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滾開,本宮隻劫財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一口鮮血如同朵朵寒梅綻放在那素白的衣襟上。

蘇錦屏趕緊扶著他:“先回去吧,外麵天冷!”

“好!”他倒是很聽話,就像是沒有脾氣一般任憑蘇錦屏拿捏。“蘇錦屏,明天你就可以走了!”

她自然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咬唇開口:“也許,也許是後天呢!”

“明天,或是後天,又有什麽區別呢。”不論是明天還是後天,來年花開,他都再也看不到了。

蘇錦屏的眼淚在眼眶裏麵打轉,卻是靜默不語。原本打算對他說的話,此刻也說不出了。上官渃汐求她的事情,她現在也說不了了,或者說,根本就不用說了。若是他不在了……她就幫他把那孩子一起帶走吧,他的擔憂,不過是幼子被脅,既然如此,就由她帶著他的孩子離開皇宮這個是非地,在外麵自由自在的生活!也算是報答他對自己的恩情。

回了君臨淵的寢宮,他就隻是靠在**,咳嗽不止。金黃色的床榻,和那張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極為不和諧,這樣的一個人,原本也不該坐到帝王這樣的位置上吧?原本該是至善之人,坐到了帝王的位置上,最後在世人的眼中變得至惡。

靜默了半晌之後,蘇錦屏摸著自己袖口的瓷瓶開口:“這碧玉回魂丹,好似還有一顆!”

“但是那一顆,你們永遠都拿不到!”君臨淵的語氣極為篤定。皇甫夜上次來,他就在他的身上聞到了碧玉回魂丹的味道,若是在皇甫夜的手中,皇甫家的人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不會將之交出來。因為皇甫懷寒沒有弱點,所以不會有任何能脅迫皇甫家的籌碼。

蘇錦屏聞言,有些微愣。不懂他為何有此一說,正想詢問,卻見他麵色驚變,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她便什麽都不問了,隻是給了拍了幾下背順氣。

待到緩過氣來之後,君臨淵對著她開口:“將手伸出來!”

蘇錦屏心下疑惑,也沒有多話,將手伸出來看著他。君臨淵至床側取過一隻銀針,飛快的出手一紮,兩個人的指尖都泛出了血珠,而後將自己手上的傷口和她的合到一處。

“這是做什麽?”她知道君臨淵不會害她,所以也沒有反抗,但是這行為也未免太奇怪了一些。

君臨淵沒有搭話,不多時,蘇錦屏就看到一條像頭發一般細蟲子,飛快的從君臨淵的手上竄出,而後沿著蘇錦屏的傷口爬了進去。“有了這萬蠱之王,隻要你吩咐一聲,五百不死神兵,都會聽你調遣。”這萬蠱之王隻有用血才能引出來。

他還記得不死神兵的事情?就連蘇錦屏都險些忘了。

“他們的威力你也是看到過的,五百人,就是不能一掃四宇,至少也能護得你的周全。朕保證,就是十萬人馬包圍,有這五百人在,也沒有人能動你分毫!”君臨淵的語中帶著一股子自信,睥睨天下之感。

蘇錦屏卻覺得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五百不死神兵和皇宮的密道,君臨淵原本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是護他自己周全的吧?可是現下卻全部給了她。此刻,說什麽都會顯得矯情,道謝就更是矯情了!“君臨淵,遇上你真的是我的幸運!”

幸運麽?遇上她,又何嚐不是他的幸運呢?半晌之後,君臨淵淡淡的開口。“蘇錦屏,你先回去吧!”

“可是你……”

“朕還有些事情要交代。”說這話的時候,麵色有些冷然,蘇錦屏便知道這是有些事情不想或不能讓自己知道,所以識趣的起身走了。

才走了幾步,就聽見他的聲音響起:“等等,有件事……”

蘇錦屏一怔,回頭看著他:“什麽事?”

