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重手

薛明貴想不到徐少傑會單獨見他。

薛明貴在看守所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大家都知道薛明貴講義氣,什麽都不說,這樣的人,雖然說犯下了嚴重的罪行,但大家都是敬佩的,包括看守所裏麵的幹警。加之薛明貴平時和這些人的關係就不錯。

羅小莉已經帶過了幾次的口信了,期間薛明貴還見到了羅小莉一次,薛明貴知道,自己委托徐少傑辦理的事情,都落到實處了。薛明貴勸羅小莉重新找尋自己的生活,所有的財產,薛明貴都留給了羅小莉,讓羅小莉自己去處理。

薛明貴對徐少傑,不僅僅是感激,還有著後悔,如果當初在淮揚市,自己就直接找到徐少傑,不會是今天的結局了,如果到了德陽市,直接找徐少傑,更不會出現後來的事情,薛明貴一樣感覺到,徐少傑是講義氣的人,對於賞識的人,是舍得幫助的。

徐少傑單獨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的,薛明貴也下定決心了,隻要是徐少傑需要知道的情況,自己全部說出來,不管是牽涉到誰,這是惺惺惜惺惺的表現。

外界發生的事情,很多薛明貴都是知道的,這也是因為看守所裏麵的環境寬鬆的原因,薛明貴知道,自己很難有活命的機會了,誰都是想著求生的,薛明貴也不例外,但是,薛明貴和一般人還是有一些不同的,當初在省城創業的時候,因為糾紛,薛明貴被打的半死,如果不是搶救及時,可能就失去了生命,這麽多年,薛明貴算是看穿了生死,一個普通的人,能夠混到這一步,薛明貴滿足了,在社會上混的時間長了,有些認識,根深蒂固了,薛明貴不會做出來多大的改變的。

羅小莉非常悲痛,薛明貴殺害盧華江的事情,羅小莉不知道,如果知道了,她一定是會阻止薛明貴做出來這樣的事情的。其實應對的辦法還是有的,不過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羅小莉和薛明貴之間的感情,是很深厚的,羅小莉有能力,大學畢業之後,到了省設計院,是大家都注意的女孩子,但羅小莉選擇了薛明貴,她認為薛明貴是一定有出息的,薛明貴的成就,令羅小莉很滿意。兩人早就拿了結婚證,隻是一直沒有時間舉辦儀式。

薛明貴感覺到,自己這一輩子,對不起的,就是羅小莉,對於家裏的其他親人,薛明貴沒有特別的感情,包括父母兄妹,賺錢之後,薛明貴給予了他們很多,但是,薛明貴出事情之後,他們從來沒有來關心過,薛明貴唯一聽到的一個口信,是一些親戚在討論公司的財產問題,所以,薛明貴做出了重要決定,所有的財產都留給羅小莉。

在審訊室,薛明貴想到了很多,令薛明貴震驚的是,羅小莉懷孕了,一方麵,薛明貴想著羅小莉將孩子生下來,另外一個方麵,薛明貴不想羅小莉有什麽拖累,孩子出生之後,就可能沒有父親,或者是有了殺人犯的父親,羅小莉今後的生活也會受到影響。經過了痛苦的考慮之後,薛明貴想著給羅小莉帶去口信,將孩子打掉。

徐少傑進入審訊室的時候,一眼看見了正在沉思的薛明貴。這次進入審訊室,沒有任何人陪著徐少傑,也沒有什麽錄音錄像的手段,這樣的權力,徐少傑還是有的。

看見徐少傑進來了,薛明貴習慣性的想著站起來,不過,他被銬在椅子上,雖然隻是銬了一隻手,也無法站起來。

“徐書記,您來了。”

徐少傑點點頭,在薛明貴的麵前放了一包香煙,還有一個打火機,再次見到薛明貴的時候,徐少傑想到了劉宏,不知道為什麽,徐少傑覺得,薛明貴真的是不錯的人。薛明貴沒有客氣,點燃了香煙。

