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和越祈安是被請入縣令府的,踏入府中,隻覺山石樹木,都修建得極為講究。
比起她太孫府門前無人整修的雜草,還有越祈安首輔府內廊上的快要戳破瓦的樹枝……實在是太優秀了。
讓人有一瞬間的遲疑,這裏真的遭受過洪災了嗎?
還是說隻是局部洪災,縣令府有上天庇佑,所以一切完好無損。
陳賀入了門後,臉色雖然還是青紫一片,卻也不敢耍什麽脾氣,隻是對著小廝吩咐著說道:“快去把大夫叫過來!”
說著話,又將沈素與越祈安往屋內引,“二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本官這便安排給二位接風洗塵。”
“不必鋪張。”
陳賀訕笑幾聲,狀似隨意道:
“這賑災的隊伍可到城裏了?”
沈素聽得出來,這是試探的話,賑災的隊伍可不像是他們一樣,零零散散穿著普通人的衣裳,走進城內不被發現。
“未到。”越祈安環顧房間道,見房間布置的挺雅致,陳列多是文玩之物,隱下疑問不提。
“這是專門為貴客準備的雅間,臨時倉促了些,還未來得及準備妥帖,二位要是有什麽缺的東西,就盡管與我說。”陳賀搓著手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恭維的話張口就來,拍馬屁拍的人極為舒服。
可他麵對的是當朝第一冷麵首輔。
越祁安將眸光落在陳賀身上,客氣:“湊合吧。”
陳賀:……
“你且退下,著大夫及早過來,”越祁安準備趕人,“若是耽誤了太孫治療,仔細你的項上人頭。”
不就是威脅人嘛,這個誰不熟。
沈素配合地歪坐在一邊,哼哼唧唧。
陳賀自然心領神會,拱手拜別,眼風掃過越祁安和沈素,意味不明。
越祈安與沈素對視一眼,越祁安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須臾間大夫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幫著沈素看完了傷口後,提筆便寫下了藥方,又讓人去準備了溫水,告訴他們需要先將傷口仔細處理一番才可上藥。
他們自然沒有什麽不同意的,不過越祁安借口皇太孫身份尊貴,親自清理傷口上藥,大夫在一邊指導完還誇讚越祁安很有天分。
上完藥後,沈素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這期間,大夫又說了一通的醫囑,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水是絕對不能碰到傷口的。
沈素點頭,餘光瞥見一旁的越祈安聽得比她還認真,便忍不住衝著他露出一抹笑容來。
越祈安隻是目光平和地望著沈素,隨後又去追問了大夫其他的忌諱。
待大夫走後,越祈安才問道:“可還有何處不舒服。”
“越大人如果多陪我一會,就沒有哪裏不舒服了。”沈素隻是嘴上想耍個無賴而已,可能是因為傷口被重新處理好的緣故,她漏電停止了。
停在了十三天。
短短時間內,她的電就像是漏了氣的皮球,消耗快到令人瞠目結舌。
大夫早早的溜了,屋內就剩下了他們二人在。
沈素憂心電量,沒察覺越祈安已經走至身前,倏然彎下腰來將沈素半搭在肩胛處的衣裳整理好。
肌膚相觸,沈素沒反應過來,隻覺得一陣電流通關全身,麻麻的,挺舒服。
越祁安急忙收回手,耳根泛紅,沈素暗道一聲別啊,充不上電靠著你也舒服啊。
於是沈素十分不要臉皮地伸手搭在了越祈安的手背上:“越大人,賑災的隊伍什麽時候到。”
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今日,”越祈安挪開了沈素的手,視線下移,“殿下背後還有些血汙,需要擦一下嗎?”
想著沈素這段時間都不能洗澡,血汙又在後頭,她看不著也碰不到,這天氣越來越熱,容易捂出來奇怪的味道。
“血汙?那麻煩大人幫我擦一下了。”沈素也是愛幹淨的人,順手將手邊的帕子浸了水,擰幹後遞給了越祈安。
越祈安遲疑地接過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在沈素的肩胛位置擦拭著血汙,擦著擦著,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血汙下掩蓋的是一個疤痕,淡紅色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殿下身上的疤痕是……”
越祈安忍不住出聲詢問,按理說,他對於這種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
就算旁人身上長了十七八個疤痕,這與他又有何幹係?
可問題是,這疤痕生在了沈素的身上。
沈素想了想,原書對她著墨不多,沒有記載她肩胛的位置有無疤痕的,但結合太子妃最近不遺餘力的回憶,大約是早年遺留下來的。
“沈思鷺弄的?”
身後的手帕依舊在擦拭著,隻是下手的力氣更輕了些。
沈素見身後沒了聲音,便心安理得將此事丟給了沈司鷺:“小時和沈思鷺生活在一起,她表麵一套暗地裏又是一套,我在她的手裏可沒少吃過苦頭,這個傷疤算是她留給我的回憶。”
反正八九不離十。
“不過我長大了後,想要翻舊賬,不,就算是當時我指認了沈思鷺,也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就不提以後了。”
能騙她吃冰淩謀害她,這些疤痕簡直不要太正常。
越祈安幫沈素將衣裳仔細拉好,隻是輕輕地問了一句,神情莫測道:“這傷口應當很痛。”
“越大人身上有沒有這樣的傷疤呢,小時候調皮留下的。”沈素並不喜歡這樣煽情的場景,索性便轉移了話題。
越祈安這回又沉默了,不知是沒有還是不願意講。
沈素便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我知道了,越大人從小就是小大人的模樣,肯定沒有這樣的經曆。”
“殿下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微臣就先行回去收拾了。”越祈安將沾著血汙的帕子放回了盆子裏,又去淨手。
他說的收拾是去隔壁的屋子收拾,因為陳賀給他們各自準備了一間房間,越祈安住的那間就在沈素的隔壁。
沈素雖是舍不得她的充電寶,但又不能強行將人綁在自己身邊,隻能依依不舍地點頭。
縣令府另一處,陳賀讓大夫瞧過了之後,齜牙咧嘴地塗著傷藥。
“下手還真狠,要不是他是——”陳賀深吸了一口氣,“本官豈能輕易地放過他們!”
小廝一邊幫忙抹著藥,一邊打聽問道:“他就是傳聞中的越首輔?”
“京城派他過來,我是沒想到的,他是個不好收買的,但這筆國難財,都送到我的麵前了,怎麽可能不賺,好在是他的鐵麵我碰不著,可另外一個就不一定了。”陳賀剛咧嘴露出個笑容來,就被痛得急忙扁嘴。
“另外一位不是太孫殿下?”小廝不解地發問,“咱貪墨她家的錢,不是更難?”
陳賀嗬嗬一笑,不以為意:“就是她才是最好收買的,咱們這位太孫,就是個混世魔王,最是貪財好男色,還沒腦子。”
沒腦子的沈素:啊呸!
小廝麵色緊張,“殿下可是男子啊。”
“這有什麽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孫殿下,想要什麽拿不到?不就是喜歡男子而已,”陳賀塗完藥後,便踹了一腳小廝的屁股,目露凶光,“還不去城門外幫我盯著,今日賑災的人都會入城內,隨行也有其他的官員,可別讓那些礙事的東西跑出來丟了我的顏麵。”
小廝連連應聲,便跑出了門去。
留下的陳賀往塌上一躺,握緊了手中的藥瓶,意味深長道:“隻要配合了,什麽好處都有,非要跟我過不去的話,誰都不會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