君臨淵頓了頓,笑著搖頭:“沒事!”其實他是想告訴她淺憶的死,其實是他策劃的,目的是借刀殺了君臨夢,同時也叫蘇錦屏不痛快,但是,他不敢,他怕說了,他們之間就……

蘇錦屏狐疑的看了他一會兒,就走了。

待她一走,君臨淵的麵上露出些許愧色。對不起,蘇錦屏,這件事朕不打算告訴你了,就讓朕自私這一次吧。

過了良久之後,君臨淵方才平定了心緒,開口吩咐:“拿紙筆來!”

“是!”下人們應了一聲,便將筆墨紙硯放到他的床邊。提筆,一筆一劃的寫著,描金般的容顏上含著一抹淺笑,看起來極為舒心,純淨……

……

出了君臨淵的寢宮,蘇錦屏頓時感覺腳步有些沉重。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具有多大的局限性,哪怕君臨淵現在在千軍萬馬之中被困,她也可以策馬馳援,但偏偏是病,還是不治之症。原來這世間的生與死,都由不得她來決定。

她想回南嶽。想他,很想,很想。但隻要想到君臨淵,她便覺得就是現在就可以走,她都高興不起來。她想,這一次來北冥,她是幸運的。就像是冥冥中的一隻手,在推動著事態的前行。淩遠山之死,讓她有了一絲絲善心,所以才會來開導君臨淵,也就是她的這一絲善心,拿到了碧玉回魂丹和不死神兵,甚至還有獨步天下的醫術,但,最重要的,是她交到了這麽一個知己,唯一的知己!

……

“陛下三思!”南嶽皇宮,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都在勸解他們的皇帝陛下,若是南嶽出兵北冥,這不是會把東陵和西武都高興的跳起來嗎?皇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這四個字一出,沒有聽到他們皇帝陛下的回音,整個殿內的氣氛壓抑的驚人,嚇得他們身上的冷汗都滴落了下來,心底也開始慢慢的發虛。有些時候不說話,比說再多都叫人膽寒,他們的皇上現下就將這句話詮釋的淋漓盡致。

整整跪了半晌,直直的讓幾位大人們都嚇得險些虛脫了之後,百裏驚鴻冷冷清清的聲音方才從他們的頭頂響起:“眾位大人三思好了麽?”

幾人嘴角一抽,敢情皇上不說話,是想讓他們三思。要是他們三思的結果不能讓皇上滿意,下場就開大了!想著飛快的點頭:“啟稟皇上,臣等三思……不,臣等已經五思過了,作為臣子,不該隨意置喙君王的決定,是臣等之過!”

雖是表明不再勸了,但也不忘記告訴他,我們是因為不該質疑君王所以選擇沉默,這半點都不表示你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們相信皇上一定能聽出他們的弦外之音。

但百裏驚鴻聽到了,也當沒有聽到,南嶽和北冥開戰,怎麽能便宜了東陵和西武?四國環饒而立,中間是一塊四國都不管的地界,謂之“千騎古城”,城主墨冠華,有天下第一謀士之稱。他從來不管四國之事,四國開戰去借道,他也很是幹脆,大開城門讓人家過去,還真是個好說話的好好先生。但是真當他好說話的人,才是傻子!

“命忠義王率十萬兵馬先行,自千騎古城借道。後齊國公率領三十萬兵馬緊隨其上。將士們整裝而發。”清冷孤傲的聲音,自大臣們的頭頂響起。

齊國公覺得有些為難,畢竟皇甫懷寒和慕容千秋都不是善茬,這種時候極有可能乘虛而入,但君王的命令卻是他不能置喙的,隻得低頭開口:“臣領命!”

話音一落,百裏驚鴻複又淡淡的開口:“途經千騎古城之時,可以給東陵和西武製造些矛盾。”

這話一出,齊國公的眉頭當即舒展開來!對啊,他怎麽沒想到挑撥離間這一茬呢?一聽皇上說要攻打北冥,就直接傻掉了,沒想其他的問題。這法子可不是什麽陰險卑鄙,而是兵不厭詐!

