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之下,東方辭看了半晌。

隻見莫炳郡異常痛苦的扭動著身體,許是哪裏癢癢,又許是身上不舒服,可他卻片刻得不到緩解。

並沒有血淋淋的場麵,而是他那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一道道烤熟的肉條痕跡。

再看他氣息奄奄,東方辭很擔心他活不了三天。

想了想,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孔立道:“這個是起死回生的藥,你找衙役裏的熟人給他服下,能精神點。”

孔立看著瓷瓶,不知為何,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你……”他似有什麽想問,卻始終沒有問出。

東方辭笑著調侃:“方才是誰說以直報怨,怎麽?現在卻心軟了?”

“你不是這樣的人。”孔立十分肯定的說。

“我自然不是這樣的人,但我卻很希望看到他經曆絕望。”

“好吧。”孔立點點頭,拿著藥丸去隨意找了個衙役將藥瓶給了他。

那衙役笑著點點頭,轉眼就給莫炳郡喂下。

東方辭看著他吃下,渾濁迷離的眸子裏呈現清明之色。

而當他看清眼前一切的時候,眼中灰暗一片。

東方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者說她也無法揣摩莫炳郡現在的心裏。

不過看莫炳郡那看向她的時候,依舊冷厲憎恨的目光,不由輕輕一笑。

而莫炳郡的目光卻告訴她,他說,他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

“孔兄,咱們走吧。”東方辭搖了搖頭。

對於目光威脅,她從來不放在心上。

孔立推著她的輪椅,東方辭看向卞士傑道:“大人,若辭官歸鄉了,就入英雄聯盟吧,你是真正的英雄,趙四他們都服您,在英雄聯盟裏,沒有皇帝的打壓,百官的排擠,甚至是同僚的嘲笑,有我在一天,英雄聯盟便永遠是您的歸宿。”

碧霄殿中,卞士傑宛若小肚雞腸的小人一般,將矛頭對準所有二皇子嫡係,皇帝雖然欣賞他曾經的風采和威武不屈,但卻對這等不好控製的官員,也沒有收為己用的興趣。

張家雖然暫時失利,卻根基猶在,與張家有關聯的人們對他這個上無靠,下無依的七品小官,自然是想拿捏便拿捏。

而太子縱然想庇護他,他也不想給太子添麻煩。

一如他不想給東方辭添麻煩一般。

因此,對於卞士傑自動辭官的作為,東方辭心中感激又感動,還有一些淡淡的憂傷。

年老之人因為先前的買糧早已家產全無,她不能讓這真心幫過自己的人,落得個孤苦無依的下場。

想了又想,她覺得,還是讓卞士傑去梁山吧,至少,那裏是一片淨土。

卞士傑眼睛一亮,窄成一條縫的眼睛裏,驟然間迸射出絢爛而睿智的光芒。

他知道東方辭懂他。

這種彼此相知,彼此明白對方心意的感覺,真好,他頓時覺得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眼前這小小少年如此赴湯蹈火不枉此生。

東方辭以為他有顧慮,笑道:“聽說您當年策論學得好,英雄聯盟裏有許多一心向學的孩子,您就教教他們做人,讀書,寫字,成材。”

“好,但凡日後駙馬爺有用得著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然……”卞士傑眼睛微紅,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鄭重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趙四朝東方辭行了個禮,跟著卞士傑也走了。

他們入京,本就是為了保護卞士傑的,因此,雖然不舍,還是不得不離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東方辭感慨萬千,眼圈有些微紅。

孔立喃喃道:“辭兒,若有一天我老了,是否也可以去梁山教書呢?”

東方辭一愣,原本傷懷的情緒被瞬間打散,笑道:“算了吧,梁山不適合你。”

李昆玉道:“我呢,我可以教孩子們下棋。”

東方辭眼角抽了抽道:“那裏也不適合你。”

“為什麽?”

“為何?”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東方辭挑眉,突然有些傷感道:“或許你們老了的時候,我……”

頓了頓她有些不成聲:“我們或許已經各分東西了。”

孔立立刻道:“不會的,我會陪著你,無論在哪裏。”

東方辭不置可否的搖搖頭,卻沒有說話。

李昆玉腦海中靈光乍現,突然想到了什麽。

冬離,究竟是什麽意思。

無數百姓圍觀他們離開,三人的氣氛很是沉悶。

走到往回走的街角,突然一個丫鬟靠近走進東方辭,朝她行了一禮。

東方辭看向那衣著打扮都十分惹眼的丫鬟,點了點頭:“姑娘何事?”

丫鬟道:“我家小姐想見您。”

說著,丫鬟指了指一旁的轎子,街角的餃子裏,曹佩兒露出半張臉來,神色複雜難明的看著她。

兩人對視一眼,東方辭心中若有所思。

“請姑娘告訴你家小姐,我在這茶樓二層等她。”

丫鬟點點頭,順著東方辭手指指向的方向瞧了一眼,點點頭。

而茶樓二層的包廂裏,看到東方辭突然指過來的手指,正愣愣出神的戰長安突然往回躲了躲。

見他神色,暮雲滿臉曖昧的挑了挑眉。

戰長安麵具下的臉微微發燙。

上了茶樓,他們的房間就在戰長安所在房間的隔壁,於是,戰長安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生怕被東方辭發現。

“你現在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做錯了事被國公懲罰,不服又膽怯的孩子,若被人瞧見,指不定以為從前那坦**淩然的強悍模樣是假裝的。”

戰長安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小心走到牆邊。

“大哥你就別看我笑話了。”八尺高的貓著腰,用微不可查的氣聲說話。

暮雲嘴角的笑容更加誇張了。

他覺得,似乎隻有此時的戰長安,才有那麽一絲十幾年前的頑皮童趣。

小二送上茶水,孔立給東方辭斟上。

兩人都直直的看著東方辭,似乎再問她,那個姑娘是怎麽回事。

“那是誰的丫鬟,京城之中似乎沒有見過誰如此打扮。”李昆玉久在京中,卻看著那丫鬟眼生,不由問道。

東方辭聽著門外的動靜,道:“人來了,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

說罷,房門被推開,曹佩兒和她的丫鬟走了進來。

東方辭拱拱手道:“見過太子妃,您今日怎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