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你變心了嗎

“白天看到的時候,隻覺得古怪,並未認真去想。但現在細想,當時真不應該大意,滿院的瑰窯瓷裏麵,隻有那一片是靜瓷,而且不是茶具,上麵有鏤雕的海蛇,倒像是鼻煙壺之類的玩藝兒,那是來自外邦之物,也不是常人能隨便買到的。若能找著,讓莊非父子辯認,看是不是碧朱門門主所有,若不是,便是凶手留下的。也可能是唯一的、與凶手搏鬥過的證據。”

漁嫣抽回手,在地上繼續尋找。

禦璃驍蹲下去,拉著她的手,低聲說:“我知道你擔心他,但你畢竟有孕在身,這麽晚你還不肯睡,你就不願意眷顧一下我的心情?有什麽事你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做,何必自己如此辛苦。洽”

“禦璃驍,他為你我做這麽多,你未必這點事也不肯親自來做?”漁嫣頓時變臉,抽回手,繼續往前走。

“我……”禦璃驍被她搶白一番,慢慢起身,跟在她的身後,眉頭鎖緊。

“我與他幹幹淨淨的感情,你若容不下,我也沒辦法。你一天下來,對這事問也沒問過半句,你有國事要忙,我不麻煩你。”漁嫣賭氣,又是幾句厲害的言語。

禦璃驍越加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畢竟是男人,饒是再廣闊的胸襟,若妻子時刻惦著別的男人,始終是不自在的。

“小氣鬼,為了你的後青國,為了給我保著一個家,他可是連命都不要,與我們一起出生入死。而你現在卻在這裏小氣巴啦的,你要休息,自己去休息。”她氣呼呼地扭頭瞪他一眼,舉著燈籠往屋子裏走去。

禦璃驍長長地歎息,跟了上去,“你怎知我沒過問此事?辛烏門上下百人之眾,聶雙城已盤問了一整天,碧朱門的小公子、三夫人,表小姐,我已讓人安頓到別人接觸不到的地方——我如今是你的出氣筒了嗎?你不高興,就衝我發脾氣。鈐”

漁嫣聽著他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紅唇抿了抿,小聲說:“我就喜歡發脾氣。”

“聽說女人有孕就是喜歡生氣,我如今哪敢惹你,你是小祖宗姑奶奶,我若招惹你,你把那威風八麵的寒水宮宮主叫回來,專與我作對,我還不得愁死?”他把燈籠放到燈籠架上,扭頭看向她。

燈籠柔柔的光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染出淺淺一抹紅,她正不好意思,於是扭開頭,避開他滾燙的視線。

“你啊……”他搖搖頭,走到牆邊去看畫。

漁嫣遇上莫問離的事,就會莫名其妙的急躁。她也知道,她這樣多少是讓禦璃驍心裏不痛快的。莫問離畢竟是男人哪,若他對別的女人如此牽腸掛肚,她隻怕早就氣跑了,哪管那女人與他是什麽關係。如此一想,又覺得自己太過霸道無理,隻許她放火,不許他點燈。

她幹咳幾聲,掩飾臉上的羞慚之色,跟過去看畫。

他轉頭看她一眼,突然就抬手擰她的臉,“真想狠狠掐你兩把。”

“你不是正在掐嗎?”漁嫣抬起一雙水眸,柔柔地反問。

“你知道我想怎麽掐。”他眯眯雙瞳,語氣微燙。

漁嫣推開他的手,瞪他一眼,轉頭看牆上的畫。

他的雙臂從她身後擁過來,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低喃道:“漁嫣,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了?”

漁嫣抿唇一笑,小聲說:“那你打我吧、罵我吧、休了我吧……”

“休了你,你好跟別人跑了?”他牙齒用力,咬著她耳朵不放。

“誒誒,這四周全是冤鬼飄呀飄的,小心跳出來咬你……”漁嫣被他咬得渾身發抖,聲音跟著發顫。

“我久經沙場,不知斬過多少人的腦袋,取過多少人的性命,這些鬼哪敢靠近我?”他低笑著,但還是鬆開了她,拉著她往前慢步走去。

他話音落時,恰有風吹進來,燈影搖搖晃晃,漁嫣隻覺得汗毛倒豎,縮了縮脖子,和他靠得更緊了,小聲嘀咕,“說得這麽嚇人。”

“膽小如鼠,還叫囂著要一人前來。”他把她拽進懷中,小聲責備,“你得時刻記著,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若你不珍惜自己,我會把你直接送回宮裏,鎖著關著,我說到做到。他的事,我當然會管,你要報恩,當然你夫妻一起。若無他,我也就失去你了。人非草木,我也不是狠心無情之人。但我做事,一向不喜歡掛在嘴邊,辦成了再告訴你,豈非更好?你這性子越來越像他,乖張,急躁,怎麽就沒向我多學一些?”