看見薛明貴的動作,徐少傑的心抖動了一下,隻有徹底放開的人,才會在馬上就要遭遇嚴厲懲罰的時候,有著這樣灑脫的表現。

點燃香煙之後,薛明貴主動開口說話了。

“徐書記,謝謝您,我真的感謝您,上次我說的事情,本來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給您說的,想不到您全部都落實了,我薛明貴一輩子見到的人不少了,我真的最佩服和敬仰您,今天您來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著委托您,我隻相信您。”

徐少傑感覺到奇怪,還是點點頭。

“羅小莉懷孕了,這本來是好事情,可是,我已經是這樣的結局了,我考慮了,讓羅小莉將孩子打掉,小莉的生活才開始,不能有孩子拖累著,孩子出生了,就要遭受眾多的白眼,我不忍心,求您給小莉說說,她不會聽我的,可她一定會聽您的。”

徐少傑的手在顫抖,想不到薛明貴會說出來這樣的話,一時間,徐少傑有些恍惚了,薛明貴為什麽會做出殺害盧華江的決定。

“徐書記,求求您了,我不想小莉受苦,我自己做出來的事情,自己承擔,我不想拖累小莉,這是我真實的心願。”

徐少傑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了。

“薛明貴,你的這個要求,我不能滿足,羅小莉懷的,是你和她的孩子,願不願意生下來,是羅小莉和你兩人的選擇,你不能獨自做主的,雖然你犯罪了,但是,你們的孩子是無辜的,我更傾向於,這個孩子生下來,怎麽說呢,孩子可以換一個環境生活,也許你們的孩子會遭受諸多的磨難,但這不一定是壞事情。我和你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我感覺到,你比很多的人都強,可惜了,你走錯了關鍵的一步。”

徐少傑說完這些話,薛明貴忽然忍不住了,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了,那種哭聲是撕心裂肺的,是真正的懺悔的哭聲。

“我沒有想到啊,我不想死,可我做出來了該死的事情啊,我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我不能太自私了,小莉今後怎麽生活啊,孩子今後怎麽辦啊,嗚嗚嗚。。。我就是明白太晚了,要是早明白這些,我就不會做出來令人不齒的事情了,嗚嗚嗚。。。”

徐少傑沒有說話,看著薛明貴,兩

個意氣相投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什麽都不說,是最好的選擇,徐少傑聽楊晨說過,薛明貴就是意誌消沉的時候,也不曾哭過,總是能夠很快的恢複,今天的痛哭,一定是想到了今後很多的事情了。

幾分鍾之後,薛明貴安靜下來了,他看著徐少傑,自嘲的笑了笑,再次點燃了香煙。

“徐書記,在您的麵前丟醜了,我控製不住了,可惜時間不能倒流,現在我明白了,生意就是不做了,又能夠怎麽樣呢,不瞞您說,我曾經認為,盧華江該死,他那樣的品性,能夠做成什麽事情啊,再說了,他采用下三濫的手法對付我,我不過是迫不得已還手,其實,人這一輩子,爭來鬥去的,有什麽意義,都是看著幾個錢的,我還是因為小的時候,受到了太多的苦,所以,總是想著要出人頭地,我知道,我不會甘於平靜的生活,就是再活一次,也會拚命掙錢,拚命享受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是這樣的性格了,一切的事情,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他人。”

薛明貴沒有擦臉上的眼淚。

“我想到了侯義兵和黃思軍,他們采用的手段,和盧華江是一樣的,現在看看是什麽結果,侯義兵自殺了,黃海濤進監獄了,老天總是要報複的,出來這麽多年,我做了不少的壞事,這也算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

“殺死盧華江,我至今不後悔,雖然我想到了,有很多的辦法可以對付盧華江,但是,對於那些一心想著背地裏算計他人的人,我不會客氣,雖然我也算計他人,但我考慮後果,我不會置人於死地,都是混飯吃的,有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你做的壞事太多了,得罪的人太多了,總是要遭遇到報應的。”

薛明貴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冷靜,根本不像是一個犯下殺人罪的人應該說出來的話語,徐少傑輕輕歎了一口氣。

