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夜色誌裏的招式(萬字大更)

“王爺,瑤夫人來了。”侍婢在門口輕聲說。

禦璃驍把錦帕放到一邊,抬眼看去。

門打開,晨瑤輕輕一拎裙擺,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明眸一抬,歪著頭說:

“王爺,你猜我找到了什麽?”

“什麽?”禦璃驍問眭。

晨瑤快步過來,拉住他的手指,柔聲說:“你出來,跟我來看。”

“嗯?”禦璃驍心情好,來了興致,讓人推著他的輪椅往外。

晨瑤扭頭看了一眼書案上的錦帕,微微蹙眉,隨即轉過身來,跟在他的身後,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給他輕輕捋開肩頭的白發,柔聲說:“王爺一定會喜歡的。展”

出了書房小院,隻見葉明月和秋玄靈也在外麵站著,麵前有一隻大竹簍,聽到他出來的聲音,二人都扭頭看過來。

秋玄靈笑眯眯地走過來,給他行了個禮。

葉明月雖然手還不能動,纏著厚厚的草藥,臉上還蒙著輕紗,但明顯比之前好多了。

等他走近了,葉明月讓侍婢打開了竹簍蓋兒,隻見裏麵全是紅通通的野果子,侍婢捧了幾個,恭敬地呈到禦璃驍的麵前。

“嗬,海棠果,你們去山上了?”禦璃驍低笑起來,拿了一個,左右看看,咬了一口,甘甜在舌尖上化開,又穿過喉嚨,透進心裏。

晨瑤也伸手拈了一個,喂到他的唇邊,笑著問:“啊,上山采藥,明月也跟著我去了,無意間發現了這個,這很難得啊,知道王爺喜歡,所以特地給王爺摘了回來,都是我和明月在山泉中一枚枚洗過的,甜嗎?”

“嗯。”他一低眼,接過了海棠果,看了會兒,才一笑,沉聲道:“有兩年多沒吃過了。”

“姐姐就說王爺會喜歡,王爺再吃一個。”葉明月也遞了一枚到他的唇邊。

“你傷未好,不要亂跑了。”禦璃驍抬眼,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果子。

“瑤姐姐醫術高明,快好了,瑤姐姐說臉上也不會留疤的。”葉明月抬手捂了捂臉上的帕子,分明是怕它掉下來,讓禦璃驍看到自己的臉。

禦璃驍點點頭,正欲回書房。晨瑤卻拉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小聲說:“別看那些了,我們姐妹陪王爺去釣魚去。”

“釣魚?”禦璃驍微微擰眉。

“嗯,今日河邊有好多人釣魚呢,我看了一眼,那魚很肥很肥的。”晨瑤笑著點頭,又一指海棠果,柔聲說:“王爺以前不是挺愛釣魚的嗎?把這個帶著,我們到畫舫上去,自己的船,慢慢悠悠地曬一天太陽,豈不美哉?”

禦璃驍沉吟了一下,不自覺地看漁嫣小院的方向。

“我讓人去請姐姐來?”晨瑤立刻就說。

“不必了……”葉明月眼神一冷,衝那邊呶了呶嘴。

幾人看去,隻見梨花林裏,兩道身影正往回折返。漁嫣的長發在背上輕輕飄動著,步子不緊不慢,有殘落梨花從枝頭落下來,沾在她的發絲上,裙擺搖搖,窈窕嫵媚。

“咦,她從哪邊來的?”秋玄靈左右看看,一臉好奇。

“或者是來見王爺,見我們在此處,所以回去了吧。”葉明月冷冷說著,把竹簍蓋子合上。

禦璃驍長眉輕擰,掃了葉明月一眼,淡淡地說:“都散了吧。”

晨瑤輕歎一聲,輕聲說:“王爺,難道我們姐妹真不合你的意嗎?隻是想和王爺多呆會兒……”

禦璃驍頭也沒回,徑直進了小院。

“姐姐……”葉明月走到晨瑤身邊,輕聲說:“王爺的心裏,到底有沒有你我?”

