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心中有些耳鳴,混沌中一時間沒有明白,東方辭愕然抬頭,小心翼翼掏出入宮行走的腰牌,道:“兩位將軍是不是弄錯了,我是東方辭,不是……”

閑雜人等。

隻是她話還沒有說完。

兩個士兵表情威嚴道:“我們沒有弄錯,皇上說不想見你。”

她指了指腰牌道:“那著入宮行走的腰牌……?”

她聲音上挑,滿臉詢問。

一張蜜色的小臉,在夕陽下略顯潮紅與蠟黃,似有病態。

士兵瞟了一眼那金光閃閃的腰牌,搖頭道:“沒有用了,皇上的命令不準你入宮。”

東方辭收回手,茫然的看著手中的腰牌。

恍惚間冷笑幾聲:“哼,哼哼,這就是帝王之心,翻臉無情。”

最後八個字,細若蚊蠅,兩個士兵完全沒有聽清楚。

驅趕道:“您回去吧,這些日子裏麵傳來話了,說您若歸來,想去哪裏去哪裏,反正是不能入宮。”

東方辭一愣,這話怎麽這麽像賭氣呢?

“將軍,煩請您稟報皇上,我的家人入京了,我想求皇上允準,準許我的家人入城。”

士兵搖搖頭,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肅容一收,苦笑笑聲道:“狀元公,您就別為難我們了,我們是稟報都不能稟報的,命令已經下來,我們這樣的身份,怎麽能輕易入內呢,您就回去吧。”

“你……”東方辭怔怔的看著他,察覺他並沒有歹意,不由疑惑。

“我們兩個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命令我們照顧您。”

東方辭挑挑眉,恍然點頭,而後又突然心底揪起,一片寒涼:“這麽說,他早便知道皇上的吩咐?”

兩個士兵麵麵相覷,陡然心虛,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頭不敢看東方辭的眼神。

“您,您就別問了。”

東方辭深呼吸一口氣,看來他早便知道,難怪,四日前突然加快行程,撇下自己和無數囚犯,快馬加鞭先回京城。

他知道皇上不想見自己。

那他是否也知道,自己的族人突然全部入京?

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

發呆片刻,東方辭不在傷感,左右今天她在得罪皇帝和得罪家族之間必然要選一個。

然而,沒有人會選擇得罪家族。

於是她長長一歎,後退幾步,撩起袍子,正對正陽門跪下,大聲道:“罪臣東方辭求見陛下,求陛下允準罪臣家人入城,若是陛下不允,請陛下將臣與臣的家人一同治罪。”

聲音渾厚,夾雜著濃濃的鏗鏘決然之意。

重重磕了幾個頭,東方辭背脊挺拔的跪著。

正門的守門士兵微微一愣,紛紛詫異的看著這位當朝新貴,皇帝寵臣。

側門的士兵則是口中發苦,一臉無措。

早有小黃門看到了東方辭的到來,如今又見她這副架勢,指指點點的同時,早已有人前去禦書房通報。

禦書房內,皇帝陰沉著臉,聽高稟報。

“砰!”的一聲,皇帝將手中茶盞摔落,價值千金的青花描金騰龍三才杯瞬間四分五裂,可憐的躺在地麵之上,碎片微微顫抖。

高瑜看了一眼碎片。

門外太監跪了一地,走進來三五個,高瑜朝他們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而他則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碎片,輕聲道:“皇上,這事本也不怪狀元公,假冒山賊,裝扮成土匪,雖然做的不對,卻也快刀斬亂麻,迅速肅清了河南府的吏治,被人拿住首尾來,也確實是她年紀還小,難免少年血性,思慮不周導致,您想呀,她還不到十五歲呢。”

皇帝氣得胸膛起伏,瞪了高瑜一眼。

高瑜低著頭撿碎片仿佛並沒有看到一般:“您那麽喜歡她,別說她有功與江山社稷,就算她沒什麽功勞,您也已經決定替她兜著不是,何必如此生氣,再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不值當。”

終於高瑜將所有的碎片都拾起來,捧在手心裏,用手帕包著,一臉關心的笑。

“去去去,誰願替她兜著。”皇帝一臉不承認的擺手。

高瑜笑了笑,雖然替東方辭說了幾句話,卻為了避免皇帝懷疑他與東方辭有什麽來往,語氣略酸道:“若不是知道您的心思,老奴這些日子也不會難受,您從前哪裏會對一個毛頭小子這麽上心呐,連老奴都比不過了。”

皇帝見他竟然吃起醋來,不由大為驚奇:“高瑜啊高瑜,朕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酸的時候,朕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

心中的怒氣,因為高瑜的吃醋,他竟然平靜下來。

隨即又皺眉愁煩。

高瑜自然知道皇帝這是隨口一說,並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他隻是輕輕一笑。

君臣二人,心意相通,無需多言。

“但他不該拿自己來要挾朕。”皇帝麵色陰沉,眸中是滿滿的為難與踟躕。

得知東方辭占山為王,得知他在河南府胡鬧,他也隻是一笑了之。

少年人嘛,就該任性胡鬧,膽大包天的敢闖敢鬧。

同時這樣的東方辭,給他不同的感覺。

在京城的時候,東方辭謹慎自守,從不行差踏錯一步,總是低眉含笑一臉順從的模樣。

但從東方辭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倔強與不羈,那是少年人才有的活力。

就像他心中的那個人。

高瑜又何嚐不知道,皇帝真正生氣的,是東方辭竟然威脅皇帝,不讓她的家人入京的話,她便隨家人一起回去。

拿辭官來威脅。

雖然荒謬,卻頗為有效。

“她哪裏來的自信和膽量,認為辭官能威脅到朕。”皇帝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因為他真的不想讓東方辭走。

縱然那不是她,有這張臉在,他看著也能對心中的她少幾分痛徹心扉的思念。

高瑜挑眉,帶著曖昧與淺淺的笑:“還不是您自己寵出來的。”

話,依舊是酸酸的,卻讓皇帝心中升起一種要保護東方辭的心思。

這般才氣品貌,他如何不寵。

不由又氣又悶又不甘。

他怎麽能被一個小子拿捏。

“要不,奴婢將狀元公趕走吧,聽說她身體一直不好,娘胎裏帶了病,連日裏舟車勞頓,別再病了。”

高瑜正說著,皇帝疑惑的看向他。

高瑜笑笑,語氣有些幽怨:“到時候擔心的不還是陛下您嗎。”

皇帝眼中疑慮漸去,見高瑜不動聲色,似乎隻是關心他。

思慮片刻,皇帝搖頭道:“不行,朕豈能做那不孝之人,因為東方辭違逆先皇旨意,輕易許他們入城。”

說罷,兩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