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小王憐花的臉色過於扭曲, 巽風有些疑惑:“是你自己說的。”

當初明明是王小花在他耳邊叭叭叭,雖說他不耐煩聽,通常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但還是記得其中一些的。

小王憐花不信, 他抬頭看向這裏看起來比較值得信任一點的林平之:“我...我是說十年後的我,真的說過嗎?”

林平之卡了一下,思索半晌後道:“有吧。”

其實他沒聽過,但老板比王憐花靠譜多了, 和王憐花那巧舌如簧的嘴相比,老板一向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小王憐花深吸一口氣,他是對易容術很感興趣,母親也說他在這一道上天賦非凡。他確實驕傲於己身天賦,但還沒有做好十年後的他貌似是個...的準備。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緋色錦緞裙裝,隻覺得自己托著一條小蝴蝶結和花哨亮片組成的大蝴蝶結。

等等。

小王憐花抬頭,目光灼灼望向巽風:“這尺寸不對!”

林平之:“哪裏不對?”

這裙裝的款式和方才來送“外賣”的少女身上穿著的十分相似, 小王憐花很快找到裙裝的上部分,托著衣袖舉到肩膀部位,示意給林平之和巽風看。

他說:“巽風哥哥, 你不是說這是給十年後的我準備的麽?”

為了更讓人信服一些, 他把裙裝正麵貼近自己身體比劃一下,那墜著許多細細碎碎小珠子的裙擺正好到他膝蓋。

哪怕外麵的衣衫服飾和大明截然不同, 這也絕不是十九歲的王憐花能穿上的裙子。

“啊。”巽風張了張口:“才想起來,我選錯尺碼了。”

好像一不小心點成小孩子的衣服尺碼, 不過沒關係,王小花也不是穿不進去。

小王憐花終於生氣了:“你就是故意的!”

“咳咳。”難得見著小夥伴(十年前版本)跳腳, 林平之輕咳兩聲:“其實你, 我是說十年後的你能穿的。”

小王憐花呆了呆:“十年後的我縮骨功學得很好?”

林平之道:“你想學的哪個學不好?”

說來真是令人豔羨, 王憐花的學習天賦真的是無數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尋常人於一道精通已是不易,十年後的王憐花已能做到百道登峰造極。

小王憐花道:“為了穿裙子去學縮骨功更奇怪了,十年後的我腦子有毛病嗎?”

巽風擼了一把貓:“是不是為了穿女裝特意學的縮骨功我不知道,十年後的你腦子屬實有點大病。”

小王憐花:“嗬嗬。”

這對話怎麽越來越往奇怪方向發展了,林平之扶額:“應該隻是為了更好易容,你以前用縮骨功坑過丐幫。”

自從加入黃泉客棧,他心累的次數越來越多,原本還以為能擼兩把小貓緩解一下,結果小貓生病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你不喜歡嗎?”巽風歪頭,微微睜大眼,“顏色挑的是你喜歡的緋色,款式要的是那邊小女孩喜歡的款。”

一打開交易軟件,服裝區推送最上麵的就是這個呢。

小王憐花黑著臉:“不了,既然是十年後的我點名要的,那就留給十年後的王憐花,我不跟他搶。”

“噗。”

林平之別開臉,委實忍不住笑出聲來。

該怎麽說,老板和小王憐花的對話,聽起來並沒有任何年齡差。

“喵嗚~”橘貓舔了舔爪子,把自己團成一團窩進巽風懷中,不去參與兩個小孩的口角。

它可是要一直保持自己高貴冷豔氣質到回去的。

巽風挼了一把小貓,發現它又困倦起來,便準備把它送回房間去。

“咦,王憐花?”林平之驟然開口,死死盯住坐回去的小孩。對方不知何時腳下蔓延開濃鬱的粉色煙霧,迅速要將他全身籠罩。

孩童下意識抓住離他最近的林平之的手,眼神卻望向巽風,語氣略有些驚惶:“巽風哥哥!”

“你要回去了,可真快。”巽風坐直,安撫說道,“十年後見。”

林平之放下心來:“十年後見,王憐花。”

緊接著他伸出另一隻手,做了一個十年後絕對做不到也不會做的動作——他摸了王憐花的腦袋,還狠狠挼了一把。

哎,要不是他回去太快且欺負小孩很沒格調,他說不定就把從小在王憐花身上吃的虧還回去了。

小王憐花後知後覺,這煙霧正是他來到這裏時出現的。

黃泉客棧,巽風,林平之......還有沈浪。

小王憐花在心底默念這一連串字眼,在脫離這個時空的最後一刻往樓梯上看去。

仿佛心電感應,原本在客房裏的沈浪正巧出現在了樓梯口,自上而下對上他的眼。

十年後見。

“啪!”

煙霧散去,原地出現十年後的王公子緋色身影。

王憐花站定後頭忽而有些發暈,扶著白玉台依然沒有減緩自己往後倒的速度。下一刻原本在樓梯上的沈浪出現在他身後,伸手扶了一把。

“王公子可真是讓沈某好找。”沈浪含著笑意道。

王憐花揉著自己額頭沒好氣道:“又沒讓你來找我。”

回到這個時空的一瞬間,幼時被巽風從城隍廟牽著到黃泉客棧,在客棧被忽悠的記憶瞬息映入腦海。

他就說為何十年前在洛陽見到林平之時覺得對方很眼熟,感情由頭在這裏。

“小老板。”王憐花晃了晃頭,確認自己不再頭暈後開口:“這十年...還有人能抽到嗎?”