“肯定有的。”秋玄靈也走過來,輕輕地說。

晨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力地說:“回去吧。”

“姐姐,她真有這麽好嗎?到底好在哪裏?我偏不服……”葉明月轉身就往漁嫣住的鶴琴院走。

“明月回來,她是王爺心尖上的人!”晨瑤一聲低喝。

“我也要做王爺心尖上的人,我要去看看,她到底好在哪裏!”葉明月步子愈快,她的侍婢趕緊跟了上去。

“瑤姐姐,我們怎麽辦?其實漁姐姐挺好的……”秋玄靈嚇到了,囁嚅著,往前走了幾步,又扭頭看晨瑤。

“你回去吧。”晨瑤匆匆說了句,大步追趕葉明月去了。

秋玄靈擰了擰錦帕,輕輕一聳肩,小聲說:“哎,想王爺寵愛怎麽這麽難呢?”

“是啊,這兩位夫人都伺侯王爺那麽久了……夫人,回去吧,若她們打起來,小心王爺遷怒。”侍婢趕緊勸她。

“不行,得告訴王爺去,她們打漁姐姐怎麽辦?”秋玄靈趕緊往書房的小院裏走。

侍衛隻掃她一眼,立刻舉起了刀,攔住了她。

“你們告訴王爺,瑤姐姐和明月姐姐去找漁姐姐了……”秋玄靈抬著小臉,焦急地說。

侍衛隻掃她一眼,一動不動地站著。

能往裏傳話,能進去的,都是有規定的。

秋玄靈見眾人不理她,不免嘟起了小嘴,左右看看,失落地往回走去,一步三回頭,慢吞吞地走向前方。

沒多遠,看到了正踮著腳尖,折花枝的葉素簡,隻掃她一眼,譏笑道:“嗬,攀高枝沒攀上,小心兩頭掐死你。”

“葉姐姐你說什麽呢?”秋玄靈擰擰眉,走到她身邊,也折了枝梨花,拿在手裏輕輕地搖。

“哎,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葉素簡看她一眼,輕輕長歎。

秋玄靈轉過頭來看著她,小聲問:“可能……沒個頭吧?”

“哎……”葉素簡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來,低頭看著手裏的梨花枝說:“玄靈,我娘來看過我,她說……”

“說什麽?”秋玄靈蹲下來,小聲問她。

“說大選後天就要開始了。”葉素簡又轉頭看向府門的方向。

秋玄靈也看過去,過了好久,才幽幽地說:“姐姐不要想了,這都是你我的命。”

“命啊……”葉素簡眼眶有些紅,良久,才小聲說:“皇上還會記得我嗎?”

“大選之後,宮中又不知道多了多少美人,怎麽還會記得我們呢?姐姐不要這樣明著去和她們做對,自己會吃苦頭的。”秋玄靈搖了搖她的手指,滿臉擔憂。

“苦頭?我已經吃過了,我不像你,還能笑得出來,當然笑得出來,王爺已經幸了你了……隻有我……他從不多看我一眼。”葉素簡眼淚嘩地就落了下來。

“別哭了……會好的……”秋玄靈拿著帕子給她擦著眼淚,想了想,又說:“我看王爺很喜歡漁姐姐,我們以後多和漁姐姐走動,王爺心裏高興,說不定就看我們順眼了……誰讓我們是宮裏送來的呢?肯定要多受些委屈的。”

“和她走動?我看著她就討厭,當年她爹彈劾我爹時,列了十一項大罪,若不是太後從中周|旋,讓我才十五的姐姐進宮侍奉了老皇帝,我家早就滿門抄斬了,可你看看我姐姐,落得什麽下場?隻半年,便孤零零死在了宮裏,你不知道……我看過,那有多淒慘!先帝要長生,太後說姐姐八字正好,他便拿著姐姐不當人地折磨……如果不是漁朝思那老東西,我姐姐哪會如此淒慘?你看看漁嫣如今那得意樣子,我恨不得她能死。”葉素簡攥緊了拳頭,惡狠狠地說。

“姐姐,這話你千萬別說!”秋玄靈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小聲說:“說不得的,王爺疼她……”

葉素簡眨了眨眼睛,拉下了她的手,小聲說:“妹妹,我覺得很心灰,我們為什麽是女子?”

