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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麽多幹什麽。”那人瞪他一眼,在一邊的椅上坐下。
幾個大漢上前來,把拉車的牛牽開,牛車往下傾斜,二人滑到地上,禦璃驍不露痕跡地覆住漁嫣的身體,手肘用了暗勁,不把力量壓在她的身上。長袍闊袖,把她遮得嚴實,滾燙的呼吸從她的臉頰往下掃。
漁嫣可以睜開眼睛,從他手肘和地麵的縫隙往外看。
一堆熊熊的篝火上架新宰的羊,數十支火把將這裏照得燈火通明。從剛剛牛車走的距離來看,他們還在大寨子裏,並沒去別處。禦璃驍說今晚這裏還有客人,說對了!
正悄悄觀察時,一雙黑色布鞋從眼前走過,踏起灰塵迷眼,她趕緊閉上眼睛,隻聽一人低聲說:“四叔公,鴿子取來了。”
原來那年紀大些的男人,就是喻兔兒嘴中的四叔,不消說,那**她頭發的年輕人就是阿力倉了鈐。
“我是您兒子,馬上就能成為大寨主,阿爹怎麽能什麽事都瞞著我?”阿力倉不服氣,手一揮,胡亂把鴿子往天上一拋。
“阿力倉,注意你的言辭。”四叔眼中精光一閃,手在椅子扶手上用力拍了一下,“大寨主是喻兔兒,我們隻是扶助她,保護她,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知道了。”阿力倉不耐煩地揮揮手,又低頭看漁嫣。
漁嫣趕緊把眼睛閉緊,掌心又是一癢,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裏輕撓——她和他有賭約,她輸了!
“阿爹,反正要明早才交出去,不如……我先審審這女的?”阿力倉眼中邪光亮了亮。
“不爭氣的東西,想都別想。”四叔瞪他一眼。
阿力倉不情不願地退開,眼珠子還粘在漁嫣的身上。
“阿爹去休息吧,我守在這裏,他們來接人,也得到明日天明時,我一定會守好她們。”阿力倉眼珠子轉轉,又說。
“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這個女人你不要碰,碰了會有災禍。”
四叔公充滿褶皺的眼皮子垂下,看也懶得朝他看了,隻管接過女仆遞來的長管水煙,把銀製的煙嘴放進嘴中,叭搭地抽了起來。
阿力倉隻能在一邊坐下,眼珠子轉來轉去,隻在漁嫣的身上看。
聽著這幾人聒躁不停,漁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手指在禦璃驍的手掌上掐,這樣躺著不動不動裝死人,實在難受!他到底準備趴到什麽時候?
這事發突然,二人之前並未合計,隻能將計就計,見機行事。天漠國原來與這寨中有人來往,看來即墨陵的確不是簡單角色,他明裏與禦璃驍達成協議,暗中卻把手伸進了巴望山,想必也看中這幾座銀礦財富。
這些掌權的人,玩的就是心機和心跳,也是一場豪賭,贏者得天下,輸了,便灰飛煙滅。
漁嫣替禦璃驍擔心,敵人如此強大,後青國裏卻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才能解除危機?
這時掌心裏一癢,禦璃驍的手指正在她的掌心裏撓著,這男人,也不怕她這時候扭幾下,讓別人發現她們兩個都清醒著嗎?
