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七 年光似鳥翩翩過 世事如棋局局新(八)

看到德高望重的秦老流露出了這樣一幅老小孩的模樣,沈揚眉也不禁在心裏暗自莞爾,心道換個方式相處,其實那寫起來高不可攀異常神秘的偉人多半也是會向秦老一樣平易近人,和藹慈祥,當下便笑著道:“秦老,下次我有機會進京,再給您稍幾瓶玉瀾春過來。我們老家有句俗話,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酒這個東西雖然喝多了傷身,但是適度的飲酒能夠活血化瘀、促進血液循環,對身體還是頗有裨益得!隻不過現在卻是中醫式微、西醫大行其道的時候,一些醫院的專家學者對儀器檢測條條框框那一套有些過於迷信了,所以,有很多事情他們都習慣照本宣科。但是他們似乎忘記了中醫幾千年來博大精深的傳承豈是西醫這個短短百十年的學科能夠比擬的。”

“對對……,說的對,說得對!”秦老笑著連連頜首稱讚道,“這話說的在理,我聽著得勁!他們就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我身上掛滿了儀器,時時刻刻監控起來才放心。我說我的毛病就是被慣壞了,想當年跟著太祖二萬五千裏長征過雪山草地的時候,啃樹皮挖草根,連皮鞋皮帶都拿來煮著吃,也沒見有什麽毛病,現在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說完之後,秦老似乎想起了什麽,長歎口氣,意興闌珊的道:“你說的這個中西和西醫的事情,倒是讓我想起了困擾我很久的一件事。這一段時間我這耳根子也不得安靜,時不時的就有人在我耳邊聒噪,說什麽老的那一套已經過時了,不行了,必須向西方資本主義學習,要不然似乎就沒有活路了一樣。雖然我小時候沒怎麽讀過書,但是當年在延安抗日大學我也旁聽過,咱們國家上下五千年這麽悠久的曆史,曆朝曆代除了腐朽的滿清哪個時候不是這世界的中心,讓無數藩國稱臣納貢。雖然近百十年來咱們是落後了,但是咱們華夏自古就是人傑地靈,現在又有了這麽好的機會,正是迎頭趕上的好時候,怎麽走著走著就變了風向呢非得向西方學習這種苗頭不好,小沈,你說說,到底是我們這幫老家夥的腦子蔣了糊塗了,還是你們年輕人太急功近利了”

“這……”沈揚眉沒有想到他隻是無意間的就事論事的點評了幾句中醫和西醫之間的優劣,竟然惹得秦老如此大發感慨,將話題一下子拔到了這樣的高度,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揚眉隱隱似乎有些印象,前世裏秦老好像就是極為堅定的保守派,後來的事實證明他這一步是走錯了。一步行差踏錯,引發了其它一係列的後果。雖然礙於秦老的德高望重,在他在世的時候,許多人還顧忌他的影響,不敢太過於落井下石,但是等秦老過世之後,秦係的勢力一再的萎縮,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秦泰未能如願的邁出最後一步,踏上華夏權利金字塔的最高層。當然這些也都是後世沈揚眉道聽途說而來,真真假假讓人無從揣測,但是無風不起浪,後世秦係的逐漸沒落想來和秦老當初站錯了隊一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秦老,您沒有在這件事上急於表態吧”斟酌了好一陣子,最終沈揚眉還是壯著膽子問了一句。今天秦老能見他一麵,也可以看做將他正式納入到了秦係的山頭,以後差不多也就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不管後世聽來的那段消息是真是假,也不管秦老能不能聽進去他的話,可是他覺得有些事還是需要提醒一下秦老。

秦老頗是意外的看了眼沈揚眉,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逝,也隻有在這個短短的瞬間,沈揚眉也才突然意識到麵前的這位老人當年可是讓倭人聞風喪膽被他們稱為血手屠夫的秦老虎。

“我雖然老了,可是還沒有老糊塗啊!在我那位老戰友還沒有表態之前,我若是說錯了話豈不是讓他為難。像我這樣的老家夥,平時不高興了罵罵人可以,但是真要牽扯到一國之民生社稷的大事,還是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千萬不能胡亂的開口!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秦老對著沈揚眉神秘的笑了笑,略有些自嘲的道。

