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個人 61

大雪紛紛揚揚,越下越大。

漁嫣一路緊追,終於看到了緋玉的身影,就臥在牆根下,緋衣在夜雪裏鋪開,宛如被人撕破的殘破花瓣。

他的鞋也不知所蹤,小腿上堆著白雪,一動不動地伸著。

“緋玉公子。”漁嫣用力推他幾下。

他含糊地應了一聲,抓住了漁嫣的手,壓在了唇上。

漁嫣嚇了一跳,他的嘴唇像冰塊鈐!

“你起來!”她使勁推搖晃他,在這裏睡下去,會凍死的!

“如果我是女子,我們早就成親了吧……”他又喃喃低語。

漁嫣愣住,他有愛人?她想到剛剛二人那情形,猛地打了個激靈,難道是那位紫衣公子?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分明是孿生啊!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畸戀!

“快起來,你要凍死,他就要娶別人了。”

漁嫣拖了幾下,還是沒能拖動他。緋玉雖瘦,畢竟是個男兒,不是漁嫣這點力氣能應付的。她累個半死,他紋絲不動。

“噓……”

幾聲口哨聲從巷子口傳來,漁嫣抬眼,隻見幾個模樣猥|瑣的男人帶著一身酒意搖搖晃晃過來。

“居然有個臭小子,還有個小娘們。”

他們怪笑著圍攏來,一個個如餓狼般的眼睛在漁嫣和緋玉身上來回穿梭。當然,漁嫣是他們眼裏的臭小子,緋玉是小美人。

“你們想幹什麽?”漁嫣站直腰,攔在緋玉麵前。

“幹什麽?見者有份!”那幾人極輕鬆地就把漁嫣給推開了,拽著緋玉的緋衣就開始撕扯。

“住手。”漁嫣手裏扣了銀針,猛地地撲過去,快速往幾人的脖子上紮。

這法子對付一個兩個人,可以,但漁嫣現在麵前有四個人,她隻紮中兩個,另兩個已經反應過來,見同伴軟塌塌地倒在地上,立刻變了臉色,衝過來就要打漁嫣。

“臭小子,你用了什麽?”

“你不想活了,也不去打聽打聽,爺幾個是什麽人?”

漁嫣摸到腰上,暗器囊卻不在腰上,低眼看,那小皮囊正在雪地裏,想必是剛剛弄掉了。她暗自叫苦,琢磨著如何脫身。

“臭小子,爺四個是這半邊城裏的四大金剛,你惹我們,就是自尋死路。”

一個漢子怪笑著,揮拳就撲了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幾枝箭從漁嫣身後射來,把那人的手腕射了個對穿,鮮血噴濺出來,落在雪地上,泅出大團的血花。

漁嫣扭頭看,來人穿著一身黑衣,黑麵虎目,長得強壯英武,手又粗大,一看就是常年練武的人。腰上圍著花豹皮,腰帶上係著銀牌,應是鏢頭之類的人物。

“媽呀,是黑劍。”另一人見狀,趕緊拔腿就逃。

“緋玉公子,快起來。”

那人收了箭,大步過來,抓著緋玉的肩膀往上拎。

“你認得他?”漁嫣好奇地問。

“緋玉是我的主子,你是什麽人?”黑劍轉頭看漁嫣,一臉漠然。

“哦,我晚上與緋玉公子一起吃火鍋,他與紫公子吵架,獨自往這邊跑,我不放心,所以跟來看看。”漁嫣小聲說。

“他和你一起吃火鍋?”黑劍的神情微有些變化,盯著她看了一眼,把緋玉抱了起來,大步往巷子深處走。

“喂,去哪裏?”漁嫣趕緊問。

“去我住的地方。”黑劍頭也不回地往裏走。

漁嫣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緋玉之所以往這邊來,應當是去找黑劍的。難道他心裏的愛人,是這個叫黑劍的?主仆之戀?

她步步緊跟,黑劍扭頭看過她幾回,卻沒有阻止。漁嫣跟到此時,心裏才開始發怵,暗中在牆上做了記號,牢記下四周一切地形。

黑劍住著獨門小院,門上的漆已經差不多脫落光了,一雙黃銅門環是豹子頭造型,門頭懸著一雙燈籠,青石的瓦上堆滿了積雪。

推門進去,院子裏格外整潔,地上鋪著一層雪,隻有院邊有一棵桃樹。共三間屋子,都沒點燈,聽到響聲,也沒人出來迎接,說明這黑劍是一個人住,沒有妻兒父母。

“進來吧。”黑劍用腳蹬開了門,大步進去,輕車熟路地把緋玉放到榻上,漁嫣用火折子點著了桌上的油燈,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裏和她想像中的一點都不一樣,簡直像個才子的書房。兩邊全是差不多頂著屋頂的書架,滿滿地擺著書,靠窗的地方是書案,上麵也整齊地摞著書。文房四寶靜臥一側,放狼豪的筆架一看就是難得的好東西。

“黑劍公子喜歡看書?”漁嫣走過去,想拿書看。

“我從來不看書,看那東西有什麽用。”黑劍冷冷地說著,大步邁出門檻。

漁嫣噎住,看著他大步進了牆邊另搭的一間小棚,沒一會兒,裏麵亮了燈,冒起了煙,還有米香傳出來。

原來是去做飯了!她放下手裏的書,這是些挺無聊的書,是那些自詡大儒的人寫的一些悲花秋月的東西,毫無意義。去書架上看,也多是這些東西。黑劍不看,難道是緋玉看?或者是他做了這一行,有時候得念上幾句以應景,討人歡心?

