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3
?長公主殿下近來心情不好。她的皇兄天天頂著一張幸福到紅光滿麵的臉在她麵前晃悠,這很容易讓她想起來她夭折的初戀,倘若她的初戀情人愛上的是別人,她肯定一刀把情敵砍了,可是跟她搶人的偏偏跟她從一個娘肚子裏鑽出來的皇兄……
長公主咬著指甲特別想撲上去撓花她皇兄的臉。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那個跟皇兄長得像極了的侄兒,皺皺鼻子壓抑住心裏的憋屈,朝皇兄請旨要去相國寺燒香去。
華南屏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念玥,平常你不是最厭惡相國寺的和尚,說他們偽善假清高,這次是怎麽?”
長公主哼哼兩聲:“我這些日子看破紅塵,頗為向往佛家清淨之地,更何況待在宮裏日日看著皇兄你幸福快樂,念玥卻隻影單形,自覺心中酸澀難耐……”
她文縐縐地拽了兩句,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皇兄立刻明白了。
長公主殿下自從十三歲起單戀女將軍趙如玉,被他看在眼裏,也說教過幾次,她隻覺得皇兄認為她年齡太小,怕被人騙了。卻沒想到他們兄妹倆看上的是同一個人,原來以前他不讓她跟趙如玉接觸根本是沒安好心,這下好了,人被他搶了,心也被他搶了,可憐她苦戀小將軍那麽些年,直到自己親侄子出生才知道蕭郎心有所屬,而且屬的還是自己的親哥哥!
長公主委屈得都要哭了!
華南屏隻覺得剪不斷理還亂,他向來寵溺妹妹,也清楚他家妹妹的心思,可是再寵也不能把娘子讓給妹妹啊,且不說他根本就離不開趙家阿玉,再說她倆都是女兒身,念玥非要跟她在一起本是違背天綱人倫的,可念玥那倔強性子……
“去吧去吧。”他衝妹妹揮了揮袖子。“散散心也好。”
長公主把醞釀出的兩滴眼淚憋了回去,怨憤著轉身走了。
彼時她在心裏默默撓牆,——等著吧,我給你倆下一輩子的絆子!
當時她卻沒想到,絆子沒下好,卻把自己絆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一切得從相國寺那個人麵獸心的花和尚說起。
花和尚在旁人看來一點都不花,恰恰相反,那人乍一看來是高潔如寒霜白雪般的人物,他一身潔白僧袍,舉止如同山澗孤月,一副超脫紅塵的模樣。初次見到他的時候,長公主也被他那副模樣給騙到了。
那時候她端正地跪坐在蒲團上軟語拜托他幫忙,她讓侍女打聽來趙如玉年輕時候的輕狂往事……咳……算來算去能給自家皇兄帶來威脅的隻有這個相國寺的方丈。
倘若不是皇兄害怕趙如玉的心被人勾走了,怎麽會第二天就逼得人家堂堂大家公子隻能出家表明清白呢!
她麵前的和尚聽罷他的話,表情微微一怔,隨即笑的如同幽蘭般,帶著嫋嫋襲人的眩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長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讓貧僧和趙小將軍重修舊好?”他淡聲問道。
長公主回過神來,連連點頭,修吧修吧,就算我再也沒機會了我也不讓皇兄他好過!長公主悲壯地想,魚死網破拉倒!哼哼!
她又等了會兒,看到那和尚依舊隻在淺淺微笑,並不答應,頓時邪火叢生,皇兄欺負我,趙如玉欺負你,你個和尚還敢欺負我不成,她微微揚起下巴,打算擺出當朝長公主的架勢狠狠威脅他。
恰逢這個時候,那和尚輕聲說道:“其實,這也並非不可以。”
長公主頓時舒了一口氣,財大氣粗地,“要什麽都行,你盡管說。”
那和尚放下手中被子,斂袖坐好,“長公主請附耳過來。”
長公主立刻顛顛跑了過去,她的想法很單純,出家人嘛,好歹要矜持下的。她微微屈膝將耳朵附過去,可那和尚的聲音卻小的很,她根本聽不清,長公主柳眉倒豎的扭過頭瞪他,卻冷不防將嘴唇碰觸到了他的下巴。
正巧這時候,一直跟在這和尚身邊伺候的小沙彌進來添茶,瞧見了這一幕,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像出水的魚一樣幾張幾合說不話來。
此刻長公主屈膝彎腰湊在那和尚身側,而那和尚正兒八經坐在蒲團上,外人乍一看肯定認為是她輕薄了和尚,長公主勉強忍住暴躁直起身來要解釋,卻冷不防那小沙彌一溜煙跑了出去,還扯著嗓門大喊,“方丈師父被人非禮了!師兄們快來看啦!”
長公主生生被扣上一頂黑鍋,不過追究原因,也隻把這歸咎於自己不謹慎,沒往那垂眉飲茶的高潔聖僧身上懷疑。
後來,虛淨和尚沒多說什麽,幹脆隨她出了相國寺,長公主心裏這才舒暢了。
聽說他跟趙如玉見麵的第二天,長公主就傳喚他進宮,詢問情況,虛淨在她麵前笑得雲裏霧裏的,“長公主殿下應該多給貧僧一點時間。”
長公主唉聲歎息,“本宮也想多給你時間,隻怕本宮的皇兄不會多給你時間。”
傳聞皇兄聽聞虛淨返回長安的時候,手一顫直接折斷了手中朱筆。接著就火急火燎把趙如玉喚進宮裏要驗明清白。現在看情況估計是暫且被安撫下了,不過依皇兄的性格,他這幾天一定會想辦法把虛淨這個禍端摘幹淨的。
長公主眨巴眼睛想了會兒,認真看著虛淨,“我說大和尚,不如,你還俗吧?”這樣好歹他不會被皇兄送回相國寺。
她本以為虛淨會像被嚇到一樣連連拒絕,豈料他隻是安靜看了她一會兒,微微頷首,道:“好。”
長公主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又重複了一邊,“好。”
這下長公主開始不安了,她不認為這和尚會像她一樣對皇兄的心思了解透徹,那麽他願意還俗的肯定另有原因,她走近兩步仰頭仔細盯著那和尚,咬著嘴唇思索好久,才顫抖著聲音說,“你,你答應得如此幹脆,不是也喜歡趙如玉吧!”