她呼吸緊了緊,突然背上僵了,禦璃驍居然在親吻她的耳朵,她幾乎可以想像到他眼底有笑的神情。她不敢動,任他的舌尖胡來,汗水從背上不停地湧。
於禦璃驍來說,與她共闖狼潭虎穴,並肩作戰,實在是件痛快的事,就算她把曾經係在他腳趾上的紅繩子忘了,她也是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漁嫣,就似一切都沒有改變過一樣。
“我撐不住了。”漁嫣的後背被汗水浸得透濕,實在忍不住,細細地說了聲。
“噓,快了。”禦璃驍貼著她的耳朵嗬氣。
“你再嗬氣,我就要……”漁嫣實在繃不住,又輕輕拱了一下腰。
在牛車旁邊的守衛一眼瞧見,好奇地說:“咦,好像這兩個人動了一下。”
另一人過來,彎下腰看了看,小聲說:“你看花眼了吧,他們兩個把羊湯飯都吃光了,便是一頭牛,也藥倒了,何況是兩個人。”
“真的好像動了一下。”前一個人也走過來,彎下腰看。
“喂,你們兩個在幹嗎?”阿力倉伸長脖子往這邊看,想過來,又不敢,看上去很是懼怕他的老爹。
“好像動了一下。”守衛指著二人說。
四叔公終於抬起了眼皮子,往這邊看看,揮揮手,“搬開看看。”
兩名守衛用力把禦璃驍扳過來,讓他躺在漁嫣身邊。
她身上一涼,風鑽進領子裏,又有灰塵往鼻子裏吹,差點沒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身體還是僵的,禦璃驍怕她繃不住,在翻身過去時候,不露痕跡地點了她的穴道。她死忍住噴嚏,直到那二人察看完走開了,才輕輕地舒了口氣。
他們都坐在前麵的篝火邊,烤羊肉和酒的誘人香味在空氣裏肆意彌漫,漁嫣覺得又餓了。沒了他袖子的遮擋,漁嫣可以看到坐在不遠處的四叔公。
四叔公生得精瘦,臉生得瘦長,用力一吸煙嘴,兩頰便深深地陷下去,再一眯眼睛,那濃濃的煙便從嘴裏吐出來,模糊了他的臉。
阿力倉很像他,長臉,翹下巴,瘦高瘦高的,像根竹竿。這副尊容,配不上喻兔兒那樣的小佳人。
“啊,那是什麽?”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眾人扭頭看,隻見熊熊的火把下,一隻白色雄獅正咬著黑鴿的脖子,邁著悠閑的步子慢步靠近,到了大院正中,大腦袋一甩,鴿子便被它給甩到了半空,它再一張嘴,準準地等著鴿子掉進嘴裏,再撕咬起來。
這旁若無人的姿態,令四周一片寂靜。
“這、這哪裏來的?山中何時有這樣的猛獸了?”四叔公猛地站起來,愕然地指著十月,手臂都在發顫,“它吃的是什麽?”
“好像是信鴿。”阿力倉看著滿天飛的黑羽,臉色發青,“阿爹,它把鴿子給吃了,它怎麽抓到的?”
似是為了回複這人的疑問,十月張了張大嘴,居然像是在嘲笑,那牙尖上沾的血,駭得眾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還楞著幹什麽,快捉住它!”四叔公綠著臉色,大聲吆喝。
漢子們拿著大刀圍上來,十月幽碧的大眼睛眨眨,居然打了個哈欠,坐了下去,懶懶地搖動著脖子。
山雖險,但難不倒十月,它獨自從後山懸崖爬上來了。鴿子是侍衛射下來的,十月肚餓,便叼來吃了。
“阿爹,這是不是獅子妖?它是白色的!”阿力倉躲到了四叔公的椅後,
獅子張大嘴巴,露出森白的牙,居然發出了聲音,“膽小鬼。”
啊……眾人嚇得汗毛倒豎,驚恐地往後退。
“它會說話?”
“妖怪!”
十月又慢慢站起來,又抖了抖大腦袋,緩步到了禦璃驍和漁嫣麵前,趴下去,腦袋搭在了漁嫣的腿上,一爪在地上輕輕滑過。
眾人皆被它這一連串的動作弄懵了,麵麵相覷一會,看向四叔公。
此時禦璃驍坐了起來,拍拍袖上的灰,給漁嫣解開了穴道,拉她起來。
“看,他們兩個……”
眾人大驚失色,又指著他們兩個大叫。
漁嫣和禦璃驍對望一眼,聳了聳肩。
蒙汗藥這種東西,對漁嫣不起作用,上次天漠國的人用的蒙汗藥已算是蒙汗藥中的王者,還是拿漁嫣沒辦法。
而禦璃驍是事先就服用了白城安配好的解藥,對一般的毒藥、蒙汗藥都有作用,能管上幾天。
兩名送飯的女孩進門的時候,禦璃驍發現有人在外麵躲躲閃閃,那名少女也遠遠地看著這邊。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兩碗麵不好吃,隻怕就是他與漁嫣踏進山寨的代價!