“徐書記,我知道,您到這裏來,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的,我就是這樣的態度,不管誰來審訊我,就是公安部來人問我,我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也不會說的,但您不同了,您有什麽要求,想要掌握什麽情況,盡管提出來,需要什麽我說什麽,隻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原原本本說出來。”

“薛明貴,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徐書記,我有這樣的感覺,怎麽說呢,您做事情的風格,值得我學習,以前,我也是有這方麵的舉措的,可惜,我沒有堅持,我相信您,您所做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我沒有資格評判您做事情的目的和原因,我到公安局之後,包括到看守所,見到了您兩次,您什麽都沒有問我,但我感覺到您是最讓我信任的。”

“薛明貴,你其實是很有能力的,我們兩人,的確有很多的相似之處,為了親人,我們舍得付出,在需要達到有些目的的時候,我們能夠狠心,做事情的時候,都是計劃周密的,不同之處也是有的,我做的很多事情,不一定是為了自己,剛剛你說到的孩子的事情,令我震撼,你這樣的選擇,是為了他人,能夠做出來這樣的選擇,不簡單了。可惜,你犯下的罪行,太重了,在審判的時候,我無法幫你。”

“徐書記,得到您這樣的評價,我滿足了,人都是有命運的,我隻有這樣的命,我認了,我唯一感覺到後悔的,是沒有能夠選擇您作為依靠,我一直都有些畏懼您,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您身上帶著正氣,我身上帶著邪氣,邪不勝正,這是我畏懼您的真正原因,我已經說過了,您需要了解什麽情況,隻要您開口說,我知道會全部說出來的。”

“嗯,我來找你,也是提前給你說一下,有關劉宏的事情,西林市漢中區區委書記劉宏的事情,你知道一些什麽,實事求是的說出來,不是當著我的麵說,李明檢察長和楊晨會在適當的時候問你的,你仔細回憶一下,需要有證據顯示的。”

薛明貴馬上開口回答了。

“徐書記,您放心,隻要我開口,說實話,我看不起劉宏,劉宏的性格太陰了,給人的感覺不舒服,和劉宏之間的接觸,都是我獨自做的,外人的確不知道,劉宏很謹慎。”

“嗯,你好好回憶一下,在看守所裏麵,有什麽要求提出來,抽煙喝酒吃肉的事情,說出來,能夠通融的情況下,我會說說的。”

“徐書記,謝謝您了。”

徐少傑離開看守所的時候,感覺到心情沉重,大徹大悟的薛明貴,說了不少的真話,這些話語,反映出來的薛明貴的人生軌跡,其實,從剛開始的拚搏,就導致了薛明貴今天的悲劇,人要知足,如果小時候生活的窘迫,變為了支配後來行為的準則,那麽,這人離悲劇的結局就不遠了,人要拚搏,但更要想到責任,要不斷的加強學習,要及時調整自身的心態,沒有人不犯錯誤,關鍵是看犯了錯誤之後,能不能吸取教訓。有一句話,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話是說的簡單,但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出現同類錯誤,太正常了。

薛明貴的結局是悲劇的,但就是繼續給薛明貴機會,他今後可能為了達到目的,還是會不擇手段,因為薛明貴的認識沒有上升,不能夠進步,從薛明貴的身上,徐少傑感受到了很多,人不能自滿,要清楚自身存在的問題,要勇敢的承認,並且花費極大的心血去改正失誤,隻有這樣,才能夠不斷的進步。

徐少傑感覺到慶幸,參加工作這麽多年了,自己的認識在不斷的發生著改變,從最初參加工作的憤世嫉俗,到現在的寬容大度,曾經想到了哥哥徐義傑的事情,準備徹查的,現在想來,有那個必要嗎,當時的大形勢如此,如果說想要報複,有兩個選擇可以做,一是自己拚搏,生活的更好,困難和苦難擊不倒自己,二是當初那些囂張跋扈之人,做壞事了,撞到了自己的槍口上,可以毫不留情的懲罰。活在世界上不容易,要想體麵和風光,更是有難度,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就看采取什麽樣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