……

一整夜,蘇錦屏都沒有睡好。心下忐忑不安,今日就是君臨淵二十五歲之時,她並非是迷信之人,但想著君臨淵現下的身體狀況,她卻覺得心底發沭,昨夜本來想陪著他的,但是他卻把自己支走了。此刻,天還沒亮,忽的聽見門外的一陣腳步聲響起,跑得極快,像是出了什麽事。

蘇錦屏一撩被子,來不及穿外衣,裹著那貂皮大裳就出去了,一開門,見著一個宮女從自己的麵前匆匆跑過,伸出手抓住:“發生什麽事情了?”

“姑娘,是皇上昏迷了,太醫們束手無策,恐怕是……”那宮女話音未落,她麵前的人就已經消失不見,遠遠的,隻看見一個疾馳而去的背影。

蘇錦屏的心底有一絲涼意,和無法抑製的焦急哀傷,到了君臨淵的寢宮門口,便看見一眾大臣們都跪在門口,想必也是都收到了君臨淵病危的消息。蘇錦屏登時大怒:“皇上還沒出事,你們跪什麽?這是在詛咒皇上嗎?”

這一吼,眾位大人一怔,趕緊起身,各自站到一邊去。皇上能不能撐過今日,已經是明麵上的事情了,但是這個女子這句話也有理,他們現在跪可以跪,但是不跪才是最好。

蘇錦屏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才進了君臨淵的寢宮,太醫們來來回回的走動,麵上卻都是焦躁之色。而那個單薄的人,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完完全全的失了顏色。而直到今日,蘇錦屏才清晰的意識到,這幾日他已經瘦了,而且消瘦得快不成人形了,但卻並不影響他舉世無雙的美貌。

君紫陌在他的床邊站著抹眼淚,她完全不敢置信,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皇兄,為什麽會忽然變成這樣。

張禦醫見蘇錦屏進來,趕緊開口:“姑娘,您的醫術也是超群的,要不您來看看,我們實在是想不到法子了!”

蘇錦屏感覺自己的腳步有些虛浮,走到他的身側,摸上脈門,幾乎已經探不到什麽氣息了,她的心底也慢慢的涼了下來。也就在同時,**的人忽然咳嗽了幾聲,睜開眼,吐出了一口血痰至床邊,蒼白的麵色卻忽然找到了一絲絲生氣。

君紫陌一見,頓時大喜:“皇兄醒了,皇兄……”

可是她一轉頭,便看見蘇錦屏和眾禦醫們,沒有一個人臉色緩和。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不是沒事了,這是回光返照!想起自己的母妃死之前的場景,君紫陌才恍然頓悟,再也笑不出來了。這下那眼淚已經是再也止不住了,衝過去抱著君臨淵哭了起來:“皇兄,你不要死!你死了就沒有人疼紫陌了,皇兄……”

一旁的禦醫們和蘇錦屏都微微偏過頭,有些不忍。

君臨淵也是一怔,竟沒想過這小丫頭這般在意自己的死活。又咳嗽了幾聲,才強笑著開口:“傻丫頭,皇兄不在了,也沒有人敢欺負你的!”說著這話,他的眼神看向了蘇錦屏,蘇錦屏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夠庇護她。君臨淵若是不在了,一個沒有後台的公主,在這亂世就連個宮女都不如,蘇錦屏點頭,表示應下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皇兄……”君紫陌哭著撒起潑來,皇兄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不要皇兄死。

“咳咳……”君臨淵忽然重重的咳嗽了起來,幾個禦醫趕緊上前將君紫陌拉開:“公主殿下,您不要再撞著陛下了,他的身子已經經不起了!”

