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著手,有些狼狽的走到階下。

東方辭張口就朝高瑜道:“麻煩高公公幫我準備幾塊兒鋼板,我要再做個鐵的。”

高瑜:“……”

雕刻這玩意已經把禦書房弄的不得安寧了,她還想開爐打鐵不成。

皇帝沉著臉:“高瑜,讓工部的人,連夜趕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

東方辭:“……行吧,那就多做幾個,對了,讓工部多給我送來幾個小輪子,我要玩。”

皇帝:“……”

東方辭:“誒?高公公?”

眼角**,高瑜尚未回答。

皇帝冷聲道:“高瑜是朕的總管,豈是你能隨意指派的?”

東方辭癟嘴:“切,小氣。”

皇帝再度黑臉。

十皇子聽著他們的對話,觳觫成了一顆冷風中瘦弱的蘆葦,那叫一個心驚膽顫。

是夜,東方辭與千琴換了衣服,又給兩人易容一番。

她頂著千琴的臉,端著洗腳水出了屋子,將洗腳水潑掉,她將盆放好就往外走。

門口的禁軍攔住了她:“太晚了不可出去。”

東方辭行了一禮,用千琴的聲音微冷道:“奴婢去禦書房吩咐小姐明天要吃的菜。”頓了頓她又道:“皇上答應了的。”

兩人對視一眼,瞧著屋裏對窗看書的人影,便也沒再說什麽。

東方辭一路往禦膳房的方向去,她畢竟是個婢女,沒有人特意去跟蹤她,於是,經過一處花園的時候,她拐了彎。

七拐八繞到了赤霞殿不遠處,猶有花香的桂樹下。

她看著粗壯的桂樹,枝幹從樹根發出來很多,顯得格外圓潤,滿樹碧綠汁液中點綴這金黃的小花。

她揪了一把,塞入口中,香甜撲鼻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

十月金桂,馥鬱芬芳。

品味桂花香,抬頭去看上玄月,長歎一聲,第一次入宮與三皇子見麵就在這裏,那時候,兩人相互間不知道對方的另一個身份,互相裝作初次見麵的模樣,尷尬猶在,卻已麵目全非。

突然有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潤如昔:“桂花……開了。”

東方辭回頭,男人英俊的臉依舊蒼白,眉宇間籠罩著化不開的滄桑,僵屍般半死不活的模樣,隻那一雙令人心動的鳳眸帶了點活人的氣息。

東方辭眼圈一紅:“你來了,最近還好嗎?”

三皇子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的看著她,像是在觀察她的情緒很神色,一舉一動有些小心和局促。

東方辭轉過頭去,看向明月道:“雅居山莊打了你之後的幾天,在這裏看到你,好怕你會認出我來,還好,你沒有。”

三皇子一怔,苦澀道:“其實那日我是特意來為你解圍的,卻也怕你認出我是淩雲霄來,沒敢多觀察。”

東方辭點點頭,突然精靈般的笑了,那灑脫的模樣,是千琴這樣的容貌,做不出來的美。

“其實我後來想到了,人有時候固執的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看不到的若沒有人告訴,也是很難想到,單若等自己發現,怕是要像咱們這般,耗費許多時間才能猜到最根本的真相,我們也算同生共死過,有些事何不坦誠相告?”

三皇子瞳孔一縮,對上東方辭布滿星辰的眼睛,退縮的轉過頭。

歎了口氣,東方辭道:“醒來之後沒人告訴我,中秋之夜你為我殉情……”

渾身一震,三皇子眼中光芒陡然大亮,震驚的看向東方辭,卻見東方辭已經轉過臉去,依舊迷惘地看著明月。

“我剛醒來還沒喝完一口茶,皇帝便闖了進來,說要娶我,要我給他生孩子,我腦子一團亂,我告訴皇帝我愛你,我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可皇帝當即便說你要娶王語嫣,第二天我在皇帝麵前死乞白賴的要見你,便見了你,誰知……”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我去看你那日,堂堂三皇子寢宮,竟然連個太監宮女都沒有,連苗槑都被支走,隻留你和王語嫣,便是皇帝要讓我看戲的,隻是關心則亂我……一時氣不過你成了別人的未婚夫。”

“其實我這個人,自私又狡猾,性子很惡劣,一邊瞞著你無名的身份,一邊又心底裏將你視為己有,想遠離你又舍不得放手,想無視你又總克製不了那股子灼心的占有欲,放不開又放不下,我也知道自己壽限太短,知道你此生必定會另娶他人,可聽到你與人有了婚約偏偏控製不住心裏的嫉妒,其實……這一兩年間,我有無數次想放手的……”

她驟然轉身半酸不苦的,眼眶裏的淚水瞬間落下,滾燙的落在三皇子心裏,然而那張淚眼朦朧的小臉,卻笑的燦若繁星,說不出的虛幻抽離。

“當初在你的茶樓,你以淩雲霄的身份拒絕我的時候,我便已經放棄了,隻是……沒想到你會在養居殿偏殿因為無名而來招惹我,以前不覺得你是愛我,隻以為你被色相晃了眼,又知你花心,我便不敢孤注一擲,可如今你都願意為我死了,我能問一句,你愛我嗎?”

不敢抬眼去看男人的臉,生怕看不到自己期待的一切。

低著頭,像是惶惑不安的兔子,渴求卻又不敢明目張膽渴望的等一個結果。

一聲顫抖的呼吸,將她擁入懷中,藥味與檀香混合的氣息灌入鼻息,埋首在他心口間。

男人顫抖的身體伴隨著不穩的氣息讓她感動莫名。

“我愛你,從來都是你,沒有花心,沒有別人,一直都是你。”胸膛震顫,心髒處跳動的心幾乎要穿過皮肉的阻隔,跳到東方辭眼睛裏。

彎月如鉤,青年男女,脈脈相擁,桂花飄香。

羞紅了臉,似乎有什麽枷鎖打開,又似乎有一塊兒石頭塵埃落定,她抬起頭,清淩淩的眸子望著他。

“那日我說的話,你能不能當作沒聽見。”她紅著杏眼,笑的討好,連滑落的淚珠都染上了粉色。

“唔……”

沒等到回複,男人冰涼柔軟的薄唇便壓了上來,緊閉雙眼,像是要將滿心滿眼的滾燙情緒都掩藏在濃密的睫毛之下,近乎破繭重生後頂禮膜拜的虔誠一吻。

冰山雪海閻羅殿走了一遭,直到現在,他才感覺自己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