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休了臣妾 受傷了 30

急促的馬蹄由遠及近,街上百姓紛紛躲讓。

漁嫣往前看,那是寒水宮的人到了。鐵蹄踏碎了一塊青石板,碎石四下飛濺。莫問離昨晚就沒回來,他那個綢緞莊被那三位少女給端了,寒水宮殺字令全部被盜。若這些殺字令發到各個分堂去,眾門徒隻認殺字令,指誰殺誰,那江湖之中便會掀起腥風血雨。

“但那三人明明是主子從高台上救下來的,到底什麽時候被換成了殺手?”方意和費解地問。

“在高台上她三人確實中毒,但出發前,她們曾經梳洗更衣,就是那時候吧。”漁嫣小聲說。

禦璃驍其實也懊惱,畢竟是他把殺手帶進了莫問離的地盤,他嘴裏不說,但昨晚就一直沒睡,想著如何彌補。

“奪桑門這樣做,是想把水攪混,越亂越容易謀利。且看他們最先殺的人是誰。”漁嫣慢步往前走鈐。

“可惜了藍姑娘,風華絕代,卻成了殺手。”吳瓊緩緩搖頭。

漁嫣不出聲,她心裏升起幾分不安。藍罌滿門遭遇如此災禍,是禦璃驍的失察,累及無辜、害人一生。她也曾經曆過這樣的痛苦,推已及人,她完全能體會藍罌心裏的那種悲憤。但是依著藍罌的聰明才智,就算是奪桑門主讓她出手,她又怎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殺人?

“她現在哪裏?”她小聲問。

“尊主把她接過去了,現在應該和尊主在一起。”方意和說。

漁嫣擰擰眉,莫問離不會看不出藍罌的心思,卻還要帶她在身邊,為什麽?

“夫人,我們去哪裏?”方意和跟在她身後小聲問。

“去衙門,吳瓊去張榜,隨心王在此,有冤早冤,有仇報仇,盡管上堂告狀。”漁嫣加快了步子。

吳瓊和蘇意和互望一眼,沒出聲。

其實漁嫣也知道,這鬆獅城有自己的主子,印大人和池崇。這城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是這兩個人的,他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這兩個人的奴才,沒人敢來告狀,也不會來告狀。

禦璃驍的人已經打探過了,這些店鋪、碼頭、酒樓、賭場,全都是這兩個人名下的。

池崇是做生意的奇才,他把名下的所有產業都銜接了起來,吃喝玩樂一條龍,而那些產業真正的業主,要麽隻能忍聲吞氣地跟著池崇手下做事,分點份子錢,要麽就被印大人打出城去,有家不得歸。

要找那些人,隻能去城外。

池崇自那年大病之後,便開始精心鑽研後青法典,他把一切風險都推到了印大人名下,所做之事都有官府批文,不僅如此,他還出謀劃策,讓印大人把四周幾個城全都聯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密集的利益鏈條。池崇處於這個鏈條的最末尾,就算泰山倒下來,前麵的人一人分一塊扛著,到了他腳下時,也已經碎成了小石頭塊,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點醒他,到底是對是錯?”漁嫣小聲問自己。

“夫人哪有錯?”方意和不滿地說:“錯在他自己,狂妄,不可一世,以為能掌控天地。”

漁嫣笑笑,平靜地說:“人食五穀雜糧,定有七情六yu、貪嗔癡怨,適度為好,過度便為魔。池崇過於想證明自己,矯枉過正了。便是他也實在聰明,從未私底給那些人送過金銀財寶,全以這些人家人的名義合夥入資,一同賺錢。意和,若你一貧如洗,突然有人帶你走上了鋪滿黃金的路,你能忍住不去走嗎?那路開滿鮮花,充滿誘huo,就算是我,我也忍不住要踩上去,冒險前行。”

“還是夫人看得透透徹。”吳瓊連連點頭,“別說鋪滿黃金了,就給我鋪滿銀子的路,我也想去看看,走走。”

漁嫣笑著點頭,讚他誠實。

方意和一見立馬就不樂意了,慌慌地趕著拍馬|屁,“夫人當然看得透徹,夫人飽經風霜,吃過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多……”

“去,回去就讓你抄一百遍詩經,會誇人嗎?我又不是河馬,我吃那麽多鹽。”漁嫣臉一綠。

“臭小子,你這臭水平!活該你得娶劉家女。”吳瓊在一邊嘿嘿地笑。

方意和揮拳就要揍,兩個年青人圍著漁嫣追鬧起來。

漁嫣笑眯眯地看著,猛地就想到了十多年前,那雙孿生兄弟,也是這樣鬧騰呢。還有白鷹他們,還有那麽多與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們。歲月時光,總也留不住,一晃就是這麽多年過去了。

說她飽經風霜,其實也對啊。

那場世間百年難見的惡戰之後,後青國三分之一的國土成了焦土。三年艱難的休養,她與禦璃驍都不知道怎麽堅持過來的。如今後青生機勃發,再現繁榮,而有些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夫人想什麽?”方意和與吳瓊不鬧了,雙雙看著她。

“想回家了,想我的寶貝,想安大人。”漁嫣笑著往前走。

“安大人說了,夫人可以多玩一段日子,玩得不想玩了再回去,不然就沒機會再出來玩了。”方意和伸手拿了身邊包子鋪的幾隻大包子,正要付錢時,那老板趕緊搖頭拒絕,把銅板推了回來。

“池公子的貴客,怎能收錢?”