嗬,好像他脾氣有多好似的……漁嫣抿抿唇,有些日子沒聽他威脅自己了,挺想回他幾句。但他這時的語氣極為嚴肅,她便聰明地選擇了閉嘴,不再招惹這位心裏堵了把烈火的男人。

每一幅畫都是一幅山水,有舟,有山,有樹,都沒有人物。

“咦,這裏的畫怎麽少了一幅?”他突然停住腳步,左右看看,指著牆上的空位,小聲說。

漁嫣仔細一想,輕聲道:“白天還有的,而且我記得這幅畫上是畫了一位女子的。看來,有人來過了。”

禦璃驍左右環顧一圈,拖著她的手,嚴肅地說:“回去吧,再固執我就就要生氣了,我也有脾氣的。”

漁嫣輕輕點頭,溫馴地跟著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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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身影自後窗躍進來,慢步走到門口,一直看著他二人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莫問離才轉過頭,用火折子點著桌上的油燈。

“漁嫣所想的居然與尊主您一樣,這東西還真是有些來曆。”宋詞攤開手,掌心正是漁嫣要找的那片青瓷。

“這不是鼻煙壺,是裝著操控蜘蛛藥物的瓶子。”莫問離捏著碎片聞了一下,拿出帕子包好。抽出別在腰帶裏的畫,坐到桌邊,湊到油燈前仔細看。

畫上女子手執團扇,眉目溫柔,如有春風拂麵,笑得迷人。

宋詞看了半天,終於看出端倪,愕然看向莫問離,“尊主,這女人,她像……像……”

莫問離卷起畫,淡淡一字,“今晚,你什麽都沒看到。”

“啊?”宋詞一愣。

莫問離把畫別回腰上,吹滅了火折子,大步往外走。

不是像,這就是他娘親的畫像,下麵還有父親的印章落款。有人故意掛在這裏,警告他,嘲笑他!時隔十八年,那記憶中從不曾淡去的身影又重現眼前,他還記得那晚,爹娘倒在屠刀下時的情形,娘用沾滿血的手,用力推他,讓他趕緊逃命。

對手用這畫狠狠嘲笑了他一次,他都未能擁有一副娘親的畫像,而對方卻有!還堂而皇之地掛在這些畫像中間,展示給他看。

“尊主,反正衙門已經管了這事,為何不索***給衙門去查?反而把這畫藏起來,不讓漁嫣看見呢?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您真的準備把這位置拱手讓人嗎?”宋詞緊跟在他身後,輕聲問他。

“你想當?”莫問離漫不經心地問他。

宋詞趕緊抱拳作揖,小聲說:“屬下哪敢妄想,隻是覺得這江湖之中,無人能與尊主您相提並論,除了您,沒人有資格坐這位置。”

“讓他們爭去。”莫問離唇角緩緩一揚,淡淡地說:“明兒辛烏門會替碧朱門的人做法事,我們去湊湊熱鬧吧。”

“是。”宋詞趕緊抱拳,看看他別好的畫,又說:“真的不把這個給漁嫣看看嗎?屬下覺得,她一定能辯出黑白。”

“我不能辯不出黑白?”莫問離冷冷睥他一眼。

“當然能。”宋詞趕緊點頭,略一猶豫,又說:“但她如此擔心尊主,不如前去說清楚,也免得她牽腸掛肚,又像今晚一樣,為您東奔西走。”

莫問離眉角輕挑,輕飄飄幾字,“我喜歡。”

喜歡看到她為他擔心,讓他覺得不管做什麽,都值了。

至於碧朱門的事,他是江湖人,始終喜歡用江湖的規矩辦事。這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何必讓禦小子插手,讓他趕緊帶著漁嫣回京去享福吧,她肚子越來越大,如此奔波,確實辛苦。

喜歡一個人嗬,就總想著她的好,便是遠遠看著,也感覺歡喜。

—————————————————我是癡心癡情的分界線,離哥快到碗裏來——————————————

漁嫣已經入睡,禦璃驍慢步出了房門,在後院踱步,月光落在他緊鎖的眉頭上,心頭壓了太多的心事。

碧朱門主並不簡單,早早在三年前就開始為夙臨涵搜集後青國江湖上的大小動靜,傳遞回玄泠國,將夙臨涵的人以碧朱門徒弟的身份收入門下,給他們合適的身份,用以在後青國各地行走。他能擁有這麽多財富,都是夙臨涵給他的。

夙臨涵已經死了,是誰殺了碧朱門上下?一切地一切,都往夙蘭祺的身上指去。他並願意這是現實,畢竟是他一手幫著夙蘭祺坐上了帝位,若夙蘭祺暗中謀劃一切,那他不是親手為自己挖了陷阱,鋪上尖銳的荊棘,讓自己一腳一腳踩上去嗎?