秦老的話又逗得沈揚眉不由的“嗬嗬……”笑了起來,沈揚眉在心裏暗自組織了下語言,這才不緊不慢的道:“秦老,在您這位老革命的麵前,我也就不再妄自菲薄了,我簡單的說說我的見解,如果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您盡管開口罵我。嗯!就像剛才我說的那樣,西醫縱然是短短百十年來形成的學科,但是西醫講究的形而上,簡單地說就是西醫的思想首先就是求證,求真,求實,而中醫講究的是辯證,那就是形成問題的原因是多方麵,是複雜的。深究其根本,西醫是在治病,中醫是在治人!可是當一個人突然之間患了重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如果還按照中醫的理論,慢慢的尋找病因,可能在還沒有找到病因的時候,這個受傷的人就已經傷勢過重而死了。可是西醫的理論是先把直接威脅病人生命的傷勢先處理好,先保住病人的生命,至於是不是會引起其它不測的反應,那也要先保住病人的生命之後才再做計較。我們先不談兩種治病方式的優劣,但是在特定的情況下,西醫確實有其優勢!”沈揚眉不敢說的太過直白,隻能借著中西醫之間的區別將他的觀點闡述了一番。

秦老就這麽靜靜的盯了沈揚眉一陣,就在沈揚眉覺得在秦老的目光注視之下有些坐立不安的時候,秦老方才緩緩的開口道:“那蘇聯那邊的混亂又是怎麽發生的,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這西醫不但沒有及時的治好病人的病,似乎是加速了病人的死亡,你不能對這種情況視而不見吧”

“具體的問題還要具體的分析,我舉個例子,假如把蘇聯比作一個病人,他也隻是在身體的某一部分發生了病變,可是蘇聯人卻想著來個身體全麵的大修,這樣胡亂的折騰,再加上他自身手腳不同心,怎麽可能不出事可咱們國內沒有什麽可比性。”既然放開了,沈揚眉索性也就不再藏著掖著,有什麽說什麽。

聽了沈揚眉的話秦老又愣了半響,最後指著沈揚眉“嗬嗬”笑著道:“這段時間有不少人給我解釋咱們國家之所以要改革,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個原因,又是經濟又是民生的,囉哩囉嗦說上半天,我是一句也聽不懂,今天聽了你這個治病救人的道理,倒是讓我稍稍明白了一些。你這個娃,腦袋瓜好用!”

沈揚眉剛想再說些什麽謙虛的話,就聽見房門被輕輕的敲響了,秦老正和沈揚眉聊到興頭上,被敲門聲打擾似乎有些不快,眉頭微皺,說了聲“進來”!

房門被緩緩地推開了,沈揚眉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過去,沒想到來人開門之後同時也將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兩人的目光頓時碰撞到了一起。看清了來人的麵容,沈揚眉的心不由的收縮了一下,來人的麵孔看上去非常的熟悉,隱隱似乎在哪裏見過。

那中年人看著沈揚眉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道:“是小沈吧,我是林靜的公公,彤彤的爺爺!”

沈揚眉馬上想到了來人是誰,忙不迭的站起身,恭敬的道:“秦部長,您好,您好!”

秦泰也是忙不迭的連連點頭,笑著道:“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你坐你坐!”

沈揚眉緩緩的坐了下來,隻不過雖然他出於恭敬一直微微低著頭,可是卻依然感覺到秦泰似乎一直在打量著他。他微微抬頭,確實如他感覺的那樣,秦泰正愣愣的盯著他,眼神中的神情似乎和剛才秦老看向他時相仿。沈揚眉暗自在心裏腹誹,這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怎麽父子兩個看人的眼神都這麽複雜。

看到沈揚眉抬起頭來,秦泰略有些尷尬的對他笑了笑,這才收回了目光轉身走到了秦老的身邊,低身附到勤勞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秦老一邊聽著一邊連連點頭。

秦泰說完之後直起了身,秦老長舒了口氣,饒有深意的看了眼沈揚眉,緩緩的道:“小沈,我們兩個有些事暫時需要出去處理一下,你在這裏稍等片刻。”

沈揚眉忙站起身客氣了幾句,目送兩人離開。直到兩人離開之後,沈揚眉方才如釋重負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上。雖然剛才看上去和秦老兩人相談甚歡,可是其中的壓力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背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就是最好的證明,尤其是剛才談及的話題可能有意無意之間會對後世的曆史形成巨大的影響,這種改變曆史所帶來的巨大壓力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得住!

隻不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秦泰都不敢擅專,還需要秦老出麵解決。想到了秦泰,沈揚眉突然猛的一拍大腿,暗道怪不得剛才看秦泰的麵孔有種熟悉的感覺,如果三五十年之後,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寫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