“爺錢多,想給。”方意和把幾枚大子撂下,把包子遞給了方瓊一隻。

二人咬著包子跟在漁嫣身後,往四處張望。街角有賣藝的,有挑著針頭線腦叫賣的,有外地來的客商,也有江湖打扮的人來來往往。

“姐姐,我買了隻風箏。”博奚果兒舉著一隻風箏跑過來,笑著說:“你別讓他們跟著我了,我們去放風箏吧。”

漁嫣看看她身後緊跟的侍衛,輕輕揮手,讓他們退下。這丫頭好歹是胡域國的小郡主,禦璃驍要把她送回去的。派了幾個得力的人跟著,不能再把她弄丟了。

“果兒,接你的人什麽時候來呀。”她拉著博奚果兒的手,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博奚果兒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裝著鎮定,笑著說:“不來最好,我不想回去。”

“外麵哪有家裏好?父親畢竟是你父親,你這趟出來,他快急死了。”

“哼,他會急我?他急的是……”博奚果兒把話吞回去,擺弄著風箏不出聲。

漁嫣的手指在她的鐲子上拍了拍,似笑非笑地捧住她的小臉搖了搖,“那你說,他急什麽?”

“姐姐別問了。”博奚果兒不笑了,拂開漁嫣的手,小聲說:“這是我家的事。”

“你家的事,若與後青國無關,我不管。若有關,我就得管。”漁嫣正色說:“不然,你為什麽跟著我們呢?”

博奚果兒不出聲了,突然,她牙一咬,快速轉身,不知用了什麽東西往漁嫣手上一劃,這一劃用了十分的力氣,漁嫣痛得驚呼,果兒又把她的鐲子貼到了漁嫣的傷口上,那鐲子上的鳳凰居然像是活了,用力吸起了漁嫣的血,不過瞬時,鐲子就成了妖冶的紅色,傷口也變成了烏青的顏色。

“你這丫頭,夫人如此待你,你居然害夫人。”方意和大怒,一把拎起了博奚果兒,用力往地上摜去。

博奚果兒沒有武功,她也不反抗,被丟到地上之後,打了兩個滾,把鐲子死死護在懷裏,看了一眼漁嫣,紅唇一嘟,吹了聲口哨。

幾名男子從暗處奔出來,有兩人用力撞開了侍衛,一人抱起了博奚果兒,奮力往前奔去。

博奚果兒扭頭看她一眼,大喊道:“對不起,我要你的東西,我要拿著去換人,我會報答你的。”

“她把我的令牌偷了。”

漁嫣一摸腰上,突然反應過來。她的令牌能調動夜家錢莊裏的銀子,以及海邊的所有的商船。

奪桑門主得到了寒水宮的殺字令,她的令牌,還有她的血!

方意和與吳瓊製住了一人,另幾人窮追不舍,去攔截博奚果兒。但被製住的人卻是個啞巴,更不肯拿筆來答。

漁嫣帶著人回了府衙,禦璃驍與莫問離已經聞訊趕來。見她手上血肉模樣,禦璃驍臉色大變。

“先止血。”莫問離挽了袖子,匆匆調藥。

方意和端來了水,先讓她洗去手臂上的血汙。幸而銀子無毒,博奚果兒並不想害她。但她太緊張了,下手過猛,這才讓漁嫣傷成這樣。

“我不應該逼她,應該再柔和一些。”漁嫣痛得落淚,猶自為博奚果兒說話。

“什麽柔和,依我看,抓回來之後狠揍一頓屁|股,誰讓你亂發善心?活該!傷口太深了,得縫合,忍著吧。”莫問離冷笑,故意下手很重,痛得漁嫣又是一頓尖叫。

“莫問離,你輕一點。”禦璃驍任漁嫣掐著他的手,看她熱汗直冒,心痛得喉頭發緊。

“你來。”莫問離瞪他。

“你不是有麻沸散?”禦璃驍忍著怒氣,隻能任他去折騰。

“用光了,你不是沒瞧見,我那裏亂成了什麽樣子。”莫問離沒好氣地說。

“混帳,偌大的鬆獅城會沒有?”禦璃驍猛地起身,抬腳踢他。

“行了,我用金針給她暫時止痛,你把她的衣袖剪下來。”莫問離也不再鬧,漁嫣已經痛得快暈過去了。

忙了一會兒,漁嫣傷口的血依然沒止住,禦璃驍急得雙目赤紅。

“這血怎麽止不住?”