後青國屢經動**,真的無法再經受一次大風大雨的摧殘了。沿途過來,百姓都是苦不堪言,流離失所,食不裹腹。又時近冬季,許多百姓還無冬衣禦寒。

這全是他的過錯,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不能讓百姓衣食無憂,他這皇帝,當得實在不怎麽樣。如今的他,深深體會到一句真諦,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讓江山盛世輝煌,更難。

院外傳來響動,他走出去看,隻見鈴鐺換了身衣裙,好像就是漁嫣的。漁嫣有孕,路上新置的衣裳都比以前大,鈴鐺穿著正好合適。她身材豐|滿健美,一雙眼睛像黑葡萄一樣,是個黑美人。此時她正在樹下,用樹枝學著舞劍,動作笨拙,不時打到自己的手腳,或者踩到自己的裙子。

他緩步出去,站在走廊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發笑。

“王上。”鈴鐺聽到他的笑聲,拖著樹枝過來,不好意思地說:“我吵到王上了嗎?”

禦璃驍搖頭,沉聲問:“你真的要跟著我們去京城?”

“聽說莫尊主會去,所以我想去。”鈴鐺落落大方地笑道。

禦璃驍點頭,看著她手中的木枝說:“你想學劍?”

“是啊,我看到你們舞劍,很瀟灑,很厲害。如果我也會,回去之後就不怕再有惡人來搶我們的牛羊,奪我們的孩子。”鈴鐺認真地說。

禦璃驍欣賞認真的女子,於是向她伸手,“我教你幾招,待見過莫尊主後,你一人回去,也能防身。”

鈴鐺一樂,趕緊把木枝遞了過來。

禦璃驍拉開架勢,教了她一套簡單的劍法。

鈴鐺有些笨,學了好一會兒,隻學會兩招。禦璃驍看著她笨手笨腳的樣子,無奈搖頭。

“王上,我會學會的。”鈴鐺很認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繼續一招一式地練,小聲問:“王上,莫尊主姓莫,王妃姓漁,他們為什麽是兄妹?”

禦璃驍神色微變,沒出聲。

他疼愛漁嫣,感激莫問離,但也忌諱他二人靠得太近。若不嫉妒他二人的親密感情,那他也不是男人,不是真的愛著漁嫣了。

“王上,後青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為什麽莫尊主可以與王妃手牽手?”鈴鐺又好奇地問。

“你在哪裏聽說這些的?”禦璃驍瞳光微沉,盯住鈴鐺的眼睛。

“晚上吃飯的時候,聽侍衛大哥他們說的。”鈴鐺很坦誠,很認真。

“為什麽關心這些,你吃王妃的醋?”禦璃驍在一邊坐下,沉聲問她。

“嗨,我能吃什麽醋呀,我隻是想不明白,想多知道一些莫尊主的事。”鈴鐺蹲下來,雙手托著腮,仰頭看著禦璃驍說:“而且,我發現你不開心。”

禦璃驍掃她一眼,淡淡地說:“你下去吧。”

“哦。”鈴鐺拖著木枝站起來,慢步往房間裏走。

禦璃驍往椅背上靠,他確實不開心,國事煩憂,一重一重地壓在他的肩上。而漁嫣不再隻圍著他轉,她急著報恩,不再注意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煩惱居然也不能與她傾訴,隱隱綽綽的,小表妹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莫問離啊,莫問離……他苦笑,卻無可奈何。一份感情,擠進了三個人,如何開心?

秋夜很涼,風鑽進他的領口,他輕輕蹬著椅子,老舊的木頭發出吱嘎的聲響,像他七上八下,又變得無處安放的心。

鈴鐺聽似無意的話,像尖銳的刺,狠狠地紮痛了他。

“你為什麽坐在這裏?”漁嫣有些睡意惺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扭頭看,她隻披著單薄的衣衫,站在院子門口,眯著眼睛看他。

“你去睡吧,我坐會兒。”他低低地說。

“這麽大的風,你會著涼的。”她走過來,輕輕地拉他的手。

“不會,你快進去吧。”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角勾出笑意。

“你怎麽了?”漁嫣終於察覺他眉眼間的惆悵,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他:“你真的生我的氣了嗎?”

禦璃驍盯著她的眼睛,良久,才緩緩地問:“漁嫣,若我讓你馬上回京,不再與莫問離見麵,可以嗎?你若想報恩,我來替你完成,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與他太過親密。”

漁嫣唇角弧度僵住,和他對視半天,小聲說:“你以前還說,喜歡我是他的自由,我不用躲著他……”

“那你是不是很享受我們圍在你身邊的感覺?告訴你,我後悔了,我現在要你回去,不再與他見麵。我不想他再碰到你的手,更不想你再與他親近,更加不想你每天與我在一起時,嘴裏心裏全是莫問離,漁嫣,你變心了。”他坐直了,捧著她的臉看她,深遂的雙瞳裏火焰灼灼。

【明天後天會有連續萬字更,啊,最近熬夜厲害了,感覺腦殼是別人的,不是我的了……快來給本大王按摩按摩,誰的小手最溫柔,就冊封為莫大王統治的精神分裂國的王後……撲哧,估計沒人願意,哇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