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朱儀仍舊沒有反應,張輗也感到有幾分棘手。

雖然他看似比焦敬要淡定,但是事實上,相對於讓成國公府幫忙搭救張軏,他更在意的是能不能成功拉攏朱儀。

這也是在詔獄當中,張軏跟他說的原話。

“……雖然我已經做了諸多布置,但是凡事總有意外,一旦我最終沒能走出詔獄,那麽拉攏成國公府,就是繼續保持英國公府地位的關鍵……”

所謂有備無患,相對於對朝中局勢的把握,張軏對於英國公府如今麵臨的局麵,自然也有清醒的認知。

說到底,這一切的變動來的太快的,土木之變,張輔死了,作為他培養的接班人,張軏現在也麵臨危局。

時間太過倉促,張軏根本來不及培養英國公府的下一代,可以想見的是,一旦他出了事,那麽英國公府兩代人數十年積累起來的勢力,必然會消散大半。

所以,他需要給英國公府留一條後路,目前來看,成國公府是最合適的。

一則成國公府有足夠的積澱,要知道,雖然說如今看起來成國公府岌岌可危,但是畢竟是屹立多年的公府,朱勇生前積累下來的人脈和交情,還是很深厚的。

二則成國公府現在沒有爵位,自身難保,所以不必擔心成國公府反客為主,侵吞英國公府的底蘊。

說白了,一旦張軏出了事,那麽這兩座公府的處境,差不多就是一個量級。

英國公府因為有爵位在身,或許稍占優勢,但是也如果加上人脈和背後的關係網,雙方相差不多。

畢竟,成國公府在文臣當中的積澱和人脈,不是一直耕耘於軍伍的英國公府可比的。

雙方抱團取暖,共同度過一段時間的艱難時期,還是沒有問題的。

因此,張輗雖然看似不在意,但是心中卻頭疼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焦敬卻突然開口道。

“敢問小公爺,可還想拿回成國公的爵位?”

這話問的有些過於直接,讓朱儀眉頭一皺,感到有些不悅,但他還是頷首道:“這是自然。”

於是,焦敬繼續問道:“那小公爺覺得,以現在天子的態度,小公爺要等到何年何月?”

朱儀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卻變得頗為難看。

焦敬見狀,便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處。

這段日子一來,種種的跡象表示,天子並不打算將成國公的爵位還給朱儀。

好一點的話,過幾年說不定能降等襲封,要是文臣那邊始終不鬆口,說不定這偌大的公府,拖著拖著就沒了。

到底會是什麽結果,始終沒個確定的說法,但是焦敬知道,朱儀心中一定有底。

那一次傍晚朱儀進宮,出來時的神色和表現,都表明了一件事情……

見朱儀沒有回答,焦敬更進一步問道。

“老夫沒猜錯的話,小公爺之前麵見天子,已經得了準信了吧?而且,恐怕這個準信,不會是小公爺想要的吧?”

朱儀的臉色更加難看,冷冷的道:“駙馬爺到底想說什麽?”

見他如此表現,焦敬反而笑了起來,道:“當然是幫小公爺,拿回爵位!”

這下,就連一旁的張輗也感到有些詫異。

這種事情,他都不敢打包票,焦敬竟然敢這麽說……

朱儀皺著眉頭,道:“駙馬爺,事關家父聲名,父祖門楣,我沒有心情同你說笑。”

焦敬搖了搖頭,道。

“老夫沒有說笑,小公爺請想,朝廷遲遲不肯讓小公爺襲封爵位,無非是覺得,成國公在鷂兒嶺一戰大敗,喪師辱國,丟了朝廷體麵,更間接導致了土木大敗,有罪於社稷,是也不是?”

朱儀沒有回答,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根本無需回答。

然而焦敬接下來,卻道。

“可是小公爺,你要知道,成國公去鷂兒嶺,是奉了太上皇之命斷後,他戰死沙場,也是為了掩護太上皇後撤。”

“朝野上下都會覺得成國公喪師辱國,但是太上皇不會!”

這番話,焦敬說的斬釘截鐵。

朱儀聽完了之後,終於也變了臉色,問道:“世伯的意思是?”

焦敬望著朱儀,一字一句的道。

“小公爺,太上皇畢竟是太上皇!”

“有朝一日太上皇南歸,隻需說一句,成國公掩護他老人家後撤有功,土木之役,皆因王振弄權,與成國公無關,那麽朝野上下,又豈會再有大臣以此為由,為難成國公府?”

這……

朱儀遲疑著,沒有說話,但是心中明顯已經有所動搖。

見狀,張輗也趕忙在旁道。

“小公爺,焦駙馬說的有道理,如今朝野上下,已經不可能為成國公正名,唯有太上皇,才能幫成國公府拿回爵位。”

“所以,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何況,讓太上皇平安回到京師,也是你父親的遺誌,對嗎?”

這下朱儀總算是扛不住了。

沉吟片刻,最終道:“世伯既然堅持,那這樁親事可以結,迎回太上皇之事,小侄也可以嚐試出力,但是,成國公府如今底子太薄,太過冒險的事情,恕小侄不能替世伯分憂。”

張輗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雖然說,朱儀明顯還在猶豫當中,但是隻要親事結了,那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會越來越密切,最終變得不可分割。

何況,朱儀所擔心的根本就是沒有必要的。

成國公府的地位不同於羅通,許彬之輩,後者本就是用來衝鋒陷陣的,但是他拉攏成國公府,卻是為了穩固根基。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八個字,羅通等人隻能占前四個字,但是成國公府卻能八個字占全。

這就決定了,所謂太過冒險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讓朱儀去做。

朱儀能起到的作用,遠比親自上陣要大的多。

當下,張輗便撫掌笑道:“小公爺放心,你我之後便是通家之好,但凡有事,英國公府必頂在前麵。”

朱儀的神色有些複雜,一副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的樣子。

不過也隻是片刻,朱小公爺就調整好了心態,開口問道。

“親事小侄答應了,不過咱們兩座公府結親,規矩禮節繁複,兩家的老夫人也得稟明,何況,還要請聖母賜婚,非一時之間能操辦的好的。”

“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如何搭救三爺,不知世伯可有籌劃?”

於是,張輗和焦敬二人對視一眼,便將自己的打算跟朱儀說了一遍,臨了,張輗還特意補充道。

“小公爺放心,不過是需要小公爺聯絡些勳貴壯壯聲勢而已,即便是天子怪罪下來,各家也不過出於義憤,不明真相而已,絕不會有什麽大事。”

朱儀倒是沒什麽緊張的樣子,道。

“世伯客氣了,這小小的風險,小侄還是冒的起的,不過,明日的話,時間太過緊張,恐怕小侄隻能說動親近的幾家叔伯。”

張輗擺手道:“無妨,小公爺能幫忙,已然是意外之喜,盡力便是。”

事情就這麽被定下來,張輗和焦敬二人也算鬆了口氣,當下便起身告辭。

朱儀將二人一直送出了成國公府,這才對著身旁的親隨吩咐了兩句。

於是,後者點頭應下,隨即便換了身衣裳,悄悄的從小側門離開了成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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