“劃傷你的是什麽武器?”莫問離也開始冒汗,衣背被汗水完全浸透,緊貼在背上。

漁嫣搖頭,當時太突然,她沒看清。

“好像是手指大小的一枚金色的東西。”吳瓊趕緊上前來回話。

“你們兩個自己想想,這回出來捅了多少回簍子了?去外麵跪著,夫人的傷什麽時候好,你們什麽時候起來。”禦璃驍臉色鐵青,當初他少年老成,做事很少出差錯,現在的年輕人生在富貴人,毫無危機感,做事頻頻出錯。

那二人不敢多言,乖乖地跪去了院子裏。

“別責備他們,是我讓他們退開的。”漁嫣勉強打起精神給二人求情。

“不用求情,他們今後是要成為國家支柱的,做事如此粗心,若不好好反省,以後難成大器。”禦璃驍不客氣地說。

“別管外麵了,你躺下去。”莫問離又給她身上加了幾枚金針,封住穴道,為她止血。

“是刀有古怪嗎?”禦璃驍扶她躺好,小聲問。

“若沒猜錯,那是一把蛇嘴刀,劃進去太深了……”

莫問離跪坐到榻邊,讓禦璃驍扶好她的手,開始為她縫合傷口。

“我的血能有什麽作用?”漁嫣輕喘著問。

“你管呢。”莫問離責備了一句,“把眼睛閉著,我現在讓你睡一會兒,等醒來時就好了。”

“哦……”漁嫣輕輕點頭,虛弱地合上了眼睛。

兩個大男人不再說話,聚精會神處理她的傷口。

“會留疤嗎?”看他剪掉線頭,禦璃驍小聲問。

“你還在乎這個呢?”莫問離不悅地看他一眼。

“她自己在乎,你最好還是弄點不留疤的藥來。”禦璃驍也不生氣,輕輕地托著她的手,放到錦被之上。

莫問離站起來,這才發現腿有些軟。遇上漁嫣的事,他總是鎮定不起來。

婢女打來熱水,伺候二人淨手更衣,再看漁嫣時,她已睡得深沉。

“博奚果兒說要拿她的血,她的令牌去換人。看來,這人了解你我的行蹤,也知道漁嫣的血有異於常人的作用。她的血是百毒不侵的,也能令毒蟲退避。”禦璃驍合上門,與莫問離一起慢步走到院中。

風卷動院中大樹,綠葉嘩啦啦地亂舞。方意和與吳瓊還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下去吧。”禦璃驍擰擰眉,嚴肅地說:“明日一早,我要聽你二人對此事的看法,若說得有道理,我就免了你們的罪。若不對,從明日起,你們二人就去吏部報道,去做個小衙役。”

那不是比殺了他們二人還難受?

“是。”二人趕緊磕頭,退了下去。

“其實從我們出京開始,就有人盯上了我們,他也了解嫣丫頭,知道她一向心善,有同情心。可能是想在耳滄就想下手的,但邪神無思的出現打亂了他的步驟,讓他暫時不便現身下手,直到我們來了鬆獅,這人才重新開始了他的計劃。”

“弄一堆女人來我身邊,好像我平常表現得多憐香惜玉一樣。”莫問離嘴角輕抿,冷冷道。

二人正說話時,侍衛匆匆進來了,抱拳道:“二位主子,胡域國信使送到了小郡主的畫像。”“哦,快拿來看看。”二人大步迎上去,看著侍衛把那幅畫像展開,上麵的女子明媚皓齒,笑容滿麵,確實是博奚果兒。

“這丫頭下這樣狠的手,到底是去救誰?”莫問離看著畫像,疑惑地問。

“她說她裝成富商的丫頭,漂洋過海而來。隻怕並非如此,她應該還有同伴,她這一路不停地找,應該是找她被奪桑門捉去的同伴。”

“難道是私|奔?”莫問離問。

“不會,若那啞巴是她的人,說明她逃出來是有人護衛著的。也算她有勇氣,居然敢傷嫣丫頭,我非剁了她的一雙小爪子不可。”禦璃驍擰擰眉,把畫像丟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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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奚果兒一行人已經逃至了山腳下。

“放我下來。”果兒輕拍背他的人。

那人把她放下來,咿呀比劃了半天,滿臉愁容地看著她。這是一個約摸四十多歲的男子,舌頭被剪掉了,臉上也有疤痕,但依然能看出當年這張臉的英俊。

“我知道,師傅是擔心我,但是我一定要把娘帶回去。師傅與娘親生生分離這麽多年,我說過的,不讓娘後半生再流眼淚。全怪我那狠心的爹,居然把我娘賣掉……”博奚果兒眼眶一紅,哽咽起來。

啞男眼睛也紅了,往地上一坐,抱著頭抽泣起來。

“你不要哭了,我看後青皇帝和皇後都很好,就算抓到我們了,也不會傷害我們。是我對不起皇後姐姐,等我救娘出來,一定會回報她。”果兒蹲下去,輕輕地搖啞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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