“娘把我們生下來是女子,所以就是女子。”秋玄靈想了想,認真地說。

“哎。”葉素簡長長地歎了口氣,摘了片梨花瓣下來,放在嘴裏嚼,輕輕地說:“都是女子,有的卻享盡富貴,有的卻跌進泥淖。”

“所以我們要享富貴,不要跌進泥淖,要忍啊,誰不是忍呢?”秋玄靈在她身邊坐下,和她輕輕地依偎著。

風大片大片地吹來,枝頭亂搖,細塵迷亂人的眼。

葉素簡掐了片葉子,放進唇裏吹了起來。

秋玄靈聽了幾句,笑笑,小聲說:“尋鹿曲……”

她唱了起來,清脆婉轉的聲音在風裏婉轉回旋,就像一隻誤入梨花林的小鹿,找不到回家的路。

天下女子,何人不是在忍?

身為女子,必要忍受丈夫的三妻四妾,恪守女子戒律,有夫榮妻榮的,也有夫榮妻下堂的,女子的命運就像浮萍,又有幾人能像漁嫣那樣敢去要男女平等?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葉明月衝到漁嫣的小院前,直接往裏闖。

“站住。”正坐在一邊擦拭弓箭的阿朗站起來,伸手攔住了葉明月一行人。

“去通報一聲,明月夫人來了。”侍婢立刻上前,大聲說道。

阿朗掃了眾人一眼,這才幾大步上了台階,抓著門上的銅環叩了叩,大聲說:“姑娘,明月夫人求見。”

“怎麽叫求見?”侍婢頓時惱了,上前就質問阿朗。

阿朗也不理會她,隻用背對著眾女子站著。

“真是個木頭,問你話呢。”幾名侍婢互相看了看,跑上台階去拉他。

阿朗隻手臂一抖,眾女子就尖叫著往下跌去。聽著這些能刺破耳膜的尖叫聲,阿朗隻轉頭,掃了一眼,又坐回原處擦拭他的弓箭。

和別的夫人的住處不同,漁嫣這裏隻有兩個丫頭,也隻有一個守門的,守門的還是個男人,這男人還不用站著,而是有一把躺椅,還有一張小桌,放著一壺茶水,一隻瓷碗,就像是在曬太陽,愜意得很。

就這樣看看,任誰也明白

此時門緩緩打開了,漁嫣袖子高挽著,慢步走出來,看著葉明月,笑著問:“明月夫人怎麽有空過來?”

“你在幹什麽?”葉明月看她手臂上有泥,袖子上還沾著泥,裙角也濕透了,不由得驚訝地問。

“哦,小白不聽話,跌進池子裏去了,我剛把它撈上來,進來吧。”漁嫣側過身,招呼她進來。

葉明月擰擰眉,手捂在麵紗上,慢步上去。

到了小院裏,抬眸一招,雖然這裏離禦璃驍那裏近,可是陳設布置還遠不如秋玄靈那裏,一共四間屋,院中隻一方小魚池,有幾株花樹,桌椅擺在樹邊,再無他物。

念安和念恩的裙子也濕透了,一人捉著白孔雀一邊翅膀,彎著腰向她行禮。

“明月夫人萬福。”

“這孔雀不是在玄靈那裏嗎?”葉明月走近去,奇怪地問。

“是啊,昨兒在園子裏看到了,它翅膀受傷了,所以帶了回來。”漁嫣慢步過來,蹲下去,解開白孔雀斷翅上的布條,小聲說:“念恩,拿草藥來,重新給它包好。”

念恩匆匆過去了,漁嫣又對念安說:“去,沏茶去。”

念安也鬆了手,快步跑開了。

葉明月在一邊的椅上坐下來,看著漁嫣輕撫白孔雀的羽毛,又小心地把斷翅上的殘藥捋下來。

“漁嫣,你喜歡王爺嗎?”葉明月突然問。

“嗯?”漁嫣扭頭看她一眼,笑了笑,“夫人怎麽這樣問?”

“你剛剛去了,為什麽又走開了?”葉明月盯著她的眼睛又問。

“嗯……不想和你們遇上。”漁嫣還是笑笑,平靜地說。

“為什麽?”葉明月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問。

漁嫣輕吸了口氣,小聲說:“夫人的手好些了吧?”

“托你的福,沒叮死。”葉明月當即變了臉,冷冷地說。

“嗯,若我知道那香膏能引來如此凶猛的蜜蜂,就不會讓它掉在那裏了。”漁嫣笑笑,跪坐下去,把痛得亂掙的白孔雀抱進懷裏,輕輕地撫摸著它的濕羽。

葉明月擰擰眉,她聽得懂漁嫣的意思,這事是晨瑤不地道,可漁嫣也不地道,在那裏丟了香膏,不是讓大家都倒黴嗎?