知已知彼才百戰不殆,隻有對方以為他們沒有抵抗力,才會讓他們看到事實。
“你輸了。”禦璃驍點點漁嫣的嘴唇,低笑起來。
“願賭服輸。”漁嫣大大方方地點頭。
“嫣兒,為什麽蒙汗藥對你不起作用?”他伸指,給她捋開耳邊的發,好奇地問。
“假藥?”漁嫣微微笑。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居然是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裏。眾人都看向了四叔公,等著他下令。
四叔公往前走了幾步,眉頭緊擰。他看上去正在躊躇,不知如何抉擇。
站在他們麵前的,可是後青國的皇帝,本想無聲無息地弄走這二人,沒想到蒙汗藥根本沒起作用。僵持了片刻,他眼神一閃,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於是向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幾人的刀刷地拔出來,指向了禦璃驍。
可也就在眨眼的功夫,大家眼前一花,有勁風從眼前掠過,那拔刀的人,臉上一一挨了耳光,啪啪地幾聲重響,待回過神,已是滿嘴血沫,牙都掉了!
再看禦璃驍,他正慢慢轉過身來,火光籠罩在他的肩頭,那樣氣定神閑,好像剛剛隻是邁步賞月去了一樣。
眾人再不敢動。
他們畢竟隻是封閉在這山頂的寨民,一輩子,難得下一回山,對於下山的了解,多來自每年下山采買的那些人。至於武功,也都是蹩腳的,若不是憑著這天險,他們也守不了這麽多年。
“阿爹,這人很厲害,怎麽辦?”阿力倉縮了縮脖子,小聲說。
四叔公沒出聲,隻盯著兩個人看著,臉上黑一陣,綠一陣。
禦璃驍也不再動手,拉著漁嫣慢慢走近他,掃他一眼,在他的椅上坐下,淡淡地說:“去請寨主來。”
沒人動,還是看著四叔公,直到他點頭了,才有一人飛快地往火光盡頭跑去。
禦璃驍手一攬,把漁嫣抱上膝頭。
這裏隻擺了一張椅子,漁嫣也姑且當他是靠墊了。
火星子劈哩啪啦地響,羊肉更香,漁嫣的肚子咕嚕地響了起來。
同樣受到蠱惑的還有十月,它轉過大腦袋,幽碧的眼睛裏亮光閃閃,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去吃吧,給我留條腿。”漁嫣指指那火光。
十月猛地站了起來,四爪一蹬,往前飛奔過去,眾人嚇得又是陣陣驚呼,趕緊躲開。
烤架被它撞下來,烤得香噴噴的羊落進它的爪中,有點兒燙,它用力一揮爪,羊便被它揮到了半空,幾個來回,落在地上……
“哎,算了,我不要了。”漁嫣歎氣。
十月才不理它,尖牙用力撕咬,吃得滋滋有味,看樣子本來就沒準備給漁嫣留條腿。
漁嫣揉揉鼻頭,環顧了一圈四周,唇角一揚,看向臉色鐵青的四叔公,脆聲問:“如此大費周章的,不知四叔公要把我們二人送給誰呢?”
四叔公三角眼睛眨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幹巴巴地說:
“我們巴望寨不和外人來往,你們之前派人前來借糧,我們就已經說明白了,可你們還是要上山來。每年我們的銳銀可沒少一錢一毫。”
漁嫣笑笑,輕聲道:“既然願意交賦稅,那說明還是把自己當成後青的臣民,況且這幾座山都在我後青國內,受我後青庇護,四叔公要把我們給天漠人,那就是勾結外敵呢。”
“哪有勾結外敵,姑娘別血口噴人。”四叔公轉過頭來,陰冷冷的眼神刺向漁嫣。
“姑娘?這是王後。”禦璃驍嚴厲的一句,令場麵又靜下來。銳利的視線從麵前那些畏懼的麵孔上掃過,繼續說:“四叔公想必是想從天漠人那裏得到好處,但我可以斷言,天漠人進了後青國,第一個要奪的,就是你們的銀山,打仗是要燒銀子的,他們一路打過來,花掉多少,就得從後青國挖走多少。你這天險再險,也擋不住幾十萬大軍的猛攻。以前後青國的皇帝不來攻打,是不想傷了自己的臣民,給你們安逸日子過,四叔公不要自討苦吃、引狼入室。”
寨民們竊竊私語,議論起禦璃驍的話。
四叔公臉上白一陣青一陣,臉色越來越難看。
漁嫣看著他,撲哧一笑,大聲說:“王上你錯了,四叔公才不會自討苦吃,他把銀礦給了天漠人,他能封官晉爵,從此就能住上大宅子,有美姬奴仆成群,悠哉樂哉呢,討到苦頭的,是寨子裏的其他人,沒了銀礦,寨子也沒了,下了山無處容身,那才叫苦。”
“你……”四叔公大怒,可是被漁嫣戳中了心事,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
“四叔公,是真的嗎?”