這可真是個逆天玩意兒,到底哪尊神仙整出來的?

巽風眨了眨眼:“不確定,但這不是神仙的東西,是人類的造物。”

說出去或許王憐花不會信,但十年/火/箭/炮這種挑戰時空法則的東西,確實是憑借人類的能力做到的。

王憐花瞳孔猛地一縮。

巽風又道:“不過,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造出來的,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王憐花苦笑道:“小老板,你真的沒有讀心術嗎?”

眼前的少年和初次見麵——指十年後的初見,相比起來真的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能精準戳中他的心思,連話語也犀利不少。

異瞳少年聳聳肩:“或許有。”——這隻取決於他願不願意。

不過,在這裏倒沒有必要去聽什麽心音。

王憐花沉默許久,決定轉移話題:“老板,你看沈浪如何?”

巽風道:“不招新人,你自己想辦法。”

這便是默認了。

王憐花回頭對上沈浪視線,深吸一口氣:“沈大俠,有沒有興趣合作?”

沈浪露出一抹了然笑意:“王公子說來聽聽。”

王憐花道:“你負責殺人,我負責勾魂。”

這話說的,仿佛兩個狼狽為奸的人去做什麽罪惡滔天的事情。

沈浪道:“如果我不願意,王公子難不成會放棄麽。”

王憐花道:“你猜。”

沈浪伸了個攔腰,神態前所未有的輕鬆:“那沈某就隻好盯著王公子,以免王公子動手時傷到無辜人士。”

清理一下惡貫滿盈的通緝犯,本就是他平時做的事情,至於王公子想做什麽,他一直盯著,總會知道。

至於王憐花為何突然幹起陰間差事,他不說,沈浪也猜的七七八八。

他在樓上客房時仔細查過每一處地方,這樣神奇的黃泉客棧,它的主人又怎會是凡人呢?

他二人幾句話之間,此事就這麽定了,而沈浪甚至不能全然確定王憐花究竟在做什麽。

林平之看的那叫一個目瞪口呆,不過鑒於此前經驗,他很快就平靜下來。

王憐花的新任務下來之前,沈浪在往生池也抽了一次。

升騰著水霧的光環中躍出兩道金光沒入沈浪雙眼,他睜開眼睛,原本漆黑的眸子裏便閃爍金光,再去瞧王憐花,竟在對方白皙眉心上瞧見一朵張牙舞爪盤踞著的紅色花朵。

那妖異花朵絲絲花瓣蜷曲起來,將王憐花的麵容襯得格外邪魅。

沈浪眨了眨眼,眼中金光褪去,眼前的王公子臉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到這時,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也解開了。

*

風光旖旎的江南水鄉,有一座聞名江湖的百花樓。

這座神奇的小樓永遠對任何生靈張開大門,誰都可以來這裏喝一杯茶,避一避禍。

樓中常年盛開各色爭妍鬥豔的花朵,它們的主人總是會用最細膩的心思照顧它們,讓它們在樓中自由生長。

百花樓的主人近日得了一顆奇異的種子,種子的主人信裏告訴他,這種子會開出世間獨一無二的花朵。

於是他便按照信中附帶的培育方法,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將種子種下,這段日子都精心照料,隻待來年它開出花來。

這日天朗氣清,他正在二樓給花盆澆水,忽聞身後有清風拂來,俊朗麵容上露出一個溫潤的笑。

“陸小鳳,爬窗不是一個好習慣。”

披著大紅袍的男人從窗台跳進來,熟練打開木櫃取出一瓶酒,熟練給自己倒了一杯,飲盡後道:“陸小鳳走慣百花樓的窗了,花滿樓,你今日興致一如既往的好。”

花滿樓,也就是百花樓的主人放下手中灑水壺轉過身來:“樓中繁花盛放,我自然心情很好。你一來,就更好了。”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花滿樓。”陸小鳳朗聲笑道:“花滿樓,好久不見,我來你這裏躲躲麻煩。”

花滿樓道:“陸小鳳惹不上麻煩,那便不是陸小鳳。隻是看你這模樣,這麻煩還是你心甘情願惹上的。”

陸小鳳愁眉苦臉:“說來話長,七童,你可聽到移花宮大宮主出關的消息?”

“邀月宮主?”花滿樓頷首,“似是聽過,邀月宮主神功大成,莫說南方武林,恐怕四方武林現在都無幾人能與她一教高下。但這與你陸小鳳有什麽關係?”

陸小鳳道:“有,邀月宮主出關第一件事,就是去處理移花宮的叛徒。”

花滿樓蹙眉,並沒有說什麽。

陸小鳳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苦著臉道:“本身人家處理家事也在理,隻是我恰好路過,誤以為邀月宮主要殺了那叛徒——那逃走的侍女已身懷六甲,我便出手攔了一下。”

花滿樓道:“合該如此。”

“壞就壞在,邀月宮主本來隻是廢了那侍女武功逐出移花宮。”

然而他陸小鳳誤以為要殺人滅口,傻傻撞了上去,好懸沒被邀月宮主一掌打死。

花滿樓道:“你怎麽離開的。”

江湖傳聞邀月宮主喜怒無常,陸小鳳至少目前看起來毫發無損。

陸小鳳臉色很有幾分古怪:“又冒出一個白衣美女,竟要邀月宮主主動劃破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