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少年的話音落下,魔女掃帚便猛地抖了一下。

“……”因為陸茜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不自然的潮紅證明她心緒波動極大——而魔女的情緒往往會影響她的魔力輸出,掃帚被她此刻顛三倒四的指揮方向給弄暈了。

——它現在到底是該向上飛,還是向右飛?

——它不懂了。

於是下一秒,掃帚硬生生地翻了個頭,直接把兩人遊吊在了空中。

“……”

“……”

“哎呀!”係統大喊道,“有沒有點出息啊你!”

——被人誇兩句就激動成這樣!

“真是學藝不精,你趕快冷靜下來!”

“知道了!”被質疑專業素養的魔女手忙腳亂托住身後的顧客,“別怕,”以免對方慌張,她笨拙地安慰,“隻是一點小失誤,我馬上就好!”

“嗯。”

阿希爾德和她那隻伸過來的手十指交握,他無聲地念出了一個難度極大的懸浮咒,這咒語足以讓他們平安無事。

本來說完剛才的那些話,他覺得既尷尬又害羞,可見她比他更害羞,他突然自信多了,甚至還能向她解釋說明起來,“你知道什麽是金燦燦的小肉蔻嗎?”

“?!”

“肉蔻一般是……”阿希爾德說完這個,又起了個新頭,“再想想,我為什麽覺得你很像雨後彩虹色的海珊瑚?”

他自顧自地講解道,“因為——”

魔女:“……”

——男孩子在這方麵真是太討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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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茜度過了一個刺激又驚心動魄的早上。

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這還隻是脫掉兜帽的第一天,但畢竟是聰明又智慧的魔女,她很快緩過神來。

趁著上午課中半小時的休息,陸茜偷偷躲到衛生間,她看著麵前的幾樣東西:

-交換禮物的立誓之日,得來的一小撮阿希爾德之發;

-大把他的金色睫毛,它們依舊挺翹,但她卻為之付出了一周不能食肉的沉重代價;

-一根神奇眉毛,小小巧巧,得到它的時機正是早上天旋地轉的那一瞬,隻能說當時藥劑師的手速經過了考驗;

“那麽接下來還剩……”

魔女蹲在某個間室的一角,她掰著手指頭數道,“阿希爾德的唾液,血液,他的汗水,以及眼淚。”王子殿下也會哭嗎?

她想要的每一樣,獲取途徑想必都會充滿艱辛,為了能製作出愛情魔藥,她不光要認真學習,每天騎掃帚接送客人賺錢,現在又加上了這個變數最多的複雜目標。

沒有人可以輕鬆簡單地活著,大家各有各的苦惱。

“但我可以做到的。”她對自己說,“如果愛能輕佻的得來,那便不叫愛了。”

魔女挺起胸,收好這些東西,她推門而出。

繼而一抬眼,她就看見了那個紅發男人。瑟奇拉的新扈從。

就是係統最近時常嘴上念叨“胸肌大到可以來頭公牛撞一撞”的成年騎士,兩人的視線仿若微微一觸,身形壯碩的男人立刻站起身,他將手裏的抹布放置一旁。

“陸茜小姐。”他低下頭,騎士如冰凍過的大提琴弦般的聲音滑過耳蝸,低沉音色有種酥麻的感覺。

他魔紅色的眼眸不知道為什麽蒙上了一條黑綢布,卻依舊認出了她,“打擾您了,十分抱歉,我正在這裏清潔地麵,沒有偷看任何女士。”

斯特恩幹脆地說。

一個高大男人在女廁打掃衛生,眼睛被蒙上,還不得不麵對進進出出的異性……這些手筆一看就是愛惡作劇的銀龍搞出來的,“你不能使用清潔魔法嗎?”

陸茜看了眼他臉上好幾道鮮紅的巴掌印和指甲刮痕。

“這是主人的命令。”他簡短地回道。

“這樣哦。”陸茜跟他不熟,兩人沒什麽好寒暄的,上次驚鴻一麵的印象也早就煙消雲散,魔女不是好奇心旺盛的生物。

但放任他這般跌跌撞撞地蹲在地上,眼睛又看不見,一點一點跪著拿用具擦洗地麵,估計天黑都擦不完。

而學校到點了會鎖門,如果出去晚了會被關在教學樓,明明幹了一天的活,還得餓著被困在這裏待上一晚,吃不了飯——魔女類比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就覺得好心幫幫他也沒什麽了。

於是她禮貌地問他,“你有錢嗎?”

——她需要錢?

