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軟了 55

“我要去告訴那幾位爺,是你,全是你……你害我們的……”

那位姑娘尖叫,要往外衝。

“去呀,我也會告訴那位爺,是你幹的,阿纖還給我作證呢,她們敢給你作證嗎?誰敢作證,我就說誰和我是一夥的,看誰逃得過!”

禦凰雪過去拉開了門,指著外麵趕她。那群姑娘聽她這樣說,居然沒一個人敢站出來,你年我,我看你,最後都勾下了頭。

“你……你血口噴人……你們這麽沒用!洽”

姑娘急了,跺著腳去推打那些小姑娘。姑娘們越縮越緊,全擠到了牆角裏。

其實不能這些小丫頭,都是小門小戶裏的女兒,不識字,也沒出過門。被人抓了過來,又打又罵,又餓又累,早就嚇傻了,哪還有什麽力氣反抗鈐?

“你去啊,你一出去,我就把門關上,讓你進不來,你在院子裏吵,外麵的人就會聽到,我就會大喊你要逃走,他們就放狗咬你!”

禦凰雪咧嘴笑,雙手叉在腰裏,大聲威脅她。

那丫頭果然怕了,急促地呼吸著,慢慢往後退,可又不甘心就這樣退開,於是又罵道:“你真惡毒。”

“奇怪,有你這麽不識好歹的人嗎?我們被抓來了,我想逃出去,給你們出主意,你怪我惡毒,你有種,對著那些牽狗的人去說惡毒呀!”

禦凰雪真生氣了,左右看看,脫了自己的鞋用力往她的腦袋上擲去。

“我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壞蛋,等我爹爹找到我,我讓我爹砍你腦袋,打你鞭子,我還讓你給我磕一千個響頭。”

“你……你……”

那丫頭再撐不下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真煩人,哭哭哭……你再哭,我又揍你!”

禦凰雪又脫了右腳的鞋丟過去,正打在那姑娘的臉上,於是這姑娘的哭聲就更大了,哇哇地大聲嚎,能震垮牆。

“讓你哭吧,把狗哭進來了,我就說你想逃跑……讓狗咬你!”

禦凰雪被她哭得心煩,哭得自己也想哭了,梗著脖子,用力跺腳。

“你太壞了,你好惡毒……”

那姑娘掩著嘴巴,躲去了屋角,抽抽答答地聳肩膀。

“不聽話,我讓你不聽話!”禦凰雪瞪她一眼,跑過去撿起了自己的鞋,穿好一隻,又抓著另一隻,在地上用力拍,“揍你,把你揍腫。”

姑娘們都呆呆地看著她,那個哭嚷的女孩都不敢哭了,看著她用鞋底敲得飛塵亂舞。

阿纖終於醒了,眨眨眼睛,痛苦地悶哼起來,“好痛,好痛啊。”

禦凰雪這才穿好鞋子,跑過去用袖子給她擦著額上的汗,小聲說:“阿纖,我娘說,不管多痛,也得忍著,忍過去就好了。”

“我要死了……”阿纖哭著往她的身邊湊。

小小的身體抱住了瘦瘦的阿纖,兩個小姑娘緊緊依偎在一起。

“阿纖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很厲害的,我爹,我娘,還有舅舅都是很厲害的人,到時候一定讓這些人滅九族。”

“哇……”阿纖崇拜地看著她。

“嘻嘻,你不用怕,我以後就讓你跟在我身邊,天天讓你吃好吃的,反正你遇到我就是天大的福氣。”禦凰雪拉住她冰涼的小手,紅通通的小臉堆滿了笑。

阿纖連連點頭,又往她身上擠了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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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月光清冷無情,灑落在小院裏。

幾名胖婦人手腳全攤開,躺在木板上,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一名青衣布帽的大夫給她們紮了針,又搖頭,一臉古怪地說:“奇怪,怎麽會這樣呢?老夫行醫這麽多年,也沒見過這麽奇怪的病症。”

“那是因為你沒用!我說張鬆來,你到底會不會瞧病?盯著她們半個時辰了,屁也沒打一個。我就納悶了,我那姐夫咋就這麽重用你呢?”

