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已經年過四十,可是歲月對待美人格外仁慈,她依然青絲如墨,肌膚勝雪,美麗一如少女,卻又比少女多了一股雍容華美的韻致。

此時魏圭已經登基,距離魏昭逝世,已經三年了。

自從魏昭離開之後,謝晏和便搬到了鳳儀宮。

望著窗外魏昭親手栽下的垂絲海棠,謝晏和一坐便是兩三個時辰。

長女雲陽公主已經出嫁,但自從謝晏和半年前染了風寒,一直纏綿病榻數月之久,便時時進宮探望。

看到自己的母後坐在窗前,神情恍惚,一張美麗、聖潔的容顏猶如天上的皓月般,清冷、縹緲,雲陽公主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不由輕聲喚道:“母後。”

謝晏和這才回神,目光落在長女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柔聲道:“雲陽來了。我昨夜夢到了你父皇。你父皇說,今日便會來接我了。”

雲陽公主聞言,心中大慟。

父皇駕崩之後,母後在父皇的陵寢前幾次哭昏過去,等到父皇下葬,母後更是不吃不喝,竟是要尾隨父皇而去。

她和皇兄、皇嫂跪在母後榻前,無論如何哀求,母後仍是粒米不進。

後來還是皇兄請了舅父、舅母進宮,兩位長輩一起哀求,才勸動母後重拾生念。

可自那以後,母後就像是丟了一半的神魂一般,連孫輩都不見了,一個人經常枯坐半日。

雲陽公主和皇兄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三年間想了無數辦法,仍是無法令自己的母後展顏。

如今聽得母後這一句,雲陽公主哪裏受得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芙蓉麵上,珠淚滾滾而落,她淒聲道:“母後,兒臣知道您思念父皇,可您也要保重自身啊。父皇若是泉下有知,看您哀悔過度,不知該有多心疼。”

雲陽公主是和自己的皇兄親眼看著父皇、母後平日裏有多恩愛的。世間男子,無一人能向父皇這般,萬人之上、富有四海,卻將母後看得重逾性命。

而母後,在宗室大臣的眼中,雍容端莊、幽閑令德,是天下女子之表率,隻有在父皇麵前,才是最真實的她,最喜歡和父皇撒嬌使性子。

兩個人親密起來,常常令她和皇兄臉紅。

然而,即使知道父皇、母後夫妻情深,雲陽公主也舍不得自己的母後。

她雙手抱住謝晏和的膝蓋,像是幼時一樣,充滿期盼地看向自己的母親,流著淚說道:“母後,您真的舍得女兒和皇兄嗎?”

麵對女兒的一雙淚眼,謝晏和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喃喃道:“你不懂……”

雲陽公主就怕自己的母後會做出傻事,當即決定留宿在宮中。

清晨,雲陽公主從睡夢中醒來,習慣性地撩開紗帳看了一眼。卻見往日即使是在夢中依然眉尖緊蹙的母後舒展了一雙黛眉,唇角微微含笑,似是做了什麽美夢一般。

雲陽公主心中一鬆,柔聲喚道:“母後,兒臣服侍您起身吧?”

**的人沒有任何回應。

雲陽公主隻以為自己的母後睡得太沉,又連喚了幾聲,可是**的人依然一動不動。

雲陽公主瞪大眼睛,她顫抖著伸出手,用力晃了晃謝晏和的胳膊。

一隻玉手從錦被裏滑落,掌心鬆開,一支紅珊瑚鳳頭簪摔在地上,碎成了幾截。

雲陽公主眼睫一顫,眼眶之中頓時蓄滿了淚水,她高聲疾呼:“來人!快來人!”

魏圭下了早朝,匆匆趕來,望著鳳儀宮裏已經掛上的喪幡,腳步一晃,連忙往內殿衝去……

仁徽哲睿懿德昭皇後,享年四十三歲,薨逝之前,容顏安詳,一如生時。百日後,與康平襄武昭烈文皇帝合葬帝陵。

封陵之日,隨行文武百官親見,萬裏晴空飄來一片七彩霞雲,接著一龍一鳳從帝陵衝天而起,在天上久久盤旋,遂隱入雲層,消失不見。一時傳為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