一頭黑色的犛牛奔過來了,喻兔兒從牛背上滑下來,快步到了四叔公麵前,大聲質問他,俏臉漲得通紅,氣得小拳頭緊握。
“喻兔兒,別聽他們瞎說。”阿力倉從人群裏竄出來,想拉喻兔兒的手。
“寨主,不要理他,這男人品行惡劣,配不上你,剛剛還想著占我便宜呢。”漁嫣從禦璃驍腿上起來,拉住喻兔兒的手,把她往身邊拖。
“真的嗎,阿力倉?”喻兔兒眼睛瞪得更大了,氣憤地看著阿力倉。
“她胡說,我隻是看她暈過去沒有。”阿力倉趕緊辯解。
“有沒有胡說,很好辦,寨主隨便叫個在場的人問問。”漁嫣看了一圈四周,大聲說。
喻兔兒盯著阿力倉,小胸脯急劇地起伏著,好一會兒,才咬牙說:“阿力倉,我們的婚約作廢了。”
“喻兔兒,這可是老寨主締結下的婚約,你沒有權利作廢。”阿力倉急得滿頭大汗,幾大步竄過來,想拉喻兔兒的手。
漁嫣攔在他的麵前,笑吟吟地說:“她如今是寨主,有權力,她不僅是寨主,還將是我們後青國赦封的第一位女王爺。”
禦璃驍嘴角抿抿,這官兒被漁嫣給封出去了,也好,巴望山寨富足,若能使此地與朝廷締結良好的關係,也是一個強有力的後援,今後也能高枕無憂。
他沉吟一會,看著喻兔兒說:“你們長年呆在山上,不知世間變幻,大可以隨時下山去走走,至於銀礦,我不會打半點主意,那是你們祖輩留下的,朝廷若有事相借,必當按息按約歸還。”
“你的話能信嗎?哼,山下的人就打我們銀礦的主意。”四叔公不服氣,大聲嚷嚷起來。
“那也不能信你這位,挾持寨主,妄圖尊大、還貪慕富貴的人!吾王為後青黎民,不惜以身犯險,上山求藥,可遠比你這放著全寨人不管,隻想去天漠換來榮華享受的人強上萬倍。”漁嫣冷笑,鋒利地頂了回去。
四叔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就拔出了身上的一隻小銀筒,要向天空發信號。
鐺……一聲銳響,銀筒就貼著他的指尖斷成兩截。
禦璃驍收了長劍,冷酷地說:“忽需向天漠人發信號了,他們救不了你。”
“喻兔兒,我可是你阿爹的結拜兄弟,你不能相信外人,要聽四叔公的話,你阿爹可是把你托付給我了的。”
“所以,你就把阿爹留給我的護衛都調走;所以,這寨中大小事物我都不得過問;所以,你就和外人相勾結?”喻兔兒微抬下巴,指著他斥責,“我不僅要解約婚約,還要讓另三位叔叔過來主持公道,一起來審你勾結外人的罪。”
“你敢!”四叔公變了臉,一揮手臂,大喊道:“把他們三個殺了,這大寨就是我們的。”
“找死。”禦璃驍長劍出手,一劍直接紮透了四叔公的胸口。
陣陣驚呼聲後,大家都丟下了手裏的兵器,跪了下去。
“寨主,我們的確不知實情,不知四叔公和天漠人往來,請寨主輕些發落。”
“你們起來吧,我都不敢違抗他,何況你們。”
喻兔兒揮揮手,轉頭看向嚇得喪家狗一樣的阿力倉。
阿力倉見喻兔兒看自己,趕緊擺手,雙腿顫抖個不停,大嚷道:
“喻兔兒,我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啊,我也不敢違抗這老家夥。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啊!”