瘦子打著酒嗝,翹著腿剔牙。

張鬆來拈著胡須,左三圈,右三圈地走了幾圈,回到瘦子麵前,“這是中毒,但這毒古怪得很,像是毒物亂七八糟的胡湊在一起,解都沒辦法解。這樣,先用金銀花、車前草、半枝蓮,大青葉,一起煮水,喝三碗,再給她們擦洗身體。”

“哎呀,讓他們去準備吧,爺要出去一趟。”

瘦子吸吸鼻子,丟了剔牙的木枝,站了起來。

“這麽晚還去哪裏?胡安嚴,你不要隻顧吃喝玩樂,主子讓你好好看管這院子,你就得好好做事。那些小姑娘是要派上大用場的,你卻把她們弄成這樣。現在主子是還不知道,若知道了,非來教訓你不可。”

張鬆來拉長臉,不客氣地訓斥。

“得了吧,有我姐在呢。”

胡安嚴打了個哈欠,去櫃子邊抽出一個小木匣子,打開了,裏麵裝的全是碎銀子,他抓了一把塞進隨身的銀袋兒裏,大步往外走。

“喂……”張鬆來無奈地搖頭,安排人去煮水,給幾名婦人喂藥,然後背起藥箱就往外走,“帶我去看看那些女孩子。”

“張大夫這邊請。”一名管事趕緊過來,親手拎著一盞馬燈,引著他往後院走。

“這些姑娘們的隨身物件可以收好?能辨明身份的都登記造冊,姓名籍貫都記好,再把實物都毀掉。老夫要給主子帶回去。”張鬆來緩步走著,小聲叮囑。

“已經好了,就是有一個小丫頭,長得最標致,也最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但胡掌櫃捉她來的時候,打到了她的後腦勺,睡了兩天才醒,她自己說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乖巧聽話,隻要肯給她東西吃,她就很溫馴。”管事的小聲介紹,停下腳步,指著身邊的一扇門說:“不然先看看這丫頭的東西?等下就不走這邊,免得繞回頭路。”

“也好。”張鬆來點頭,跟著他進屋子。

管事把油燈點著,把冊子和禦凰雪的東西抱到桌上。這些姑娘是從各地拐來,騙來的。隻有禦凰雪是從京城外的河邊帶來的。

“她自稱父親是汰州大戶,我們去打聽過,確實有這麽個人,但沒聽說家裏丟了孩子。今兒她又說父親是禦清晨的結拜兄弟,所以胡掌櫃讓我們對她看管得再嚴一些。”

“官家人?不是有嚴令,不許碰官家人嗎?”張鬆來擰眉,小聲責備,“太胡來了!”

“誰說不是呢?但張大夫,你是沒看到那小丫頭,我活這麽大年紀,從未見過這麽標致的小人兒,不出幾年,一定是傾國色。那位主子生辰快到了,胡掌櫃是想,若把這小丫頭送去,討他歡心,以前得罪他的事也就免了。就算他到時候真不喜歡,這丫頭也能給我們財神莊帶來一大筆財富,邢大人他們也很喜歡這樣的,出的價也高,就這個丫頭,若叫價一千兩金,也有可能。”

“荒謬,那位主子是這樣就能討好的?他又不喜歡女人。”張鬆開臉色更難看,拎著那襲普通的錦衣小襖抖開,仔細地察看。

“話雖這樣說,但是那人其實還是喜歡女人的,隻是從來沒有讓外人撞見過。上個月胡掌櫃去給邢大人送小寵兒,碰巧遇上邢大人請那位主子在府中作客,胡掌櫃暗地裏觀察,那位主子居然沒抗拒小寵兒給他倒酒。所以胡掌櫃猜,他是喜歡這種年紀的……”

“什麽嗜好。”張鬆來擰眉,一臉嫌惡,“那邢大人又要了小姑娘走了,一年得玩死好幾個,也不怕老天爺收了他。”

“哎,我們隻是給人賣命的,也隻能看看而已。胡掌櫃都想好了,要辦個什麽會,讓那幾位過來公開競價,把那位主子也請來,看他的反應,若他喜歡,就馬上以別人的名義買下來,送到他那裏去。這樣一來,也不影響做生意。”

“哎,老夫這一生,是沒臉進祖墳了。”張鬆開長長地歎息,連連搖頭,“若不是家裏那個敗家子,幹出那樣的禍事,主子救了他一條狗命,老夫何苦做這傷天害理的事?誰家沒有兒女呢?”