斯特恩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袋金幣,恭敬地遞過去,“這些都可以給您。”

“不用那麽多。”

陸茜從裏麵掏出一枚,又找了他50銀幣,法蘭大陸的金銀兌換是1:100,生意人魔女現在口袋裏隨時都裝的有銀幣和銅幣,這是為了給同學找零錢。

她擼起袖子,問他要了一塊抹布——誰來衛生間會帶掃帚啊,“來吧我倆一起幹!”

深紅發的男人微微一愣,“這麽髒的事情,怎麽可以讓您……”

“沒事,你出錢我出力,”她說,“你已經打掃幾個廁所啦?還剩六個?哦,那我左邊三個,你右邊,我們盡量快點,我下節課還要去跑步呢!”

……

於是,繼早上的掃帚驚魂後,魔女課間也沒閑著,幫斯特恩打掃完又花了不少時間。

這在她看來隻是件小事,而且從頭到尾她也沒摘他的眼罩——上麵用了定死的凝固魔法,得當施咒人過來檢查妥當才會給他取下,否則拿火燒都弄不掉。

“不是我說,既然你魔力也在成長了,”係統也沒指望她能幫忙它男神解咒,“好好鍛煉一下魔法課的咒語練習嘛!別的不提,像清潔咒啦、懸浮咒啦,你真的很需要!”

早上那個情況就是,沒有阿希爾德強大的懸浮咒語,指望當時大腦一片漿糊的魔女,他們分分鍾就掉下去了。

“可是太難記了。”陸茜解釋道。

“到底是哪裏難記了?”

“一個稍微複雜的咒語就有上百個單詞,”魔女說,“就算有速讀魔法,但你還要考慮咒語幅度釋放的存量、不同模塊的魔力比例率分配……”陸茜說了一大堆,讓係統聽得頭暈腦脹,幾百年前感覺真沒這麽複雜,現在的魔法教育界真是越來越卷了。

“那你請阿希爾德輔導一下?”係統想了個妙招,“正好可以用這個得到他的各種體.液,別的不說,你們學習學累了,他總會出汗吧?”

“是個好主意。”魔女點頭讚同,她原本的計劃是在接下來的四大學院賽,繞著肯定要參加各種比賽項目的王子團團轉,學習他那堆狂熱的粉絲,給遞水遞毛巾;如果他受傷了,比賽輸了,她也可以第一個衝過去,幫他治療,順便收集他傷口處的血,和賽項失敗時流下的悔恨淚水。

“我要好好學習一下治愈咒,”她站起身,習慣性地攏了攏袍子,卻發現沒東西可攏,悻悻地又放下手,“不說了,我去找蘿比一起上武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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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現在A班的學生已經很習慣看見魔女和兔子整日廝混在一起,但今天的那一幕卻讓他們非常吃驚。

——不到人膝蓋的粉毛兔獸人,隻有腳板略大,其他地方都很袖珍,她平日總是一蹦一跳地像跟屁蟲一樣跟在那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小鬥篷後麵,或旁邊。

看得出她們關係極好,起碼,有汪酸酸地想,魔女伸手去摸那毛絨兔子的腦袋時,她可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但今天一大早,蘿比兔子居然罕見地跟著一個黑發黑眼的眼生漂亮小美人走進了教室。

而更令班上的學生們困惑的是,那個黑發小美人,她竟一屁股坐在了平時隻有魔女敢做的位置——其他膽敢坐在阿希爾德殿下前桌的人,都會被嫉妒者的惡咒淹沒,除了向她施惡咒會被反彈十倍的魔女——

所以她到底是誰呢?

“總不可能真是魔女吧?”一個男生口吻遲疑,“雖然我記得她也是黑頭發黑眼睛,嘶……”

“我覺得絕對不是一個人,”他的同伴回答,“如果真長成那樣,她幹嘛天天遮著自己的臉不讓人看?”

“也對,雖然我不太敢看魔女的臉,但她應該是長得非常醜,聽說和巨怪很像……”

“不過話說也不可能太像,畢竟她體型看著還蠻嬌小的,能在掃帚上飛來飛去體重應該很輕,”話說到這裏的人驀地流了一身冷汗,不光是發色瞳色,那女生的身材也未免太接近,“不會她真的是——”

“我艸!”

“我屮艸芔茻!”

兩人驚愕地對視彼此,同時齊聲開口:“她不會真是魔女本尊吧?!?!!”