“我不殺你,你走吧,你以後不是我們巴望寨子裏的人了,以後也不許說是從我們這裏出去的。”
喻兔兒擺擺手,讓他走開。
阿力倉抹了把臉上的汗,哭喪著臉說:“我就這樣走,下了山就會餓死的,讓我拿點銀子下山好嗎?”
喻兔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去吧。”
阿力倉眼珠子咕嚕一轉,滿眼感激地說:“喻兔兒,你真好……”
說話時,他突然一伸手,從手裏丟了件東西到了喻兔兒的身上——
“啊……”
喻兔兒一聲尖叫。
那是條碧油油的蛇,三角腦袋,蛇信子是暗藍色,極毒!
“千萬別動,一動它就會咬你的脖子!趕緊下令,讓他們殺了這兩個人!”
阿力倉怪笑著,從脖子上拽下了一枚銀哨子,退到了幾個寨民的身後,用他們的身體做掩護。
“阿力倉,你怎麽這麽壞!”
喻兔兒眼眶都紅了,脖子僵著不敢動,恨恨地看著他。
“沒辦法,他們殺了我阿爹,壞了我們的大事,難道我就這樣走嗎?喻兔兒,你殺了他們兩個,我們還是好夫妻,天漠國會給我們榮華富貴,我們可以逍遙快活,遠勝於一輩子呆在這破地方,我早就想下山去了,山下有多好,你知道嗎?美酒,美人,什麽都有!”
“你要走就走,別拉著我。”
喻兔兒哭了起來,兩串晶瑩的眼淚一直往下落。
“不行,你快下令……不然它就要咬你了,必死無疑。”阿力倉激動地怪叫起來。
漁嫣看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真不是個東西,拿這種齷齪手段來對付小姑娘。你不收走這蛇,就讓個變烤蛇。”
“看你的刀快,還是我的蛇快。”
阿力倉把哨子往嘴裏一放,作勢要吹。
“吹啊,隻是死個寨主而已,你的蛇能咬幾個人,正好幫了我們的忙,殺了你,這寨子裏誰還敢反抗我們?”漁嫣往前走了一步,大聲問他。
“喻兔兒。”溫朵娜急匆匆地趕過來了,一見這情形,嚇得一把掩住了唇,“天,是索瑪蛇,阿力倉,你怎敢這樣對喻兔兒!”
“是她幫著外人,可不怨我。”阿力倉硬著脖子大叫。
禦璃驍這才慢慢站起來,幽冷的眸子看向那條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行,找死。”
這話,語氣平靜,卻又殺氣騰騰,暴風雨前的可怕寧靜之後,禦璃驍突然出手,一掌擊落了那條小蛇。
阿力倉正要吹哨子的手,落進了十月的利齒下,骨頭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不要咬死他,趕出去就行了,能不能走下山,看他的造化,也算還你青梅婚約一場。”
喻兔兒掩著眼睛,轉過身哭起來。
禦璃驍一揮手臂,讓十月甩開了阿力倉,他的整個右臂都已經被咬斷,血湧如泉。
幾個寨民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抬著他往大寨外走。
“給三位叔叔送信。”溫朵娜轉過身,大聲下令。
幾位寨民跑到高台上,舉高火把,在空中揮舞。
四周的山頭,漸漸都亮起了火把,與這邊遙相呼應。
————————————————————我是為你解憂愁的分界線———————————————————
寨子裏有溫泉。
古樸的石頭屋子,不大,一池泉水碧油油的,白色的熱霧在半空中縈繞。
聽說,依這裏的規矩,外麵的男女進寨,是不可以有親密的舉動的,所以,二人分室而泡。
漁嫣一身肌膚被泡得明豔豔的,一身疲乏,被這泉水浸泡得去了大半。有女仆端著幾盤子新烤好的羊肉進來,還配著米酒,放到她池邊的小桌上。
十月也鑽了進來,伸長舌頭在她的酒碗裏喝酒。
“你也太好吃了,米酒也喝。”漁嫣伸手在它的大腦袋上揉。
十月趴下來,哧呼地喘氣,眼皮子搭拉著,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吃得太多,撐得不想動了。
漁嫣吃了幾塊羊肉,一身熱血急湧,偏過腦袋看那石壁,也不知禦璃驍是不是泡著睡著了?猶豫了一下,她從池子裏爬起來,穿了溫朵娜讓人拿來的寨中女子的衣裳,趿上了一雙新的繡花鞋,輕手輕腳地過去。
溫泉小石屋沒有門,隻垂著銀珠子串成的簾子。
屋子裏暖暖的光透出來,還有少女嬌俏的聲音。
“王上,他們是這樣叫你嗎?”