葉明月是商人之女,從小養在深閨裏,唯一感興趣的就是琵琶音律,也知道父親的願望就是讓她嫁給朝廷大官,經商的人也需要靠山,她是聯絡靠山最佳的工具。可她無所謂,隻要有琵琶就好了,不想遇上了禦璃驍,居然是一頭栽了進去,心全係在了這男人身上。

她沒嫉妒過晨瑤,這時候卻十分嫉妒起漁嫣來,她怎麽能做到如此鎮定呢?

“我能進你屋裏看看嗎?”葉明月又看向房間裏。

“去吧,請隨意。”漁嫣點頭。

此時念恩已經捧了藥過來了,見狀趕緊放下了草藥,引著葉明月進去。

屋子裏也簡陋,一張水墨屏風,很素淨。那張花梨木的貴妃榻倒是好東西,那木材千金難求,此外就是書架,書案,上麵堆滿了書。

她走過去,隨手拿了本,掃了幾眼,驚訝地說:“你們主子看這個?”

“哦,我們主子隻看兩種書,一種是各國的法典,一種就是雜書,主子說她上不了台麵,隻能看看閑書,不能和夫人您比,會彈一手好琵琶,弦音動天下。”念恩趕緊過來,微彎著腰,恭敬地答。

“你真伶俐,她有個好丫頭。”葉明月看她一眼,輕聲說。

“謝夫人誇讚。”念恩又彎腰行禮。

“這個是什麽?”葉明月又拿起桌上的長樹枝,好奇地問。

“娘娘沒事打花枝子玩的。”念恩看看那木枝,小聲說。

“漁嫣還真是個怪人。”葉明月放下樹枝,又拿針線活,小聲說:“這個還不錯,她做的?”

“我們主子連針也穿不好,這是奴婢和念安做的。”念恩掩唇笑笑,從籮筐裏拿了個漁嫣勉強做了一半的香袋兒給她看,“這個娘娘用了半月的時間了,說是鴛鴦,倒像烏龜。”

葉明月看了一眼,奇怪地問:“她會做什麽?”

“什麽也做不好。”漁嫣進來了,笑笑,輕聲說。

“王爺為何喜歡你?難道就因你晚上會伺侯他?”葉明月好奇極了。

念恩幹咳了一聲,漁嫣也有些尷尬,葉明月口口聲聲說禦璃驍喜歡她,這是上門來興師問罪的嗎?

“我真想不通。”葉明月在桌邊坐下,盯著她看著,輕聲說:“我和瑤姐姐在穀中伺侯他兩年整,瑤姐姐更是服侍了三年多的時間,為何就抵不上你這些日子呢?”

“明月夫人誤會了……許是看我不順眼……”漁嫣不知如何回答了。

“瑤夫人來了。”念安在外麵大聲說。

二人轉頭看去,晨瑤也被阿朗攔在外麵,正往裏麵看著。

“她怕我打你,可我是不會打人的。”葉明月站起來,盯著漁嫣說:“我愛王爺,愛進了骨子裏,我不介意他有多少妻妾,但你不能獨占著他,用狐|媚手段來勾|引他。我們都是女子,請你給我們一條活路。不然今後你一旦失寵,日子會很難熬。”

畢竟是民間女子,不似官|宦人家的女子心思深,如此心直口快,真讓漁嫣意外。

晨瑤此時已經進來了,看了看漁嫣,過去扶住了葉明月的手,輕聲說:“回去吧,你身子還沒好。”

“送二位夫人。”漁嫣讓念恩送她們出去,自己站在門口看著。

晨瑤走到院中了,又扭頭看她一眼,輕聲說:“漁嫣,王爺雖然外傷痊愈了,但當年實在傷得太重,有時候你也勸著點,不要讓他太放縱,他畢竟是我們的男人,傷了他,我們都不好過。”

“夫人請吧。”念安一聽就不樂意了,輕聲嚷了一句。

晨瑤掃她一眼,和葉明月攜手出去。

院門關上,漁嫣慢慢轉身,去衣櫃裏拿了幹淨的衣服來換上,走到銅鏡前久久站著。

“娘娘?”念恩進來,把髒衣收起,小聲問:“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吧。”漁嫣笑笑,坐下去,拿著梳子輕輕地梳著長發。

“這額角的胎記怎麽越加紅了?”念恩俯下身看著,擔憂地問。

“是嗎?”漁嫣往前湊去,貼近銅鏡去看。

“就這個把月裏,這胎記比之前紅了好些。”念恩拿出帕子往她額角擦了擦,越加擔心,“會不會生病了?”