長公主說到這裏簡直氣的七竅生煙,她直接揪住虛淨的僧袍的衣襟。“本宮不許你喜歡她!嗷嗷,趙如玉是本宮的!”
長公主踩在他袈裟拖在地上的邊角,正當她認真地質問這個很有可能又是情敵的家夥的時候,她感覺腳下突然一空,她一個不穩朝虛淨身上撲過去。
虛淨似乎身子骨不怎麽好的樣子……居然被她撲倒在地,長公主頓時窘迫,她在他身上掙紮幾下正要起身,可正逢這個時候,外邊卻響起福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一次是巧合,兩次呢?一次是無意的,兩次呢?!
長公主陰鬱了。
她的皇兄平靜地環視了一下室內的情況,側過頭輕輕咳嗽了下,然後掩上了門。她發誓,她能聽出來皇兄離開的腳步聲輕快極了!
她開始盡心竭力躲著虛淨,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她想起了一件她年幼時期做過的一件荒唐事。
咳……那時候,現如今尊貴高傲的長公主殿下,還像個澀口的青蘋果,但是勝在基因遺傳夠好,即使胸和屁股都沒翹起來的時候,她的臉蛋看起來依舊可愛得緊。
而長公主,正托著下巴陷入了少女初戀的煩惱。
正逢這個時候,她看到她的單戀對象正在朝她走進,長公主趕緊調節好呼吸,擺出一副端莊矜持的架勢。殊不知那副模樣在旁人看來就好像被楊梅酸倒了牙一般。
於是趙如玉湊上前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舒服嗎?”
長公主欲拒還迎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歎氣。
而在趙如玉的理解裏,長公主的模樣倒是更像是嫌棄她礙事,趙如玉默默地在心裏內牛滿麵,但是依舊厚著臉皮繼續套近乎。
長公主心念一動,何不趁機試探試探她對我到底有沒有意思,於是低頭說,“本宮喜歡上那邊那個公子,”她抬手隨便一指,“可是本宮卻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本宮。”
趙如玉的一顆心頓時摔得七仰八叉的。不過好在她滿血複活的能力一直驚人,於是梗著脖子忍了憋屈,揮袖道,“我去給你問問。”
長公主聞言咬牙差點噴淚,果然,她對本宮沒意思……
趙如玉那邊去長公主的指著的方向逮了倆小子,一個是華南屏,一個就是悲催的秦家大公子,長公主又不可能愛戀自己親哥哥,於是她幹脆地把長公主的告白衝秦銘講了,那蒼白瘦弱的男孩的眼睛頓時亮晶晶的,趙如玉更確定自己沒機會了,索性給他指了長公主的位置,然後苦逼地蹲下拔草發泄情緒。
“她不喜歡我,她果然不喜歡我,也是,秦銘他懂詩詞,懂畫畫,說話又有學問,她幹嘛要喜歡我!”
而這話,落在不遠處不知道前因後果的華南屏耳朵中,就自動成了暗戀秦銘失敗的小怨婦的唉聲歎息。
年紀尚輕的七殿下狠狠握起了拳頭,秦銘這倆字就像刻在他心上一樣,他隨手摘了朵牡丹花丟向正在哀怨的那個家夥的腦袋,“趙如玉你是兔子嗎?拔草用來吃呀!過來陪本殿下數星星!”
而另一頭,長公主正在心煩地應付隨手惹來的桃花運。
“哎哎,臭小子好了你,本宮答應你,等來年海棠花開滿我居住的宮殿的時候,本宮就嫁給你。”長公主說罷甩袖就走。
容綻宮滿宮都是牡丹,永遠不會盛放海棠。
很多年後的春天,久到華南屏已經退位終於在媳婦身邊有了個官方承認的正經身份,久到瓜兮兮的小二子已經被鍛煉成了一個內心苦逼的花心麵癱。
久到長公主已經可以氣指頤使地勒令曾經高潔如仙人般的聖僧夫君給她捏腰捶背,床邊的大兒子正在叛逆期,撒嬌打滾愣是要剃個光頭,而最小的女兒正騎在小哥哥的肩膀上啃手指。
長公主問她的駙馬,“真是好奇,我小時候又跋扈又蠻橫,你卻說你自小就喜歡我,未免……”
秦銘依舊隻是笑笑,捧起娘子的手換下她手中暖爐,從她的手背暖到指尖。
他自小性格寡淡,卻又體弱多病,咳起來的時候他隻想就此死掉,真不知道如此弱小的孩子怎麽生出的對紅塵的厭倦,直到一日她隨她的皇兄來探病,歪著頭看了他一陣,走的時候在他手裏塞了一朵帶著溫熱和潮濕的海棠花。
像一條溫暖的琴弦,緩緩牽起他對蒼茫人間的依戀。
宮外的駙馬府裏種滿海棠樹,每逢這個季節翩然若緋色花海。
駙馬府裏的長公主,最愛的事情依舊是時不時計劃著去偷吃下趙如玉的豆腐,或者教育女兒去偷吃她兒子的豆腐。
每逢此時,外表高潔內心溫柔的駙馬大人隻帶著寵溺的微笑看著他的娘子,然後抬手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