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著,一邊腦中不斷思索著,因為從小都在老許的教養下長大,丁威的為人,我還是知道幾分的。他雖不能算上有氣節風骨,但是答應我的事,必是會遵守。

不會是他泄露了我的行蹤。

那到底是哪一個環節,暴露了我自己?

苦思冥想無果,不知不覺間,竟是走入了薔薇園中。月亮的清輝照著滿園的春色,清清泠泠的,別有一番意境。但比這春色更惹人遐思的,是女子嬌媚的呻吟聲。

這聲音聽著就讓人麵紅耳赤,我剛要避開,卻隱約覺得這聲音聽著有些不太對勁。

轉過的身,又轉了回去,手輕輕撥拉開薔薇枝椏。

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麵的情況,忽覺有人拉了一下我的襆頭,頭上感覺一空,簪子一歪,細軟的長發便散落在了肩上。

我轉過頭,發絲的淡淡桂花香散在了春夜裏,但見張潤下意識地伸手去撈,沒抓住落下的襆頭,卻接住了如緞的青絲,落在他的掌心裏。

“非禮勿......”視字卡在了喉間,他呆滯了好一會,又端詳了我的臉好一會,不甚肯定問:“你是女人?”

其他人知不知道我是女兒身不重要,但是張潤發現了就是好事一樁啊。

我一時高興,一下子把剛剛的事兒拋諸腦後,卻又聽到他說:“更醜。”

......

他的神色不見嫌棄,隻是平平淡淡地陳述了一個事實。

不錯,不以貌取人,又可以加一分。

“誰在那!”薔薇叢裏傳出男子的怒斥聲,我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一看,一個接近**的男子怒氣衝衝走出來。

見我一個龜奴,更是破口大罵:“敢打擾老子行好事,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他一副不打趴我不罷休的架勢,張潤將我拉到他身後,

“平久,怎麽出了京都,囂張跋扈更不知收斂了?”

被喚平久的人,看到張潤,驚得身體本能後仰,囂張氣焰立馬無影無蹤,換上十分的卑微討好嘴臉:“誒,是張世子在這,都怪小的有眼無珠,竟是沒看到您在這,該打該打。”

說著就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張潤根本不理他這阿諛奉承的諂媚樣兒,望向他身後。忽然身體一震,立即轉過頭,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我心中納罕,張潤這人從看見他開始,身姿雖習慣性地挺拔向上,卻仍然覺得他身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慵懶頹唐,不明顯,卻也讓我有種感覺,這世間怕是極少的事物,能引得他情緒的大起大落。

如今這般顯而易見的憤怒,倒是十分讓我好奇,他到底看到了啥。

所以,我悄悄探出了腦袋。這一看,我也是嚇了一大跳。

薔薇叢中的女子,呼吸不勻,頗有些微弱,衣裳破敗不堪,全身血跡點點,身上還殘留著薔薇梗上的刺.....

難怪了,剛剛我聽著那呻吟聲,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隻一眼,我也明白了。

有些人行**,總想尋一些病態的需要,強烈的刺激,但這......也太血腥殘忍了,根本不把妓女當人看!

全身的血液在此刻一下子衝上腦門,我已經來不及讓自己冷靜下來,拳腳比腦子反應要快,勾拳頂膝,正中那人命脈。

看也不看那捂著命脈,蜷縮倒地瘋狂哀嚎的變態,撿了件衣服蓋在那姑娘身上,喚了聲漸風,她很快趕到,我讓她趕緊抱著姑娘去醫館處理傷口。

“啊!啊......你個卑賤狗奴,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現在就要殺了你!來人......”

張潤截斷他,“就算在京都,你爹一個京都父母官,都不敢隨意對平頭百姓喊打喊殺,私自定罪處罰。你一個連官身都沒有的人,居然這般草菅人命,怎麽,是想讓我參平大人治家不嚴之罪嗎?”

張潤這麽一提,我想起,他似乎是去年科舉中前三甲,如今為監禦史,有監察百官之職。

平久咬牙切齒,“一個龜奴,無故傷主,按例當誅!”

“我死,也要先送你上路。”靴中短刀被我摸出。

平久更是囂張,仿佛捏到了我的把柄:“哼,張世子,你可看見了,這個奴犯主,是他該死!來人!”

他的人烏壓壓趕到,還沒摸到我的衣袖,我迅捷一個飛身,壓製著平久,寒光劃過半空,帶出血珠子,他的小指,掉在了我手中。

平久鬼哭狼嚎,痛得青筋暴起。

一個不把別人的命當命的人,沒有切下他的命脈,我已是刀下留情。

“給你兩條路,要麽帶著你的人立即消失,我還能給你指條門路,接上你的斷指。要麽,一起耗完三個時辰,順便,我還能再多斷幾指。”

漸語的師父舉世聞名,世人少有不知的。他有一種藥,可以接斷骨生新肉。接好的斷指,保證完好如初。

但是,時間必須在三個時辰內。剛好的是,如今他人正好在杭州城外。

我一手拿著他的斷指,一手將短刀翻著花,在燈火之下,如銀霜翻飛。

“讓我想想,下一指該斷哪一指呢。”

平久被嚇到麵無血色,奮力掙紮翻滾退後,嘴唇直打戰:“不,不,不要......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

我語聲緩緩,自己都沒發覺帶出了一種威嚴,

“平公子一定要記住一個理,像我這種光腳的升鬥小民,什麽都沒有,更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千萬不要招惹。”

平久顫栗不已,“是,是......好漢,大俠.....饒......饒命啊!”

“滾!”

“是是……”他轉頭狂吠一般:“都是死人啊……還不快來抬本少爺!”

他的人手忙腳亂地抬著他,我用帕子緩緩地細致包好斷指,打出一個漂亮的花結。然後交由他手中,像是給予任意一個物品般淡然。

餘光覷見張潤的微微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別處。

他的意思,我懂了。就是此間發生種種,他全當未見未聞。

“城外往東十裏,找趙神醫。”

平久狂點頭。

“哦,還有,”

平久見我停頓看他,本能地一哆嗦,“咋……”

我唇微彎,平時最愛用這種柔柔笑意安撫人,奈何平久抖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