“也是啊,哎,胖花她們也是女人,我就納悶了,怎麽下打手的時候那麽狠?”管事也搖頭。

“咦,這東西……”

張鬆開拿起了禦凰雪的耳墜子,這是一雙碧玉,對著燈看,中間有細細的裂紋,不識貨的人會以為是玉的品色不好,但隻要是懂玉的行家,便會知道,這是千年難遇的玉心,是玉石裏最值錢的一種。擺在燈下,那些裂紋在人的掌心投下了龍的花紋,甚至還會輕輕擺動腦袋,伸開爪子,像要撕破碧玉飛出來。

“是龍……龍……”

二人異口同聲。

張鬆來趕緊又翻看那堆衣裳,終於從貼身的小衣上找到了一小枚繡字,禦……

“她姓禦!不僅是官家,還是皇族!要闖禍了。”

張鬆來臉都綠了,趕緊收好這些東西,讓管事的帶他去見禦凰雪。

後院的大門緊閉,十數條惡犬或坐或臥,在院門口守著。護院們正圍坐在一邊喝酒賭錢,色子搖得正起勁兒。

見二人來了,眾人也不停,隻看著二人打趣道:“我說,您二位老大哥,要不要這樣拚命?胡掌櫃自己都找樂子去了,這都多晚了,趕緊來一起喝酒。”

“快開門。”

張鬆來沒好氣地衝幾人招手。

“急什麽,賭完這一把。”

那群人還是不動。

“哎呀,你們還要不要腦袋,鑰匙給我。”

管事地大步過去,往其中一人腰帶上拽鑰匙。

“得,我伺候你們兩位爺。”

那人的鑰匙拴得緊,人直接被他給拽了起來,隻好解下鑰匙,慢悠悠地往門邊走。

惡犬們跟著他們往屋子裏走,就在此時,裏麵突然傳來了尖叫聲,緊接著,一聲巨大的響聲從屋子裏麵傳出來,火光衝天而起,整個屋子都被大火給包圍住了。

“怎麽會起火,趕緊救火。”

張鬆來嚇了一大跳,丟了藥箱,大步衝向牆邊的小井台,要打水滅火。

外麵的打手終於丟了手裏的色子,跑進來一起救火。

但火勢極大,不一會兒,連前院也著火了。張鬆來突然醒悟過來,這是有人在縱火,隻怕是禍事到了!他丟了桶,拔腿就逃。

那管事的一見,馬上也明白過來,也什麽都不顧了,跟著張大夫飛快地往外奔。

利箭就在此刻呼嘯而來,如急雨,帶著地獄勾魂無常的狠戾無情,把院中的人都射了個透心涼,連狗也沒放過。

這是效外荒地,四周人煙稀少,大火再大,也不會有人趕來救援。慘嚎聲和大火一起持續了許久,才漸漸小了。

屋子分崩離析,木頭發出沉悶的斷裂聲,空氣裏全是難聞的焦糊味道。燒焦的人和狗橫七豎八地臥著,姿勢所曲,慘不忍睹。

上百快馬疾馳而近,領頭的幾人從馬背上飛躍而下,直撲小院。

撲通……

兩個壯漢被丟下來,重重地摔到地上。二人都鼻青臉腫,門牙脫落,一張嘴就是滿口血沫。

“你是說這裏?為何會燒成這樣?”

禦璃驍抽出劍,指著二人怒問。其中一人的頭發包布,一定是小肉團兒給他弄的,與平日在宮裏梳的一模一樣。他的頭發,隻有漁嫣和小肉團兒才能碰,才敢碰。小肉團兒最愛給他梳頭,常趴在他的背上,把他的頭發繞在手指上,再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和漁嫣的頭發綁在一起,再一個人笑得倒在榻上,雙腳直蹬。

這樣的小把戲,小肉團兒玩了一次又一次,漁嫣偶爾還會生氣,但他從來不生氣,任小肉團兒尋開心。

這是他最寶貝的小肉團兒,這些人居然把她關在這種地方!還想讓她去做齷|齪的事!

“不知道呀,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二人嚇得擠在一起,顫抖著,拖著哭腔回話。

“怎麽會不知道?”