是喻兔兒!
男子沐浴,她在裏麵!
漁嫣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
“寨主請先出去。”禦璃驍不溫不火的聲音傳出來。
“不要緊,王上你泡著就好,我背對著你坐著呢。你們後青人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懂的。其實我們這裏不這樣,可以在一個湖裏遊水呢。”喻兔兒清脆地笑。
“寨主請先出去。”禦璃驍的聲音嚴肅了一些。
漁嫣忍不住慢慢探頭去看。
喻兔兒盤腿麵對牆坐在青石板上,手裏拿著一朵叫不出名的花兒在聞,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到了地上。
禦璃驍泡在池子裏,正擰眉看著喻兔兒,寬厚的肩露出水麵外,水珠子在肩頭滾動著。
“你生氣呀?你是怕王後知道我在這裏嗎?她也在泡著,我過會兒去和她說話。”喻兔兒轉過了頭。
漁嫣趕緊縮回了腦袋,想了想,索性轉身走開,到院中的青石長板上坐下,等著他出來。
星辰明亮,在漆黑的夜空中連成浩瀚的河,她仰對看著星子,用力地想那些她記不起來的事,還有莫問離……
他到底在哪裏,錦程找著他了嗎?腿上的蜂毒有沒有好?
呆坐了許久,身後有笑聲和說話聲傳來。
她轉頭看,隻見喻兔兒和禦璃驍一前一後,走出了石室。
居然兩個人一起呆了這麽久?那什麽事都能辦完了啊!
她眉頭微微擰了一下,轉回了頭,繼續看天空。
“起來了。”
禦璃驍拉她站起來,上下一打量,眼中一亮。黛色對襟小短衫,及膝的藍色染布印花短裙,小高靴,露出了膝蓋以下,腿肚以上、一小截雪色的腿。
頭一回見她穿麵這樣,很是俏麗活潑。
“王後真美。”
喻兔兒落落大方地過來,圍著二人轉了一圈,歪著頭看漁嫣。
“謝謝。”漁嫣唇角輕輕彎起。
“王後,我方才問了王上,我不要當女王爺,但是你可以收我做妹妹,我就成了皇親國戚,可以嗎?”喻兔兒眨巴著大眼睛,興奮地問她。
“可以。”
漁嫣笑容有些僵,隻要喻兔兒不嫌沾上她事多。不過,她怎麽不幹脆讓禦璃驍認她當妹妹,封她當公主?
“羊肉好吃嗎?”
禦璃驍眼尖地發現她唇角有細碎的辣椒麵兒,指肚子輕輕一抹,笑著看她。
“溫泉好泡。”漁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不如青魚。”禦璃驍立刻就說。
漁嫣抿抿唇,抽回了手,慢慢地往前走。
“王後,你寫那種書,王上他可知道?”喻兔兒快步過來,跟在她身後問。
“知道。”漁嫣怔了一下,然後點頭。
“那麽……那些手段……”喻兔兒扭頭看了一眼,俯到她耳邊問:“那些手段,你試過了?”
“啊?”漁嫣頓時愕住,慢慢扭動脖子看喻兔兒。
這活潑的小姑娘,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王後莫生氣,我沒有問王上他,隻問你。”
喻兔兒的臉頰也飛上紅暈,衝她嘻嘻地笑。
姑娘情竇初開,天真活潑,一點都不矯揉造作,漁嫣也忍不住笑,抬手在她的臉上輕抹了一下,小聲問:“你十幾了?”
