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嗎?”女子如此認真的詢問,三皇子有些錯愕。

東方辭搖搖頭:“主人隻是一個女子,她本該是在家裏享受的年紀,以她的家世,完全可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閑來無事繡繡花,朝看朝霞夕看雲,何必小小年紀學一身武藝,酷夏寒冬的去讀書考狀元呢。”

“為,為什麽……”三皇子訥訥問。

他不由想起在類雷州第一次見到東方辭,雖然生活清苦,她一個人在海麵上乘風踏浪的捕魚,縱然辛苦,卻也自得其樂沒有那麽辛苦。

她,究竟是為何要來京城蹚渾水呢。

據他觀察,東方辭自從入京,很少在查探父母去向之事上太過用心,以至於他常常忘記東方辭是來做什麽的。

東方辭婉轉提醒道:“或許主子快死了呢,有些病,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時候,就注定活不了多久呢?”

三皇子渾身一震,他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麵想過。

“皇甫贇,你身為皇子,又是無極公子,江湖上久譽盛名,生來自有天佑,可曾想過,有些人,天生便不是隻醉心與小情小愛的。”

東方辭目光深邃,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很無恥,身為東方辭的時候,她想看著他,不想與他真正的斷絕。

而此時,她卻想讓三皇子主動退出。

好渣啊。

“或許主人隻是來人間走一遭,看看這個陌生的世界,而你,終究隻是主人這輩子身邊的過客罷了,紅粉佳人是骷髏,最終不過是一捧黃土罷了。”

她露出淒迷而悲憫的表情,眼底是濃濃的不舍和淡淡的不甘。

複雜的讓人看不懂。

三皇子因為女子這樣的表情而悸動不已。

連她也要以東方辭的口氣教訓自己。

“請你以後不要在騷擾主人了。”淡淡落下這句話,東方辭笑的純良無害,仿佛是規勸和告誡。

趁三皇子恍惚的時候,東方辭瞬間上前,靠近三皇子,趁他不注意,一把點了他的穴道。

俊雅的男子還來不及錯愕,女子便如蜻蜓點水一般,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鼻尖傳來女子身上淡淡藥香,三皇子腦海中一陣清明。

這……跟東方辭身上的幾乎相差無幾。

而方才女子與東方辭幾乎一樣的表情和語氣,讓三皇子又是一陣恍惚,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認為這兩個人,是同一個。

東方府內。

冬離院書房中,竹窗外清瘦男子讀書的身影印在門窗紙上,淡淡的凝實在身影,模糊的五官透著認真而專注。

突然,靠牆的窗扉突然被打開,讀書的身影驟然抬頭。

光影中,似乎能看到他微蹙的眉。

東方辭一手扶著窗戶,一手朝讀書之人打了個招呼:“我回來了。”

讀書的身影放下書,站起身來,疲憊的伸了個懶腰,像是學累了,走到燈的另一邊,門窗之上的倒影緩緩移開。

“主子。”讀書人聲音輕柔,關切的喊了一聲。

“我離開這段時間有沒有人過來?”東方辭直接問。

說話的同時她的手不停的脫自己的衣服。

這裝扮成她的,是千琴。

千琴麵色疲憊,她方才拿著書,已經打了好幾個瞌睡,練武打架她絕不叫苦,可讀書,真是要了她的命。

“三皇子兩個時辰之前來過一次,現在又在院子外站著,葉大俠沒讓進,三皇子便在外站著,您要見嗎?”

兩人很快換好了衣服,東方辭抿了口茶,重新坐在讀書的位置上,讓光線重新將自己的身影照射在門窗上,搖了搖頭道:“不見。”

她因為繞圈,回來的晚了,竟讓他搶在了前麵。

千琴嘴角勾笑,仿佛東方辭不見三皇子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她歡喜著走出去,對三皇子道:“三殿下,少爺累了,不想見任何人,況且明天還有要事,請您不要打擾少爺。”

身為一個侍女,她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三皇子臉色僵了僵。

他看了看院門之上的葉離淵,打也打不過,現在連她的侍女都對他不客氣,隻能悻悻離開。

臨走時,他看了一眼門匾上陰影下暗淡的冬離二字,表情越發凝重起來。

灰溜溜離開之後,他往苗槑處走去。

雖然被苗槑整的很慘,但如今知道東方辭秘密的,隻有苗槑這一個人,他想問證實一下無名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然而,站在處處彌漫著藥草清香的院子裏,苗槑正在與善緣兩人,古鬆之下盤膝坐禪。

“苗槑,東方辭的病是不是不治之症?”

“滾……”回應三皇子的,隻有一個字,還有苗槑的滿臉戾氣和猙獰。

“阿彌陀佛,嗔怒癡纏,皆是妄念。”

“是!”苗槑眼中紅光一閃而過,麵對善緣,看著他那宛若寶相莊嚴的佛主,他的戾氣這才淡化了幾分。

三皇子捏了捏鼻子,他什麽時候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握緊拳頭,他正要理論,卻聽善緣道:“三殿下,貧僧正在為苗施主治病,還請殿下勿擾。”

三皇子憋悶,可善緣大師是父皇都要敬重的人,他也隻能拱拱手,轉身離開。

轉身之後,他喃喃道:“病人,都是病人,本王不跟病人計較。”

這極淺的一句話,差點讓苗槑內府震**,幾乎再次陷入瘋狂。

“少爺,三皇子走了。”千琴將三皇子離開東方府的事告訴東方辭,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走了也好。”東方辭以為,他是將無名的話聽進去了。

走了……也好。

卻不知為何,她的內心,無數淒涼如滔滔江水般漫延。

千琴見她沉默傷心,心中高興的火苗像是瞬間被潑了冷水一般瞬間澆滅。

小姐還是喜歡他啊。

四周無人,千琴想了想道:“小姐,您若是喜歡三皇子,我以後絕不會再趕他走,您也別委屈自己,壽數天定,說不定苗先生能治好您的病呢,若,若是不行,這兩年您也能開心點。”

她不想看小姐傷心淒然的樣子,她想看小姐開開心心一輩子。

東方辭微微一笑,目光幽深,緩緩道:“人生在世,也不能隻圖當下開心,苦盡方才甘來嘛。”

別人是先苦後甜,她是先甜後苦。

父母的寵愛和上輩子缺失的親情她已經享受過了,還渴求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