後,樹梢晃動間,暗處的小花驟然盛開了幾簇。

東方辭笑了笑。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炸出來。

幾日之後,一處靠近官道的山頭上,東方辭與戰長安並肩立於其上,遙望天地,近觀懷遠縣城。

“這裏是個好地方,我們便在這駐紮吧。”吩咐罷,東方辭轉身下山。

戰長安道:“方才到此,你要去做什麽?”

東方辭看他一身盔甲,不由笑了笑道:“當然是劫道了。”

看著官道上遠遠行來一隊車馬,她興致盎然。

走了兩步突然轉頭看著戰長安道:“這河南府自今天開始,任何商隊都別想出去。”

“你真要占山為王嗎?”戰長安笑了笑,隻覺眼前女子著實霸道。

“有田有地吾為主,無法無天是為民,今兒就做一回山大王。”說著她招呼一群兄弟興致勃勃的下了山。

東方辭手捧一杯清茶,隻身一人端坐於碎石之上,就在這寬闊的管道旁,一身黑衣,頭戴漆木簪,黑麵豎眉淩然剛硬,隻端坐在那裏便像是一座豐碑。

馬車漸漸近了,看著那一長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馬車,東方辭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管道正中。

中年稀疏胡須的掌櫃走上前來,笑著行了一禮道:“這位小哥,可有什麽……”

行路被攔上前詢問本是慣例,因此這掌櫃見東方辭一人並不覺得恐懼。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東方辭不等他問完,直接念出切口來。

掌櫃一愣,婉言笑道:“小哥您莫不是開玩笑吧,您一人竟還想劫道不成?”

東方辭抿了一口扔拿在手中的三才碗,笑道:“老先生看我像是憑空找茬的人嗎?”

“您手中已有茶又何需另找。”掌櫃竟然從東方辭的話和行為中悟出一點禪意來。

“手中茶已涼,自然要找新茶。”

“老朽此處並無茶,乃是米糧,是送往懷遠百姓的,請小哥高抬貴手放過。”掌櫃神情緊張,直接便道出此行目的。

“朝廷的救濟糧?”東方辭表情似有鬆動。

掌櫃心中一喜,忙點點頭:“是。”

“既是朝廷救濟糧為何不是軍隊護送而是你們這些商人?”東方辭眸色銳利,閃過一抹隱而未現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