君紫陌聞言,趕緊乖乖的站到一邊,看著**咳嗽不止的人,已經不敢再上前一步,但卻哭得越發的壓抑。

他趟回**,看著床頂,眼神有些渙散,自言自語般的開口:“蘇錦屏,朕想看蘭花……”

昨日,他也說了想看蘭花。蘇錦屏眼眶一熱,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剛想開口,卻又聽得他空靈的聲音響起:“朕怎麽忘了,蘭花已經謝了。”

蘇錦屏上前一步,將他扶起來:“君臨淵,我帶你去看梅花,梅花還開得正好呢!”梅花,在冬日也能傲然而立,她多希望他也能像梅花一般,扛過這個冬日。

“梅花?咳咳……好啊,我們去看梅花!”一抹純淨的笑綻放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極為純粹。

禦醫們想攔著,畢竟皇上的身子若是再出去,隻會讓病情雪上加霜。但,他們又都頓住了,因為不論是出去還是不出去,皇上都撐不了多久了。

蘇錦屏給他披上一件貂皮大裳,而後扶著他出了屋子。門口的大臣們見此都是一聲不吭,短短幾日,陛下已經消瘦成什麽樣子了。目送著那兩人一直往梅林深處而去,就是原本不支持君臨淵的大臣,此刻也覺得有些不忍。

初雪已融,細碎的梅花瓣和著寒風從空中飄散,一圈一圈的旋轉,而後慢慢的落地,比起櫻花雨,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到了梅林中,他的腳步有些不穩,蘇錦屏趕緊找了個東西墊著,扶著他坐在地上,開口問著:“梅花很美吧?”

“嗯!”點頭,笑意融融,綻放在那已經趨於透明的臉上,晶瑩剔透,純淨美好。

點完頭之後,他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半靠在蘇錦屏的身上。眉心那一點朱砂,此刻卻嫣紅似血,更顯出了他浮白的麵色。“蘇錦屏,朕聽說,咳……咳咳……朕聽說皇甫懷寒生辰的那一日,你為他唱過幾首歌,今日朕生辰,你可不可以也唱一遍給朕聽?”

若說他求過她什麽,恐怕也就這麽一件事了吧。狹長的丹鳳眼底含著一絲絲企盼,看著身側的蘇錦屏。

蘇錦屏紅著眼眶點頭:“好!”

零零散散的梅花,散落到兩人的跟前,蘇錦屏強撐著一抹笑意,唱了起來,語調幽幽,帶著哽咽:“如花,似夢,是我們短暫的相逢。纏綿,細雨,胭脂淚飄落巷口中……”

“幽幽聽風聲,心痛。回憶嵌在殘月中……”

她輕輕的唱,他靜靜的聽。這一刻,仿佛萬物都歸於寧靜,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聲音。而蘇錦屏,聽著耳邊越來越弱的呼吸聲,死死的憋著自己的眼淚,沒讓它掉出來。

“蘇錦屏,朕想吃烤兔子!”帶著些任性的聲音從她的耳畔響起,他記得她說過,估計他這輩子再也吃不到第二次她親自烤的,可是今日,他定要吃到不可。

“好!”蘇錦屏咬著唇答應了。

不多時,梅園之內,燃起了篝火。蘇錦屏握著那隻兔子,聽著耳畔的呼吸聲,急得心底發顫!烤肉是最值得她驕傲的拿手絕活,可是今日她卻隻覺得挫敗,隻希望它熟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還沒熟麽?”難道,他真的等不了了?

蘇錦屏咬著牙開口:“就好了,馬上就好了!”這語氣,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他也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篝火中的兔子。慢慢的,眼前的景象,也已經模糊了,低低的開口:“蘇錦屏,如果朕睡著了,不要叫醒我……”

“好!”蘇錦屏哽咽著應了一聲,加快了翻轉兔子的速度。

君臨淵也一直看著那隻兔子,好似是真的很想吃,輕輕的呼吸著,慢慢的,吸進去幾口氣之後,再也沒有吐出來。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看了一眼漫天的梅花瓣,而後緩緩的閉上,手,滑落在地……

蘇錦屏咬著下唇,看著他滑落到自己麵前的手,強忍著眼中的淚,倔強的烤著那隻兔子,又過了一會兒,兔子終於熟了,偏頭遞給他:“君臨淵,熟了!”