“不會吧,不過最近是頭有些暈。”漁嫣撫了撫額,又小聲說:“許是晚上沒睡好,你燉點能安眠的東西給我喝喝?”

“好。”念恩點頭,接過了她手裏的梳子,給她輕輕地梳著頭發,小聲說:“娘娘平日裏也打扮些,總是這樣素淨。”

“給誰看?”漁嫣落暮地問。

“王爺啊,王爺喜歡你,才和你生氣,生氣了還不罰你,不然我也早死了。”念恩輕聲說。

“你這樣想?你也他喜歡我?”漁嫣轉過頭,小聲問她。

“是啊,念安也這樣想,你看她們都這樣想。”

漁嫣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可他怎麽想呢?”

“娘娘問他吧。”念恩把頭發給她挽好,挑了支金簪出來給她攢好,又配了雙黃金花葉托著、珍珠的耳環給她戴上。

“又不出去,戴這個幹什麽?”

漁嫣晃了晃頭,那雙耳環輕輕晃動,耀了滿眼明珠的光。

“不出去,戴給自己看哪,娘娘說過,人活著是取悅自己,娘娘為何現在要鑽牛角尖了呢?這些日子,娘娘悶悶不樂,又睡不著覺,可王爺昨晚一來,娘娘就開心了,娘娘……”

“這書還沒看完呢。”漁嫣站起來,拿著書去了外邊。

念恩不勸了,再勸,漁嫣得說困了要睡了。

相處這麽些年,漁嫣的性子,念恩再知道不過,漁嫣隻恨自己不是個男人,不能撐起漁家……若你和她說這些兒女情長的事,她就會左顧言他,從不和你說下去。

可畢竟是女子,又怎能真把自己當男人使呢?漁嫣這幾年要養活三個人,很累。念恩希望她過得輕鬆些,富貴些,再舒服些。

念恩又想不通,別的女人若有這王爺這寵,早就撲過去了,怎麽會越縮越後了呢?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天黑了。

漁嫣早早打發念安和念恩回屋,卻沒檻緊門,不時往窗外看看。可這一等,居然快到三更天了!

她知道自己在等誰,在等什麽,可又覺得這樣荒唐可笑,她這樣急巴巴的,和那些爭寵的女人有什麽區別?

白天裏,晨瑤和葉明月喂他吃野果子,幾人那樣親密,分明也是有感情的,她這又算什麽?葉明月能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難道她也要和她們一樣,認命了嗎?就為了一個男人,從此過成了患得患失的瘋婆子?

正發怔時,窗口輕敲了兩下,轉頭看,他就站在窗邊,黑亮的眸子緊盯她。

“嗯。”沐青梨趕緊收回自己那可怕的心思,懶懶地哼了一聲。

“換衣裳,帶你放風箏去。”他拉住她縮回去的手,低低地說了句。

漁嫣怔了一下,飛快地抬眼看他……昨晚說想放風箏,今天他就帶她去?可都半夜裏了,他不睡,還不讓她睡嗎?這時候還放什麽風箏?純粹就是來折磨她的!

“快些換衣裳去,穿厚點,晚上風大。”他又推她,柔和地說了句。

漁嫣更惆悵了,他這是幹嗎呢?以前對別的女人也這樣嗎?難怪那幾個愛得死去活來、神魂顛倒的,這樣的事,他沒少幹吧?

“發什麽呆?”他長眉輕擰,緊握了一下她的冰涼的小手。

“不想去。”漁嫣反應過來,用力搖搖頭。

“蹬鼻子上臉的,快去換衣裳,你不換,我給你換了,到時候別又哭。”他不耐煩了,把她的手往裏麵一甩,粗聲粗氣地喝斥。

漁嫣跪坐起來,把窗子重重一磕,跳下了貴妃榻,往衣櫃邊跑去。

穿什麽好?她從櫃子裏翻找著,目光停在一件鵝黃色的長裙上,裙擺上有新荷,露珠全是用珍珠綴成的。上回傅總管叫來了宮中製衣局的人,抱來了錦布讓她挑款式,她隨手點了這件,做成之後送來才知道上麵的露珠是用珍珠綴成,極為華麗,她還沒上過身。

