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見二人氣度不凡,笑的嘴都合不攏,忙不迭的介紹。

沈素叼著剛剛越祈安給她買的糖葫蘆,嘎吱嘎吱咬的可香,大手一揮就買了老板介紹的那些。

她摸了摸身上的錢袋,扔出一個碎銀子,也大方道:“不用找了。”

想來好久沒跟胭脂她們聯絡了,買些脂粉討討她們歡心。

老板樂滋滋的給她包起來,見她年紀不大便道:“小公子可是買給家中的姐妹?”

姐妹?沈素點了點頭,俊俏的小臉笑意盈盈,脆聲道:“對,她們素來喜歡這些,看到了肯定很開心。”

“公子有心,姐妹定然會開心的。”老板也說些喜氣話,將打包好的胭脂遞給她。

越祈安聽這話,深不可測的看了她一眼,眼裏閃過沉思,臉色卻是緩和了許多。

二人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卻聽見前麵有女人一聲尖銳的叫聲。

急促又淒厲卻又帶著無可奈何的悲傷。

一個纖細柔軟的女子從高閣跌落,衣袂飄飄,青絲飄揚,接著身子重重的垂落地麵,血跡四溢,明媚的陽光,散開了霧一般的血色。

恍惚間,沈素看清了她的樣貌,目光一怔,愣在原地,似是不可置信,手中的糖葫蘆被驚嚇的人猛的一撞,陡然掉落在地,接而被驚恐四散的人們踩碎。

隻聽沈素喊了一句什麽,瘋狂的擠開人群往前衝。

她喊了——“胭脂。”

血泊裏的胭脂還有一絲氣,細微的喘著,渾身是血,將本就紅的衣裙染的鮮豔淋漓,身子因為遭遇了極大的痛苦還在抽搐著,嘴角不斷流出鮮血。

餘光中看到沈素朝她跑來。

“殿下……”

那麽短的一段路,卻是那麽長,她等不到了。

意識慢慢消失,瞳孔逐漸渙散,但她看著沈素,努力的扯出一個笑,用盡力氣對她比了個口型,道:“別過來……”

縱然她一生命如草芥,卻有人死前為她真心落淚,值了。

隨後緩緩閉眼,那個溫柔嫵媚的大姐姐,淺笑離去了。

沈素頓步呆愣住,定定望著她毫無生氣的身體,腦中倏的回想起了剛來這裏的那會。

胭脂笑顏如花的迎上來,溫聲細語的跟她分析京城的局勢,收集的線報,各色的人物。

在她來葵水後害怕的不敢回宮,是胭脂抱著她哄了一夜,細細的熬了紅糖水喂她,還記得她那時溫柔的笑貌和語氣。

無論她表現的跟原本的太孫有多不像,都不驚訝,默默的替她培養線人。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所以……沈素痛苦的閉眼,所以這就是他們朝她下手的原因嗎?

人群裏,新花魁銘煙著急的從對麵花樓跑過來,跑了幾步卻停住腳步,她看到地上躺著的人,目光哀傷,遠遠看著沈素。

沈素也看到了人群裏的銘煙,含著悲痛輕輕搖頭。

百姓驚訝的停留在原地議論紛紛,護衛隊也早已出來將此地保護住。

“這不是前花魁胭脂姑娘!做了什麽孽啊……”

“嘖,這是得罪什麽人了吧,指不定是沒陪好哪個客人,被報複了……”

“說不定是被哪個貴勳家的醋娘子派人給殺了……”

“切,不過就是一個低賤的妓女,有什麽好看的,死了就死了。”

議論聲,聲聲刺耳。

沈素呼了口氣,在這溫暖的太陽下,她隻覺得冷。

她動了,走上前,越祈安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後,拉住她的手。

沈素朝他搖了搖頭,麵色悲傷卻是冷靜,啞聲道:“我沒事。”

那個人,或者那些人就是要給她看的,那她有何懼?

沈素冷眼睥睨全場,百姓的一張張麵目模糊了起來,她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不屑驚訝和恐懼的情緒卻是無處不在。

是誰?到底是誰?他是不是也躲在這人群陰森森的盯著她,等著她一朝踏錯,萬劫不複。

“終有一日,我會斬盡宵小魍魎,還天地朗朗乾坤。”隻見剛剛還一臉悲痛的少年郎語氣鏗鏘,朗朗出聲,麵容緊繃肅殺,目光灼灼。

她抬眼掃向四周,發絲飛揚,脊背挺拔,仿若雛獅般傲然霸氣 ,灼灼目光似要看清人心底的黑暗,所到之處竟無人敢與之直視。

人群中有人身體僵了僵,對話是對他們說的……太孫殿下已經起了殺意。

身後的越祈安望著她的背影,眼眸深邃複雜,太孫……

沈素一步一步的走到胭脂破敗的身體前,外圍的京衙的列隊沉默著,見到她,恭敬的低頭,“殿下。”

而後側身,給她讓路。

眾人深吸口氣,暗道竟是宮裏的人,但礙於肅穆的氛圍,無人敢議論。

沈素緩緩的走到胭脂的旁邊,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容顏,她脫下外衫,寬大的外衫遮在女人毫無生氣的身體上,保留了她最後的顏麵。

彎腰,將瘦的可憐的胭脂抱起,一步一步離去。

京衙列隊的首領似乎是想說什麽,但還是噤了聲,望向沉吟的首輔大人。

越祈安神色晦暗不明,沉聲道:“洛鳴,查。”說完,他也獨身離去,不再理會眾人。

“是。”洛鳴領命帶著暗衛隊往高閣上去了。

首領似是明白了什麽,垂眸,對手下道:“此事事關太孫,京衙不得幹預,我等安撫好百姓即可。”

列隊領命。

百姓也散了,唱戲的人走了,也沒戲看了。

東宮。

昭月候在殿外,遙遙望見太孫單薄削瘦的身影,他趕忙上前,沒想到沈素今日提前下值,鬆了口氣。

這幾日,太孫忙於公務,沈司鷺不時來宮裏,說是要替沈素整頓內務,他這個貼身內侍也被沈司鷺使喚的夠嗆。

殊不知,太子妃還在呢,哪輪得到她呢?

昭月搖頭,待沈素走進,卻猛看到她抱著女人。

一驚,他趕忙上前道:“殿下,你怎麽……”

湊近一看是胭脂,不由得愣住,“這……怎麽會?”

沈素眉眼是濃濃的疲憊,隻是將人交給他,仔細吩咐道:“找人將胭脂梳洗一番,好生安葬,還有她的姐妹,好生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