“君臨淵,你吃啊,你吃啊!兔子熟了,真的熟了。你為什麽不等一會兒,為什麽不等我一會兒!”蘇錦屏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撕心裂肺。今日是他的生辰,她為什麽就沒有想到送他一件禮物呢?他說他想吃烤兔子,可是還差一會兒,就差一會兒……

漫天的梅花瓣飄飄灑灑,一點一點的落到他的身上,像是一副綺麗的畫卷。也有幾片花瓣,掉落到火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蘭花,落了……”

“君臨淵,我們可以明年再看的!”

“好啊,我們明年再看!”

明年再看……

幾個時辰之後,下人們過來將君臨淵帶走了。蘇錦屏沒有攔,目送著那些人帶著他離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往梅園之內而去,她要去收拾那些醫書,而後離開,不然那群大臣想要知道君王臨終前,對傳位的任命,是定然不會放她走。

進了那茅草屋,她知道這裏麵的書都是君臨淵最珍視的東西,所以絕對不能讓人損毀了。一邊收拾著,冷不防的看到了那個盒子,這個盒子她看見過幾次了,君臨淵也一直在強調,他若是不死,自己就絕對不能碰這個盒子。現下,該是可以看了吧?

將那盒子打開,入目,就是一張地圖。蘇錦屏粗略了看了一眼,便放到一邊,裏麵躺著一本書,很薄,隻有薄薄的幾頁紙。將那書打開,裏麵記載的都是一些疑難病症的醫理,正當蘇錦屏準備將那書關掉帶走的時候,赫然看到了一頁紙。上麵寫著喋血之症……

喋血之症,心肺俱損,不可動怒,忌辛辣。

隨後,便寫著碧血花。

碧血花身帶奇效,有解毒、護住心脈之奇效。與天山雪蓮,百年靈芝等三十幾味藥草混合,可製成碧玉回魂丹,能解百毒。也可與菖蒲、茯苓等七味藥草混合,製成靈紫丹,再配上針灸,可治喋血之症!

“轟!”蘇錦屏隻感覺自己的腦袋產生了一聲巨響,忌辛辣?難怪上次自己給他吃烤兔子的時候,他問了那麽一句,沒過多久又好端端的吐了血,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吃,卻為什麽還要吃?今日還讓她再烤……碧血花,可治喋血之症!他不是說沒救的嗎?碧血花可以製成靈紫丹來治他的病,可是他為什麽要製成碧玉回魂丹送給她?明明,明明就是昨天他想反悔都來得及的!蘇錦屏隻感覺自己的心中湧起一陣尖銳的鈍痛,若是到了現下,她還看不出來他是為了自己,她就是個傻子了!

就因為他說的,最後一顆碧玉回魂丹他們不可能找到,所以他就要犧牲掉自己麽?“君臨淵,你這個傻子!”他到底會不會算賬啊,一雙眼和一條命,哪一個比較重要他不知道嗎?可是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蘇錦屏腿一軟,便坐到了地上,環著自己的腿哭了起來,她極少落淚,但是這幾日,卻是真的難受,仿佛要將她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了。也就在同時,一張紙,從她手中的書裏麵飄了出來,淚眼朦朧的將那張紙拿在手中,上麵寫著幾行字,溫和的字跡中帶著淩厲的霸氣。

“朕知道,以你的聰慧,遲早會發現這本書的。可,這本書是師父的心血,朕不能毀了它。

待你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朕該已經走了。但,不要難過,他是你愛的人。用朕的命,換他一雙眼,值!

原先國庫的銀子,朕已經轉移出來了,就藏在那張地圖所指的位置。說了送你,朕又怎會食言?