她猶豫了一下,換上長裙,走到銅鏡邊去看。燭光太暗,銅鏡裏隻見一抹身影,看不清容顏。

窗子突然被推開,漁嫣趕緊轉身,隻見他上半|身探進窗子,正朝她這邊看來,視線和她對上之後,長眉微擰了一下,又緩緩展開。

“這件不好,我再換一件。”漁嫣突然有些生氣,她穿條新裙子而已,他幹嗎擰眉瞪眼的?有那麽醜嗎?她抬手掩著額上的胎記,恨恨地瞪他,“你走開,別在那裏看。”

“漁嫣,誰給你的狗膽,大呼小叫?”他淡淡地說著,還盯著她看著。

你才是狗……你還抱著我睡呢!漁嫣沒罵出來,隻在心裏咆哮了一句,隨即咬了咬唇,索性決定不換衣了,就穿這件、偏穿這件!惡心死他,膈應死他!

還是下午念恩給她梳的頭式,金釵和耳環都沒取,明明就是想等他來看,此刻又覺得這些東西討厭,抓下發簪,賭氣式地一丟,就這樣素著一頭青絲站著。

“你沒披風嗎?”他推門進來,沉聲問。

“沒有,沒人賞我錦羽衣,也沒人賜我牡丹裙。”漁嫣冷冷地說著,快步往榻邊走。

“你這丫頭,怎麽沒由來地發脾氣?還讓我哄你呢?”他臉色一沉,盯著她的背影低斥。

“我不會治傷,也陪不了你兩三年,你哄我幹什麽?亂棍打死,一了百了。”漁嫣頭也不回,彎腰在榻上**。

她這裏也有地道的,就是不知道那打開地道開關的法子,如何擰,往哪邊擰,擰錯了會不會萬箭穿心?這狡滑的禦璃驍,在王府下麵挖了那麽多地道,還不是個怕死的貨!

禦璃驍臉色卻慢慢好起來,慢吞吞到了她身後,低眼看了她一眼,手在她的臀上用力拍了一下。

“啊!”漁嫣吃痛,捂著臀跳了起來。

“閃開。”他慢吞吞地說著,輕一挽袖,在榻上右角摸了一下,也沒讓漁嫣看清,那地道入口便慢慢出現在二人麵前。

“過來。”他把手伸給她。

漁嫣又想自己變成一個大胖子,等下壓死他,也就不心煩了。她把手往他掌心一砸,冷著臉,往下麵跳。

“喂!”禦璃驍嚇著了,立刻跟著跳下來,抱著她落在了地上。

“你到底發什麽脾氣?”他把她往懷裏一摁,低聲喝斥,“你還敢給我使臉色看,皮癢了是不是?那別去了,等下又讓你哭……”

“你……”漁嫣被刺到了,白天人家還圍著他,喂他那紅果子吃,他得意了,晚上還來這裏嘲諷她?

她抿抿唇,慢慢冷靜下來,垂頭著了會兒,側過去福了福身子,頭看著暗道出口的方向,輕聲說:“王爺,請。”

其實禦璃驍寧可看她生氣的模樣,也不想看她這種迅速縮回硬殼裏的冷漠神情。

他擰眉盯著她看著,地道裏幽暗的光攏下來,她半邊身子掩在陰影中,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凝望片刻,禦璃驍拔腿往前走去,漁嫣慢步跟在他的身後。他的身影斜在青石牆上,兩邊濕漉漉的涼氣直往她身上撲。

走了會兒,他突然把手往後伸來,不待漁嫣反應,便抓住了她的手,往前輕輕一拽,就這樣拉著她往前走。

他的掌心很燙,燙得她原本冰涼的手也開始發燙,微微地滲出汗意。

這一回似乎走了很久,久到漁嫣有些走不動了,才見他停下腳步。一路上二人也沒說話,隻這樣一前一手,手拉著手往前。

漁嫣感覺到有些別扭,中途想掙開過,他便像懲罰似的,用力捏捏,捏得她骨頭都微響起來,幾次三番下來,漁嫣便覺得對不起自己這隻可憐的手,由著他去握著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鬆開了她的手,在牆上摸索片刻,頭頂出現了一團亮光。漁嫣抬眼看,那暗色藍錦絨一樣的天空上,繁星錦盛,光耀奪目,半輪月隱於雲後,溫柔地灑下輝芒。

馬兒的嘶鳴聲隨即傳進耳中,漁嫣隻一眨眼,便猜到了這是何處!