……

沒眼力見的男學生還在討論魔女的真麵貌究竟如何,而聰明的則早已摸到了魔女柔軟的小手。

阿希爾德已經知曉魔女之前為什麽總摸他的手指,觸碰他的身體,並根據“需要幾次固定的接吻次數”推測出了她前兩個舉動應該也有指標數量。

所以在完成固定次數後,小魔女就犯懶不怎麽給他做水晶球占卜了。

武技課上完,大家都很累,換作以前,陸茜早就累癱了,但眼下她依然很有活力。

——就是肚子一直很餓。喝了流體食物雖然沒有咕咕叫,但對每天光是土耗子幹都能吃一大把當零食的魔女而言,這份苦行似乎連第一天都快熬不到頭了。

為了盡管遺忘掉那抓心撓肺的饑餓感,她提議,“我來給你們占卜吧?”

阿希爾德第一個響應伸手,“好啊。”

“……”慢他一步的霍克斯背著王子做了個鬼臉。

蘿比對占卜這個事熱情一直很高,但她隨時隨地隻要想摸,就能碰到魔女,還能抱抱親親,所以也並不在意,她興致衝衝地問,“怎麽樣?結果怎麽樣?!”

旁邊數隻各式各樣的耳朵同樣豎了起來。

如果換作以前,也隻是這四個人在小範圍地閑聊,但今天不少大膽的班上學生已經從蘿比的口中(“哼!魔女大人就是最漂亮的!你們羨慕了吧!”)得知了黑發美少女的真麵目。

——他們不可思議!

——他們萬分震撼!

可目前沒人有那樣厚的臉皮,隻是因為別人脫下了一層鬥篷,就巴巴地跑來搭訕,全然忘記以往的不愉快過去,所以他們隻是默默盯著她臉蛋發呆。

“快看,她在揉眼睛耶!”不遠處黑黢黢的人群傳來這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可愛,原來魔女占卜是要揉眼睛嗎?”

“聽說那顆紅色的水晶球就是她的眼珠,”懂行的人回答道,“好神奇,噓,仔細看,她握住殿下的手了!”

“殿下好像從來不會甩開她!我以為他應付女生的方式就是一條龍的給簽名和借羽毛筆呢!”

“笑死,換你你舍得?”

“……你們看她好認真啊,表情好乖,嗚嗚,我也想要魔女捧著我的手給我占卜了!”

同月內的占卜內容其實沒有太大區別,陸茜重複著上次的話,“你最近要小心銀色標槍,”說到這裏,可能是因為今天的拖地騎士,瑟奇拉那一閃而過的雪銀長發在魔女的腦海一閃而過,“並不要吃有三顆眼珠以上的生物。”

“知道了。”阿希爾德淡定地說,但卻沒有收回手,“早上的事還好嗎?”

因為掉掃帚的意外,他沒來得及問她到底是為什麽心情難受,但冷靜下來想一想,再結合班上的男生們今天這幅表情,他便了悟:也可能她並不是生氣傷心,而是被哪個男人粗魯沒禮貌地搭了訕,所以受到了驚嚇。

這種念頭當然不怎麽令他愉快,可既然是他讓膽小的魔女摘下鬥篷,就該為她受到的種種情緒負責。

“我給你施個快樂咒吧?”王子說,同時握著她小小的,軟軟的手,這咒語需要如此,並非他刻意想這麽做,“六級以上沒有任何副作用,並且會令你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其實魔女此刻最想被施下的是能讓她不再胃裏餓得發慌的咒語,但她知道特殊情況沒有符合的,於是點頭,“好。”

“快樂咒要想著最近心裏最高興的一件事,再將它說出來,”阿希爾德提醒,並捏起她柔軟的小爪子,她的每根指頭他都輕輕地揉了一下,“有什麽開心的過往,快想一想。”

“……可能是我們一起吃糖?”魔女歪著頭,“但是蘿比不在,嗯,那也沒那麽快樂了。”

想了一會,她突然知道了是什麽。

“前段時間,有天晚上我生病了,非常不舒服,但是有一隻可愛的小魔物,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隻,”魔女舔了舔唇,“它特意來山洞看望我,還讓我抱著肚皮睡了一整夜,晚上我住的地方冷冰冰的,但因為有它火辣的小肚子和尾巴,我那天睡得很香。”

而且一起來所有病痛都不見了,那真是愉快的一夜,魔女回味著說道,“真想今晚再見到它,想親親它——”陸茜指的其實是再給對方一個祝福之吻,以承其恩情。

“……”但魔女還未說完,一旁的霍克斯卻發現,他家殿下的臉忽然全紅了。

作者有話說:

阿希爾德:老婆說想我,怎麽辦,今晚去不去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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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談戀愛哦,談戀愛會比這個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