“十四!”喻兔兒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十四,那年她出嫁。漁嫣有些恍惚,腦中驀地閃過了這句話。她十四就嫁給了禦璃驍,然後呢,念安說,她當了三年的寡婦,然後他又回來……
她扭頭看禦璃驍,他垂著雙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們二人身後,見她看自己,便溫柔地笑笑。
喻兔兒也扭頭看,紅潤的嘴唇一彎,笑著說:“他長得真好看,比我見過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漁嫣沒出聲,心中暗道,若說好看,還有一個人更好看……
禦璃驍是有霸氣,王者的霸氣,男人的霸氣!這種霸氣,令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會去看他、去揣度他,嫉妒者會嫉妒,崇拜者會崇拜。
喻兔兒親自把二人帶到了兩個房間外,這才一步三回頭,朝禦璃驍看了又看,走了。
“累了?”禦璃驍問。
“廢話。”漁嫣推門要進去。
“喂,你輸了,怎麽辦?”禦璃驍拉住她的手腕,笑著問她。
“不怎麽辦,你說吧,你有什麽心願?”漁嫣臉有些紅,抬起水眸看他。千萬別提那些有臉沒皮的事,讓她害臊!
“我的心願……”他沉吟一下,亮灼灼的眸子盯住了她的眼睛。
漁嫣抿抿唇,飛快地接話:“天下太平!”
“別打岔。”他卻不笑,還擰了一下眉頭,繼續說:“明年開春,我就二十九了。”
漁嫣點頭,小聲說:“正當壯年,一統天下,天下太平。”
他臉沉了沉,突然伸手擰住了她的耳朵,快速說:“非要打岔?那我便不客氣了,直接把心願之事了了。”
“二十九了,到底做什麽嘛!”漁嫣臉上燒得厲害,雙手護著耳朵,垂著眼簾問他。
“嫣兒,我們應該有自己的子嗣了。”他長歎一聲,鬆開了手指。
漁嫣雙手捧著臉,低頭進了房間,掩門的時候,輕聲說:“等我想起來再說。”
“想不想,和生孩子有什麽關係?”他伸掌擋門。
“我困了。”漁嫣別開頭,去勾他摁在門框上的手指。
“沒有我,你睡得著?”他反手拉住她的小手。
“人家這裏有規矩!”漁嫣抬眼瞪他。
“規矩是不可有夫妻之事,沒規矩說不放夫妻二人同屋而居。”他索性推開門,強行擠了進來。
“哎,你……”漁嫣哭笑不得。
他伸出雙臂抱緊她,高大的身子彎下來,在她耳畔小聲說:“你這樣穿著,真漂亮。”
“那沒這樣穿著就不漂亮了?”漁嫣反問。
“沒穿更漂亮。”他把話簡得更短。
“去……”
漁嫣握拳打他,拳頭落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咚咚地響,俏臉紅得如同熟透的紅色茶花,嬌豔得能捏出水來。
禦璃驍架住她的小手,認真地說:“你猜,我們趴在地上時,我當時心裏想什麽?”
漁嫣啐他一口,小聲說:“你還能想出什麽好事?”
禦璃驍唇角抿抿,沉聲說:“我在想,世上為何有夫妻?”
“嗯,你覺得為何?”漁嫣也覺得新奇,他居然也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古怪問題。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禦璃驍低笑起來。
漁嫣還以為會聽到多新鮮的話,當即眼皮子一垂,推開了他。
“嫣兒,你能與我同進山寨,我很高興。”
他說話的時候,桌上的油燈炸起了幾火星子,飛蛾在火邊飛繞幾圈,一頭栽進火中。
情是這光,尋情的人看到這光,總是奮不顧身。饒是這人有多位高權重,也敵不過此時情字的份量。
漁嫣走到桌邊,用簪子拔了拔火苗兒,然後扭頭看他,小聲說:“我也很高興……能做力所能力的事,不至於以為自己是個廢物。”
禦璃驍的喜悅被她一本正經的話澆滅了一半,正苦笑時,她又轉身過來了,垂頭在他麵前站了片刻,伸手摸到了他的腰帶上,慢慢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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