這是禦璃驍的馬場,他曾把她指到這裏來,享受了好幾天安靜的日子。其實他的安排都挺合她心意的,比如這隻有馬兒和那小男孩的馬場,比如她在王府中的鶴琴院,都安靜。

禦璃驍雖霸道,但心思卻很細,總是在一些小地方讓漁嫣不知不覺地接受了他的好。

他轉頭看了一眼漁嫣,抓著她的胳膊往麵前一拽,再掐住她的腰往上抬去,漁嫣摸到了上麵的石塊,用力扳了一下,可惜力氣太小,根本不可能自己爬上去。

“王爺,我上不去。”她低低眼,輕聲道。

話音才落,突然人被往上一頂,她趕緊扶穩了,低眼一看,他居然用雙掌托著她的雙腳,把她舉了起來。

漁嫣趕緊往上麵爬,四肢並用,裙角還拖在密道出口處,一道身影利落地落到了她的前麵。

她跪趴在草地上,仰頭看禦璃驍,他站在她麵前,拿著帕子輕輕擦手,並不看她。

其實吧,他兩根手指就能把她的喉骨給捏碎了,就像貓兒戲弄小老鼠一樣。

漁嫣眼角抽抽,迅速站了起來,拍打掉裙上的草屑花粉,大步往前走。禦璃驍彎腰摘了幾片草葉,在手裏折騰了會兒,遞到了漁嫣的麵前,漁嫣定晴一瞧,他居然編了隻螞蚱……

“你會這個?”漁嫣意外極了,捧著翠綠的螞蚱轉頭看他。

他不出聲,又彎腰折了一片草葉,用帕子擦去了灰塵晚露,輕輕一折,放到唇中吹響。

像蟲鳴,像蛙叫,他吹了各式的聲音出來,慢吞吞地往前走。

漁嫣小心地捧著那隻螞蚱,小心地打量他。

禦璃驍他到底有多少她還沒看到過的一麵?禦璃驍,他也在晨瑤她們麵前吹響草葉嗎?她被自己這漸生小嫉妒折磨得有些難受,原地停下來,席地一坐,仰頭看著月光出神。

禦璃驍折返回來,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拉了拉她的頭發,沉聲問:“你發什麽脾氣?”

“沒有。”漁嫣轉開了臉,挪了挪身子,不讓自己額上的胎記對著他。

漁嫣很少會在意她的胎記,今日不知為何總不想讓他看到,或者是念恩白天說這胎記顏色更深了的緣故吧,她暗自想,會不會更醜了?

他的手又伸過來,拉她披在身後的頭發,輕輕一扯,拽得她頭皮微疼,趕緊伸出雙手護著頭發,扭頭瞪他,惱火地問:

“王爺怎麽能扯人頭發?”

“我想扯哪裏就扯哪裏,別說頭發,我想扯耳朵就扯耳朵,我想扯你嘴巴就扯嘴巴,想扯你舌頭就扯你舌頭,我是王,你是妃,你隻能乖乖讓我扯。”

他慢吞吞地,又雙瞳灼亮,讓漁嫣又氣又惱又羞又急,可怎麽也打不開他的手,反讓頭發一圈一圈地全纏他手指上去,而她的身子一直在往後倒,直到倒進了他的懷裏。

“現在想扯這裏。”他另一隻手摸過來,在她的胸前慢慢地打轉,不輕不動地抓著,揉著,看她的臉越漲越紅,突然就低下頭,貼在她的耳邊說:“小表妹的這雙ru生得真好,就像芍藥花團,又軟又柔又滑又美味可口。”

漁嫣口幹舌燥,腦中嗡嗡亂炸——這全是夜色誌裏的話——漁嫣覺得,她遭報應了!

【今天萬字大更哈,求各種猛烈撲倒翻滾熱吻……秀氣的你們,發自骨頭深處的靈魂呐喊聲,在哪裏?來吧,搞幾朵花花呀,紅包呀,鑽石呀,美美地打扮我的小青魚呀……給她備點嫁妝呀……不能太寒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