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最後的談判(大結局)

漢中南鄭城下,三十萬楚軍和十萬蜀軍已經對峙了近半個月。雙方都異常謹慎,仿佛雙方在打一場持久戰。

十萬蜀軍的主將是邵景文,這是申國舅手下的心腹愛將,也是百戰將軍,楚軍大營距離南鄭城五裏之外,自始自終,皇甫無晉都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盡管大將們請戰聲不斷,但皇甫無晉不為所動。

大營中甚至傳出一些說法,是因為攝政王殿下念舊情,想逼迫邵景文投降,盡管皇甫無晉和邵景文的私交很好,但這一次卻和私交無關,他在等,等申國舅的動靜,他知道邵景文其實也在等,等申國舅的消息。

皇甫無晉接到了奄海郡傳來的消息,新龍商行已經被查抄,申祁武被抓捕,他相信申國舅應該也同樣接到了消息,他一定會來找自己。

“殿下,禪先生來了,在帳中等候。”

皇甫無晉點了點頭,禪舉從蜀中趕來,他也正好想找他,他轉身便騎馬返回了主帳。

大帳內,譚舉正在喝茶,他剛才蜀州趕回來,一路風塵仆仆,帶來了很多重妾情報,二十天前,雍京投降後,評舉作為皇甫無晉特使趕赴蜀州,他並不是去探查情報,而是拜訪幾個重要的郡縣官員,了解民意。

“譚先生一路辛苦了!”皇甫無晉笑著走進大帳。

譚舉連忙躬身施禮“卑職參見殿下!”

“讒先生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譚舉坐了下來,也不等皇甫無晉開口問他,他便笑道:“殿下以勢取雍京,換得申太後的投降,足見英明。”

“你是說申太後的旨意在蜀州有效果了?”皇甫無晉微微一笑問道。

“正是如此!”

譚舉〖興〗奮道:“卑職拜訪了蜀郡、眉山郡、資陽郡和新城郡,郡縣官員們都表示接受太後旨意,承認洛京為大寧朝廷。”

“你能肯定他們是真心支持?”皇甫無晉又笑問。

“屬下能肯定!”

譚舉言辭鑿鑿道:“屬下也擔心郡縣高官們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便又去悄悄問了他們的幕僚下屬他們確實都不再支持申國舅據卑職在民間調查,申國舅並沒有自立之心,而且人心思定,誰都不願內戰,在成都府的茶館內,偶然有人說申國舅想自立為帝,便立刻遭到其他茶客群起駁斥,大有怒起聲討之意,可見民眾並不支持他自立。”

皇甫無晉點點頭,盡管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禪舉能證實他的推斷,還是讓他十分欣慰,此時他深深體會到了正統的重要性,申濟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倒行逆施,最後被天下人唾棄,軍心潰敗,他本人也被自己手下所殺。

盡管他最後對申太後做出了足夠的讓步,但他卻換來了申太後的承認和對雍京王朝的自我解散這對收複蜀州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殿下,還有一事,好像申國舅已經不在成都府了。”

皇甫無晉微微一怔,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隱隱鼓聲,一名親兵奔進大帳稟報:“殿下,蜀州有大軍來了。”

皇甫無晉快步走出大帳迅速登上高台,向遠責眺望,果然,他看見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向南鄭城方向開來,相距約十裏。

“殿下營門外有一人來下書,說是申國舅所派。”

“革他進來!”

片刻,親兵帶一人走了過來,是一名中年男子,皇甫無晉一眼便認出來了,是申國舅的堂弟申淵。

申淵是第一批從雍京逃走的大臣逃到了蜀州投靠申國舅,他頗得申國舅的重用,是專程前來下書。

他上前深施一禮不卑不亢道:“申淵參見攝政王殿下!”

皇甫無晉不露聲色問:“申大人有同事來見我?”

“申相國想和殿下麵談,商量解決蜀州之道不知殿下可否有這個誠意?”

皇甫無晉倒有幾分興趣了,申國舅居然要和他麵談?

“不知在哪裏談?以什麽形式?”