哎,原來以se侍人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那些花魁,哪些不是從小兒就受到了苛刻的訓練,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挨著鞭子和冷眼熬過來的呢?便是做了花魁,也不能掉以輕心,得每天保養自己的臉、身材、肌膚,更不能輟了歌喉和舞藝,不然就會被人取代。

黑劍端著一大盆水進來了,往桌上一放,低聲說:“你幫我端著油燈,我給公子擦一下身子。”

“啊……”漁嫣愣了,她可不想看光光的緋玉!

“快點吧。”黑劍把帳幔掀起,揭開了緋玉的緋衣。

漁嫣隻好過去,側著身站著,抬手把油燈探進帳幔中。

黑劍看了她一眼,這才擰了帕子給緋玉擦洗身體。這樣一擦,那罌粟花的香就更加明顯了。她微微擰眉,故意吸了吸鼻子,小聲問:“這是什麽香?這麽奇怪。”

“罌粟。”黑劍大方地說。

“啊?你是煮了罌粟水嗎?為什麽要用這個給他擦洗?這可是很貴的東西。”漁嫣假裝不解。

“他曾經受傷,臉被惡毒的老bao給毀了,大夏天裏爛得流膿。後來請了位大夫,給他用罌粟止痛,讓他用這種水洗臉,這才保下他的命,他索性讓大夫把他的臉換成了紫公子一樣的臉。”

“他和紫公子不是兄弟嗎?”漁嫣糊塗了。

“不是,他們是一起被賣進那種地方的,後來轉手幾次,兩個人打死也不分開,最後才到富貴溫柔鄉。”黑劍給他翻了個身,又擦他的背。

漁嫣聽到這裏,忍不住扭頭看緋玉,結果隻看到修長白淨的背,那腰肢纖細柔軟,讓很多女人都自愧不如,腰以下的曲線又嫵媚的隆起,臀有男人的結實,也有女人的玲瓏……

她尷尬地轉開頭,小聲說:“原來如此,但這東西是會上癮的吧。”

“緋玉公子不疼惜自己……”黑劍放下帕子,盯著漁嫣認真地說:“但他既然願意和你一起吃火鍋,說明他願意和你說話,好多年沒見到他和別人一起吃飯了,待他醒了,你再開導開導他,讓他不要再留在富貴溫柔鄉了,他這些年來賺的銀子難道還不夠買下富貴溫柔鄉?”

“那他是為了紫公子才留下?不過,他晚上和紫公子鬧翻了,說他再也不回去。”漁嫣突然有些同情緋玉,原來受過這麽多罪,心裏還擱著一個不應該擱著的人。

“真的嗎?”黑劍一喜,雙眸裏亮光頓現。

漁嫣微歎,誰知道是醉後衝|動,還是真的灰心失望?

黑劍溫柔地給他蓋好了被子,放下帳幔,回去那小棚裏忙活。漁嫣在屋裏仔細查看一周,也沒能找到她想要的。

若他身上的香,是因為長年服用罌粟導致,那麽,紫玉與這件事又有沒有關係?不過,現在知道了這地方,總比一無所獲來得好。

她留下了一張字條,讓緋玉好好休息,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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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璃驍又是一夜未眠,直到漁嫣回來的時候,他還站在門口看著,赤紅的雙目裏全是擔心。當漁嫣疲憊的身影出現在眼中時,幾乎全王府的人都被禦璃驍的怒斥聲給驚醒了。

“還不快點滾過來!”

漁嫣的心肝五腑都差點被他這一句給震得挪位了,她揭了麵上的麵具,捂著心髒,不樂意地對著他嚷:“你幹嗎呢?練獅吼功?”

“你還敢頂嘴?你死到哪裏去了?”禦璃驍一撩長袍,疾步過來,一臉凶狠神情。

漁嫣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悶悶地說:“驍哥哥,我好累……心慌得很……”

禦璃驍的凶狠瞬間消失,雙臂攬著她的小身子,啞聲說:“讓你亂跑,小肉團兒已經回來了!”

“真的嗎?”漁嫣猛地抬起頭。

“真的。”禦璃驍點頭。

“娘!”脆生生的喚聲從一側傳來,隨即小肉團的身影就一頭撞到了漁嫣和禦璃驍的懷中。

漁嫣驚喜交加,把小肉團兒緊緊地抱在懷裏,捧著她的臉不停地親吻。

“小肉團兒,你嚇死娘了,以後再不許亂跑。”

“娘,我好想你……”禦凰雪緊抱著她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親昵地蹭。

“我也想你……”漁嫣哭了起來,抬手在禦凰雪的小屁|股上用力拍,“讓你再亂跑。”

“啊,你打我!”禦凰雪尖叫起來,拖著禦璃驍的手大喊,“爹快揍娘的屁|股,,她也亂跑了,都是她教我亂跑的。”

四周的人看著這一家三個,哭笑不得,大清早的,在院子裏互相打著玩呢?“奕寧還沒回來嗎?”漁嫣往四周看,沒看到大兒子。

“沒有,讓他磨練一下,沒事的。”禦璃驍攬著一大一小兩個心肝寶貝進了屋。

“畢竟沒江湖經驗,還是得讓人多跟著。”漁嫣搖頭,抬眼看禦清晨,小聲說:“清晨,汰州城裏隻怕罌粟和童男童女交易又開始冒頭了,你得整治。”

禦清晨低頭,一臉羞愧,“是,馬上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