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的暖閣內,張輗和焦敬二人皆是愁眉不展,最終將目光放在了三房的張軏身上。
先英國公去後,英國公府的大小事務,都是這位三爺在做主,投靠上聖皇太後的決定,也是他做的。
如今這種局麵,自然也得他來拿主意。
張軏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聽了自家二哥和焦敬的這番描述,略一沉吟,便道。
“二哥這邊,滲透還是要繼續的,除了郕王府出身的,還有景陽宮直接提拔起來的那幾個大太監,其餘宮中如今掌事的宦官,盡量拉攏,不必吝惜財貨,就算不能徹底為我們所用,用來打探宮裏的消息,也是有用的。”
“至於宮中傳遞消息的事情,我沒記錯的話,之前聖母提過,宮裏頭常有宮女宦官,會私下裏賄賂侍衛出宮,然後送些財物給外頭的家人。”
“二哥,你在京衛指揮使司當值,可以想辦法跟聖母聯絡一番,讓她幫忙查一查哪些人會私下夾帶,查到之後,拿捏著他們的把柄,許以重利,讓他們幫我們傳遞些日常消息,應該不成問題。”
張輗想了想,便點頭道。
“這不是什麽難事,聖母如今在宮中,還是有一些人手的,她老人家畢竟掌控六宮多年,查些私自內外夾帶的宮女,應該不難。”
然而焦敬卻仍舊有些憂慮,道。
“三爺的這個法子,倒是可以支撐一時,不過這些宮女私下夾帶,風險不低,我們所謀的事情,若是被發現,可不是小事,三爺可有更穩妥些的法子?”
張軏輕輕抿了口茶,眉頭絞在一塊,片刻之後方道。
“駙馬說的有理,這些人本就是私自夾帶,萬一被發現,很容易泄露消息,所以,憑他們隻能維持日常的聯絡,傳遞些平安與否的簡單消息。”
“真正緊要的消息,還是須得有我們信得過的人,親自來內外傳遞為好。”
“焦駙馬你既然不方便內外出入,那麽此事,就交給薛恒來做吧!”
“薛恒?”
焦敬先是有些疑惑,旋即便明白了過來,遲疑道。
“三爺的意思,是讓常德長公主出麵?”
薛恒出身陽武侯府,是如今的陽武侯薛詵的叔叔。
正統五年,薛恒被選為駙馬都尉,尚常德長公主。
而這常德長公主不是別人,正是太上皇一母同胞的姐姐,上聖皇太後的親女兒。
焦敬畢竟是外戚,他的妻子是仁宗之女慶都大長公主,但是不幸的是,慶都大長公主在正統五年,就去世了。
正因於此,焦敬才擔心自己這些日子頻繁進宮,會惹人非議。
張軏點了點頭,道。
“不錯,事到如今,也隻有常德長公主,才能名正言順的定期入宮覲見,畢竟,上聖皇太後如今隻這一個女兒在京,多召見幾次,也不會引人懷疑。”
焦敬終於放心下來,頷首道。
“既然如此,那我一會便跑一趟陽武侯府,和薛恒分說此事。”
“剛好,最近端靜皇後那邊,據說身子不大好,因為日日擔憂太上皇,眼睛似乎有些毛病。”
“借這個由頭,我帶著薛恒和常德長公主入宮探望一番,在上聖皇太後麵前,將此事交接出去。”
事情總算是敲定下來,但是,一旁的張輗卻皺著眉頭,有些不滿,道。
“焦駙馬,你應該知道,最近東廠和錦衣衛盯京衛指揮使司,可是緊得很,我這突然離開衙門,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這麽著急的叫我回來,不會隻為了這麽一件不甚緊急的事情吧?”
要知道,宮中內外聯絡的問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這是件要緊之事,但也沒緊急到一時半刻之間,就必須要出個法子。
因此,張二爺對於把他從當值的衙門叫回來的焦敬,不免產生了一絲不滿。
不過這回,焦敬還沒說話,一旁的張軏便道。
“二哥莫急,遣人去叫你,是我的意思,今天焦駙馬過來,商議內外聯絡之事,隻是捎帶著,真正的事情,是和最近入京的宗室有關。”
張輗皺眉,有些疑惑,問道。
“宗室?那幫酒囊飯袋,又鬧出什麽事了?”
他倒是知道,最近大批的宗室都進了京城。
對於如今這位天子讓宗室進京的目的,他們倒也推測過,不外乎是為了在宗室們麵前刷一刷存在感,讓他們認可如今這位的正統性。
不過,雖然很多的宗室,在地方上張揚跋扈。
但是據張輗所知,他們進了京城之後,還是很安分的。
畢竟,老朱家接連好幾代天子,對於削減宗室爵位的熱情可都高漲的很。
他們可不想一個不小心,讓自家成為被丟去鳳陽的倒黴鬼。
張軏看了一眼焦敬,道。
“這個消息,是駙馬爺帶來的,還是你說吧。”
焦敬點了點頭,轉向張輗,道。
“不知道二爺可知曉,前些日子,岷王爺進京時,在城門口發生的事情?”
張輗沒怎麽猶豫,便頷首道。
“當然知道,當時城門處圍了不少百姓,雖然隔得遠遠的,但是這種事情,在京城當中傳的當然是快的很。”
“據說,岷王爺那四個兒子,在城門口吵得不可開交,廣通王甚至對鎮南王大打出手,還傷了前去迎接的東廠提督舒良。”
說著,張輗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不屑道。
“話說回來,岷王府的那一攤子事兒,可真夠惡心的,就差把兄弟鬩牆這四個字,擺到明麵上了!”
相對於普通的百姓,勳戚之家,實際上更加講究長幼尊卑,兄友弟恭。
畢竟,一個家族想要興旺,就不能長久的內鬥下去。
英國公府三兄弟,雖然也會有些小摩擦和矛盾,但是因為張輔這個大哥權威深重,反而讓他們相處的頗為平和。
因此,對於這種把人丟到城門口的行為,張輗是相當的瞧不起的。
“不過,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聽了張輗的話,焦敬苦笑一聲,道。
“二爺,不是就差擺到明麵上來了,而是已經擺到明麵上來了!”
在張輗疑惑的表情當中,焦敬繼續道。
“不瞞二爺,那廣通王和陽宗王這回進京,之所以會在城門口,和鎮南王這麽激烈的衝突,並非是他們二人衝動而為。”
“老夫也是昨日才得知,他二人手中已經拿到了詳實的證據,如今正在聯絡朝臣,打算在正旦大宴上,當著宗室群臣的麵,狀告鎮南王賄賂使臣,誣害長兄,謀奪岷王府世子之位的罪名,為他們兄弟二人的母親蘇氏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