申淵躬身道:“申相國說,為表示我們的誠意,人數、地點和方式都由殿下來決定。”

皇甫無晉點點頭,他沉思片刻便道:“這樣吧!雙方各出三人,隨從不超過二十人,地點就在褒水之上,時間在明天午時正。”

雙方約定好了時間地點,皇甫無晉隨即下令撤軍十裏,在沉重的鼓聲中,三十萬楚軍緩緩後撤了。

次日中午,皇甫無晉帶著譚舉和周延保二人,另外還有二十名親兵跟隨,他們乘坐一條五百石的座船,按照約定,又有一條扁舟跟隨。

張顏年又率五萬騎兵在三裏外跟隨,這是雙方約定好的後援距離,如果有事,可隨身衝上援救。

這時,申國舅的座船也緩緩駛來,他也是五百石的座船,也有一艘扁舟跟隨,兩船相距五裏,兩艘扁舟上分別駛上前,舟上的軍士各自上了對方的座船,檢查跟隨人數。

隨著紅旗揮動,兩艘緩緩駛近了,申國舅站在船頭上,目光凝重地注視著對方的船隻,在他身旁是申淵和邵景文,這時,申國舅微微歎了口氣,回頭對邵景文道:“景文,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我不會勉強你,以你的才華,留在洛京,至少是一方諸侯,將來還可能拜相,你還是留下吧!”

邵景文搖了搖頭“我邵景文自從十年前發誓效忠相國,就沒有想過再背叛相國,大丈夫一諾千金,豈能因為貪圖富貴而變心?”

申國舅點了點頭,他不過是在試探邵景文,邵景文手握十萬大軍,一旦談判失敗,邵景文就將麵臨一個抉擇,他何去何從,這關係到他申國舅的生死,還好,邵景文的回答讓他很滿意。

“相國,我們上去吧!”申淵見對麵船上紅旗揮動,便提醒申國舅。

“走吧!去見見我們的老朋友。”

申國舅微微捋須一笑船隻緩緩前行很快便和對方船隻交錯,船板搭上,皇甫無晉帶著手下已經等候多時,他抱拳笑道:“相國風采依舊,民望卓著,讓無晉深為敬佩!”

申國舅笑著走過船板,他也拱手回禮道:“殿下卻從前完全不同了,已是人中龍鳳,天下歸心,申溱隻能仰視。

皇甫無晉又對邵景文微微點頭致意隨即一擺手“怕國過獎,請進艙吧!”

“請!”

雙方的隨從留在艙外,他們六人走進了船艙,船艙早已簡單布置,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別無他物,連茶也沒有申國舅和皇甫無晉兩人落座,隨同站在他們身後。

各有有兩名親兵進來放茶杯倒茶,盡管客氣,但在細節上雙方都非常謹慎,一絲不芶。

皇甫無晉先欠身道:“相國不願和申濟同流合汙,潔身自好,讓無晉深為佩服。“申國舅點了點頭有些傷感道:“申濟畢竟是我兄弟,雖然道不同,但我還是懇求殿下能把他的屍首給我。”

“屍並我已經給了太後,她已安葬了他。”

申國舅沉吟一下,這樣也好他又問:“太後和我外甥如何?”

“他們都將長住華清宮,身份尊貴,我無意傷害他們。”

申國舅歎了一口氣“很多事情都是因一念而改變,如果太後不那麽迷戀權勢,但凡能聽我之勸現在應該是劃江而治,至少十年之內,你我不會碰麵殿下,當初如果雍京和你結盟而不是和齊王結盟,你覺得自己會是北上還是西進。”

皇甫無晉搖了搖頭“我明白相國的意思,但我可以坦率告訴相國,自從我拿下白沙島,我準備攻打齊州了,就算和雍京結盟,最多一年後我還是攻打齊州,不可能像相國所說,劃江十年。”

申國舅苦笑了一聲“算了,說也無濟於事,不提了。”

他又凝視著皇甫無晉,緩緩道:“我申溱是讀過聖賢書的人,知道民為本,知道不可逆天而行,盡管我占有蜀州天險,但民心已經不附,我也不想因為我的一己私心造成千萬民眾的苦痛,我想問殿下,假如我投降殿下,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這個問題皇甫無晉考慮過,他微微一笑便道:“洛京是實行政事堂製度,七相共治,如果申國舅願意投降,我可以擴大政事堂為九相,申相國和白明凱加入,至於職務,依然是戶部尚書,申相國願意嗎?”

申國舅愣住了,他沒想到皇甫無晉還會這樣重視他,半晌,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瞞殿下,我原本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我申氏去海外建國,在呂宋島,我在那裏已經苦心經營三年,海邊已經出現了一個小城鎮,並修建了碼頭,人口已有六千餘人,都是沿海的漁民,我申氏族人已有不少過去了,如果殿下能恩準,我還是想去海外創立自己的國度,蜀州的軍隊我會留下,不帶走一兵一卒,我自己在九真郡募有數千私兵,我會帶他們去開拓疆土,我向殿下保證,我的國度將永附大寧王朝!”