又有快馬到了,莫問離從馬上跳下來,一腳踢向了二人。

“真不知道,我們是去捉|jian的,沒想到胡瘦子死了……又被你們給抓住了……我們平常都不許出來,今天是偷溜出來的……”

二人在地上打滾,躲著莫問離的拳腳。

“先進去搜吧。”

禦清晨擔憂地看著眼前的廢墟,一揮手,帶著侍衛們進去。一片狼籍,沒燒到的地方,地上還有褐色的血漬。

小院分三進,劉大石和白福帶著眾人直奔關著姑娘們的小屋子,裏麵更慘,丫頭們都沒逃出來,蜷縮著,形容淒慘。

“都在這裏?”莫問離雙拳緊握,扭頭看劉大石。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正在發抖。眼睛又蒙受上了胭脂色,氣息混濁,幾近爆發。

“都在這裏,一共二十人。”

劉大石豎起二指,小心地回答。但話音才落,就一聲慘呼,那豎起的二指不見了,隻有鮮血在噴湧。原來已是被莫問離給削掉了。

“大人饒命啊,小人隻是賣命幹活的……”白福一見,頓時慘叫連連。

“王上……讓我們先進去找找……”

十一王攔住了禦璃驍,他臉色慘白,看上去很不好。

“我自己找。”

禦璃驍推開他的手,強忍著胸口那口翻滾的氣,大步走了進去。

“這已經沒辦法認了。”

禦清晨看著抱成一團的小姑娘們,忍不住地悲痛。

兩頭半米高的白獅從外麵竄了進來,一雄一雌,慢步踱到了屋子裏,仔細地嗅著每一寸土。眾人屏氣凝聲,看著兩頭白獅。

“紅燒,清蒸。”莫問離沒敢進去,隻在外麵大聲問:“在裏麵嗎?”

兩頭白獅抬起大腦袋,眼睛都是鴛鴦眼,一藍,一碧,溫柔地看向禦璃驍,半晌獅子的眼睛裏湧進了淚珠,一隻大爪抬起來,輕輕地拔動腳邊焦黑的小身子。

禦璃驍腦子裏嗡地一炸,高大的身子往前踉蹌幾步,差點栽下去。

莫問離也好不到哪裏去,跟被雷擊中了一樣,原地杵著,根本邁不動步子。

“你仔細認!”他緩緩抬手,指向白獅。

白獅趴下來,用腦袋輕輕拱那具小身子。

“王上,尊主,找到了這個。”

幾名侍衛從前院的方向奔來,手裏捧著禦凰雪那件燒得隻剩下一半的小夾襖,還有一隻碧玉耳墜。

“不會的……”

禦璃驍抓住那枚耳墜子,用力握住,大步走到了那具小身子前麵。他使勁閉了閉眼睛,再緩緩睜開,手指扳開了小嘴巴,慢慢摸了進去。

小肉團兒換牙,左邊有兩顆乳牙掉了,她還捧到他麵前來,非讓他和折子擺在一起,說她的牙很厲害,能幫他把壞折子都啃掉。

“有嗎?”莫問離明白過來,大步跑到他的身邊,期待地問他。

禦璃驍長長地吸氣,又長長地吐氣,點了點頭,“不是小肉團兒。”

“真要把你們兩個清蒸紅燒!”莫問離差點沒掉下眼淚,一掌扒開兩頭白獅,恨然罵。

“都摸一遍。”禦璃驍還不敢放鬆,讓禦清把這些孩子的屍體清出去,搬去院中,仔細甄別。

十一王拿著折扇在院中轉了幾圈,眉頭緊擰,扭頭看向頹然坐在一邊的禦璃驍和莫問離,嚴肅地說:“不對,這些都是死了之後丟進火裏的,有些死了還有些日子了了。”

“你能確定?”莫問離一怔。

“百分百確定。我從小崇拜嶽母大人,當年嶽母大人隻用一天一晚,就找出我們王府的殺人真凶,就是靠著對屍體死亡時間的準確判斷。所以我這些年來精心研究過這些,不說有嶽母十成眼力,九成也是有的。”十一王嚴肅地點頭。

“這就是說,有人縱火,為的就是斷了這條線?”莫問離起身,又深深吸氣,“不管怎麽樣,小肉團兒還活著……嚇死爺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喉|結都在顫,他又飛快地轉身,不讓看到他眼睛裏漫起的淚痕。

自己痛死,也不會掉一滴淚。

但這幾個孩子不同,都是他親手抱著長大的,雖不是親生,但和親生的也沒什麽區別。尤其是男孩子,竟然與他更為親密一些。小肉團兒也是,每回往他膝上一爬,或者湊到他的耳朵邊說悄悄說,說她最喜歡舅舅……他整個心就軟掉了,酥掉了。所以小肉團兒想要什麽,就算是星星,他也要去給她弄回來。

“好好搜,一點線索也不要落下,這兩個人帶回去審清楚,這是誰的地盤,是誰在做這些無恥的勾當,查出來的人,統統給朕抓到眼前,朕要親眼看看他們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