還有件事,朕一直都沒有告訴你。但現在,朕也不打算說了,就當是朕自私了這一次。

你曾說,朕是綻放在黃泉的彼岸花,而今,朕就先去黃泉岸邊等你。

盼來世,還能再做知己。”

昨夜,他將自己支開,是為了這個?那張地圖藏的是國庫的銀子?那國庫失竊……也全是他的計策!

“君臨淵,其實這件事情我得說說你,這確實就是你的錯,那鑰匙在你的手上,卻讓人把國庫給盜了,這責任你怎麽都是有的。咱們是朋友了,在外人麵前我自然是維護你的,但是在內,我還是得告訴你這是你的問題,以後定要小心些!”

“嗯!”

……

“辣的?”

“怎麽了,有問題?”

“沒有!”

……

“君臨淵,我昨日想到了一個方子,可行性高了很多。用針灸配上七種藥草,可能有效。”

“你說的法子不錯,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但若是真的以針入死穴,該用什麽藥來護住心脈,緩過紮入死穴的一瞬?”

“沒有能夠短時間護住心脈不斷的藥嗎?”

“沒有!”……

……

“君臨淵,你這個騙子!騙子!什麽有君子之風,高貴若君子蘭,你就是一個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蘇錦屏哭著大罵,可是她罵又能怎麽樣,他能活過來嗎?不管她再說什麽、罵什麽,他都聽不到了!她覺得她簡直就要被他逼瘋了!世上有了一個淩遠山那樣的蠢貨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加上一個君臨淵!為什麽?為什麽?!

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看樣子是在抓她。蘇錦屏抹掉臉上的淚水,而後起身將東西都收拾好。她不哭,也不能再哭。她欠他的太多了,所以這筆債,她必須要還!他的遺腹子,還有君紫陌,現下已經都成了她的責任!

飛快的將那些東西全部打包,而後背著出門。剛剛出了梅林,便撞上了君紫陌,小丫頭的眼睛是紅腫的,看見蘇錦屏的那一瞬間也還在抹淚,兩兩相望,她開口:“姐姐,皇兄走了,我怎麽辦?”

皇兄走了,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除了皇兄和蘇錦屏,就沒有人再關心過她了,所以除了蘇錦屏,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問誰。蘇錦屏幾個大步上前:“我也要走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若是跟我一起走,以後就要隱姓埋名,不再是皇室的公主,而隻是我的妹妹,以後,我會替你皇兄照顧你!”

就這一句“我會替你皇兄照顧你”,像是一根針,刺到了君紫陌的心中,她哭著點頭:“我跟你走!”皇兄也該是希望自己跟她走的。

“帶我去蘭妃的寢宮!”蘇錦屏開口。

君紫陌趕緊在前麵帶路,避過了好幾撥禦林軍之後,才到了蘭妃的寢宮門口,門口的宮女正想說什麽,蘇錦屏一揚手就將她們敲暈了。幾個大步進去,上官渃汐麵色灰白,儼然也是知道君臨淵已經不在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跟我走!”蘇錦屏直切中心!

上官渃汐一怔:“為什麽?”皇上已經不在了,就沒有人再威脅這個孩子的安全,而且他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也當是最能登上皇位之人,讓皇上的孩子來做皇帝不是很好嗎?

“第一,國不可一日無君,北冥沒有一個人會有耐心等你把孩子生出來再扶他坐上王位。勢必就有其他的人登基,到時候,你腹中這個嫡長子,就會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你自認為能保得住他?第二,君臨淵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就是擔心他的兒子,會走自己的老路,更擔心北冥會出現第二個王太後,或是有大臣脅幼帝而令諸侯。所以不管你願意走,還是不願意走,我必須帶你走,因為隻有跟著我離開,我才能保證這個孩子的安全,保證君臨淵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你願意跟著走最好,若是不願意,我便打昏了你帶走!”將這個孩子留在皇宮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她必須帶走!