皇甫無晉背著手在船艙內走了幾步,他走到船艙前,凝視著遠方山巒,漢水如一條玉帶般蜿蜒在崇山峻嶺之中,他內心有些矛盾,作為一個統治者,像申國舅這樣的人傑是不應該輕易放出去,將來他的子孫強大,很可能會反攻大陸,但作為一個有心胸有抱負的君主,是不能僅僅局限於自己和子孫的皇位,自己應該有更寬廣的視野,應該鼓勵更多的漢人去海外創業,甚至去創立自己的國家,他知道天地有多寬,他更知道,茫茫的大洋彼岸,有著多麽肥沃而遼闊的土地。

沉思良久,他慢慢走回座位,坐了下來,申國舅一樣緊張,皇甫無晉已經抓捕了他的兒子,扣押了他的商行,還可能會放他走吧!他能相信自己將來不會進攻大陸嗎?他心中忐忑不安,他已經沒有後路了,話已說破,皇甫無晉不可能再讓他在大寧朝廷為相,如果皇甫無晉不答應,那就意味著談判破裂。

“申相國知道嗎?在呂宋島的南方是南洋群島,而在南洋群島更南方,有一塊一望無垠的大陸,甚至比我們大寧王朝的國土還要遼闊,如果相國再向西,越過茫茫的大洋,你還會看到一塊更加遼闊的土地,是我們大寧王朝的數倍,那裏土地肥沃,隻有稀疏的土著,我希望申相國能像我一樣,把眼光放到千萬裏之外。“說完,皇甫無晉站起身,向申國舅伸出手,這是平輩的執手之禮,申國舅明白了,熱淚在他眼眶中滾動,他深深吸一口氣,握住了皇甫無晉的手,聲音有些哽咽道:“幾年之後,我會親自來覷見陛下!”

宴甫無晉又向邵景文望去,邵景文默默地向申國舅身邊靠近一步,皇甫無晉向他一拱手“邵兄,自己保重了!”

“保重,陛下!”邵景文的眼睛也有些紅了。

皇甫無晉眼中發酸,他強顏一笑“你們走吧!去南海郡出發,我會放了申祁武和新龍商行,祝你們一路順風!”

申國舅向皇甫無晉深深施一禮,便轉身而去,這一去,便再也不回頭。

兩個月之後,申國舅抵達了南海郡番禹縣,幾百艘大船已經準備就緒,包括武器、〖藥〗品、帳篷、種子、農具、工具、火油、石炭等等各種物資都已經滿載船上,皇甫無晉送他們二十門火炮和一千支燧發槍以及大量彈藥,讓他們去征服當地土著。

和他同行的,還有三千餘名自願去海外的水手和他們的家人,有上萬人之眾。

“父親,時辰到了,上船吧!”申祁武輕輕催促文親。

申國舅慢慢跪下,打開一張手絹,將一捧泥土放進手絹中,包好,貼身放入自己懷中,他向故鄉方向深深磕了三個頭,淚水禁不住滾落出來。

“我們走吧!去建立申國。”

申國舅站起身,和兒子最後走上了大船,船弦邊,申國舅向給他送行的譚舉和南海郡的官員們揮手告別,向他的故鄉楚州告別,大船升帆起航,數百艘大船越走越遠,變成了一群小黑點,漸漸消失在大海的盡頭。

就在申國舅率領族人去呂宋島開疆建國的同時,一支由五百艘戰船組成的遠征艦隊,滿載著一萬五千名琉球國戰士,也向北方進發了,他們的目標是〖日〗本國的九州島,這是陳家在準備了近一年後,終於開始了他們的遠征之戰。

旗艦之上,陳瑛恢複了她的女戰士裝扮,頭繩紮在頭頂”像盔纓似地高高飄灑在頭上,內穿一身黑色的鯊魚皮緊身服,外穿一件緊身的黃金鱗甲,兩條腿長而筆直,兩條黑亮修長的手臂**在外,在陽光下閃爍健康的光澤,手中握一把橫刀,後背一副弓箭,眼睛依舊明亮,但此時卻多了一絲傷感。

她站在船舷邊默默凝視著西方,在遙遠大陸,有讓她刻骨銘心的愛人,她父親陳安邦慢慢走到她身旁,他理解女兒的心思,他望著西方微微笑道:“拿下九州島後,我會進京去朝甑他,他答應過我,將納琉球國的公主為妃。”

陳瑛沒有說話,她依然凝視著西方,但她傷感的眼中卻又燃起了一簇希望之火。

人生正是有了希望,才會孌得美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