而上官渃汐在聽蘇錦屏說前半段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因為自己的母家勢力龐大,而且她對自己的實力也有信心,可是聽蘇錦屏講到後麵,那是皇上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隻要是皇上不希望的,就是有一絲絲發生的幾率,她也不能讓之發生!“好,本宮跟你走!”說罷便飛快的進屋,將自己身上繁雜的衣物都脫下來,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

“以後你就不能再自稱本宮了!走吧!”蘇錦屏說罷,就率先離開,君紫陌和上官渃汐都跟在她的後頭。

三個人的目標就有些大了,沒走幾步遠就被侍衛們發現了。侍衛們上前,對著蘇錦屏開口:“姑娘,丞相大人,和眾位大人請您去一趟!”

說白了,就是想問最後皇上有沒有什麽遺詔之類的,宣布立誰為帝。但是這件事情君臨淵沒有說,蘇錦屏去了也說不出個一二,而且玩政治的人,她再了解不過。就是君臨淵什麽都沒有說,或是說的不是那些人想要的答案,自己就會被逼著說假話,如果不同意,就隻有死路一條。她隻要還有一絲理智在,就絕對不可能跟著這些人走!

“不死神兵!”一聲冷喝響起,而後,五百名黑衣人一同出現在蘇錦屏的身邊。

不死神兵?!所有的禦林軍都嚇了一跳,往後麵退了一步。不死神兵的威名,沒有一個軍人會陌生,他們自然也都知道的。

而後蘇錦屏大聲開口:“皇上駕崩之前,沒有留下任何遺詔,也並未說讓任何人繼承皇位。你可以讓大人們四處翻找一下皇上有沒有留下詔書,若是沒有,便讓他們選賢舉能吧!”

禦林軍統領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皇上駕崩了,都不留下遺詔的?“可是,姑娘,大人們請您……”

“我說不去就不去,擋我者死!”蘇錦屏說罷,就無視了那些人,一路往冥引居的方向而去。君臨淵說過冥引居裏麵都密道可以通到皇城之外,還有機關可以毀了那條密道,這樣也不必擔心有人跟蹤上她們了。

君紫陌和上官渃汐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跟在她的身後。禦林軍統領覺得讓她們就這麽走了不合適,一咬牙:“攔著她們!”

他手下的禦林軍雖然害怕,但是聽到軍令也無法,隻得趕緊衝上去,可是衝到一半,就被圍在蘇錦屏周圍的不死神兵,麵無表情了切了豆腐,不多時,已是死了不少人,其他人就再也不敢靠近了。

到了冥引居,開門,而後敲開機關,走到密道的跟前帶著她們兩個一起下去。那群不死神兵也麵無表情的跟在她們的身後,整整五百個人將密道都擠滿了。

禦林軍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進了冥引居,不敢靠近。很快的,老丞相和幾個股肱大臣便都聞訊而來,聽禦林軍統領將事情具體的稟報完之後,冥引居便忽然發出一陣巨響,而後“砰!”的一聲,倒塌了!看樣子是裏麵的人啟動了機關,毀了冥引居,不讓人去追。

老丞相聽說蘭妃也跟著一起走了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胡子,唇角悄悄地浮起一絲笑意。蘭妃是廣陵王的女兒,就是皇上駕崩了,也不會有人敢將她如何,但是她竟然跟著蘇錦屏走了,那就說明有她要走的原因。而蘇錦屏跟她非親非故,在宮中也並未聽說這兩人有何交情,竟然願意帶著她走,那麽極有可能……

陛下留有血脈!

想著,老丞相陰鬱的心情,忽然好轉了。如果是這樣的話,走了也好,過些年,等皇子殿下長大了,他可以去迎之還朝,那北冥的朝政局勢,現下他就要多把握了!

……

蘇錦屏等人一直沿著密道走了很久,方才出了皇城,好在沒有人敢進來攔她們,所以非常順利。出了密道之後,五百不死神兵也很是自覺的四散開來,藏到暗處。看著他們矯健的身手,蘇錦屏在心中點頭,但是她也知道,這不死神兵不能隨意叫出來,不然要是被其他國家的皇帝知道了,自己就要麵臨追殺了!

出了密道,便毀了機關。入目,是一片茂密的叢林。

“姐姐,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君紫陌開口問話。

蘇錦屏搖頭,她也不知道:“尋著有聲音的地方走!”

……

幾人在叢林中兜兜轉轉,沒多久,就出了那片密林。到了皇城之外的華衛城,來來往往的人群走著,他們並不知道君臨淵已經不在了的消息。因為皇位的繼承人還沒有出來,現下若是將這件事情公布出來,勢必天下大亂!三個女人走到大街上,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們去哪兒?”這話,是上官渃汐問的。

去哪兒,這個問題真把蘇錦屏難住了,若是隻有她和君紫陌,自然是回南嶽,但是加上了上官渃汐和君臨淵的遺腹子,若是在南嶽,被人知道了身份,後患無窮!然而,蘇錦屏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的點頭:“去南嶽!”

一種濃濃的哀傷之氣,還籠罩在君紫陌和上官渃汐的身上,君臨淵的死,對她們打擊太大。而蘇錦屏,心中也是難受,但卻半分都沒有表現出來,這便是她的性格,越是難受,在人前便越是若無其事,甚至要更為淡定。袖口裏麵攥著那個裝著碧玉回魂丹的瓷瓶,手心有些發燙,這個人情,就是拿她蘇錦屏的命都賠不起!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在叫賣,三人卻都沒有逛街的心思。經過一個占卜的攤位之時,一陣渾厚而蒼老的聲音,在蘇錦屏的耳畔響起:“姑娘,要算命嗎?”

“不用。”冷淡了應了一聲,便接著走。

“姑娘,你命中帶煞,還是算一下吧!”那人又開口。

命中帶煞,又是命中帶煞!蘇錦屏極為惱火的轉過頭:“我是哪裏命中帶煞了?你今日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砸了你的攤子!”其實她自己也懷疑她是不是命中帶煞,因為若是沒有她,君臨淵就不會死,絕對不會。

那老者一雙眼睛濯濯生輝,開口笑道:“姑娘,莫要動怒,老朽從來不打誑語。你確實是命中帶煞,但前些日子,有一片祥雲為你驅散了些許戾氣。近日,也因著一顆帝王星的隕落,打亂了你的命格,所以老朽才建議你算上一掛!”

“好,那你算算,我與我的知己,何時才能再見?”聽他說祥雲驅散戾氣,和帝王星隕落,蘇錦屏才信了一些。

那老者一笑,拿出幾個銅板一扔,而後一擺。抬頭看著蘇錦屏,麵上仍是帶笑:“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蘇錦屏麵色一僵!這首詩的前兩句,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去,桃花卻依舊。就如同她和君臨淵。

“而且,姑娘還有遺憾!”

這話一出,蘇錦屏眼中的淚就毫無預兆的掉了出來,是的,她還有遺憾。那隻兔子,還沒來得及烤熟,沒來得及讓他吃到,她知道他走的時候,也是不甘心的,不然也不會問她“還沒熟嗎?”

“這遺憾,如何方能圓滿?”問完之後,她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點蠢。

但那老者卻笑了笑:“有時候,有些不圓滿,也是好的。現在,老朽再幫你算上一掛如何?”

“好!”蘇錦屏點頭。

那老者又重新投了幾個銅板,而後一擺。眉頭微皺,再抬頭看著蘇錦屏,神情有些凝重……

------題外話------

我知道君美人死了今天會有人想殺了我的(流淚……),君臨淵的死,哥不比你們好受半分的,在起初構思這個人的時候,還有今天早上寫的時候,哥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一大早的,一邊寫一邊嚎喪,淚眼鼻涕秒殺了整整一卷紙~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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