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點吃,別再噎著了。”周彬看著宮冰狼吞虎咽,心中緊張的不得了,生怕她會再次噎住。

周彬和宮冰在相約的地方見了麵,拿出了一籃子香味撲鼻的點心,可把宮冰饞壞了,但她總想著帶回去給金妍珠先吃,盡管口水一個勁的往肚子裏咽,也沒有動一口,直到周彬說還有一籃子,那是專門為金妍珠準備的,宮冰這才風卷殘雲的吃起來。

“真好吃。”宮冰點著頭,嘴巴卻一點不放鬆,一籃子點心轉眼就被她消滅了一半,看的周彬咋舌不已,難以相信宮冰那麽瘦弱的身板,怎麽能吃得下如此多的東西。

宮冰再也吃不下去了,隨即看到周彬遞過來的水壺,稱讚道:“周彬,你還真是有眼力勁,知道我口渴了就送水,真不錯。”

周彬笑道:“我是怕你噎死了,到時候鸞妃娘娘管我要人,我可沒辦法呢!”

宮冰哎喲一聲,道:“我出來的時候沒有告訴娘娘,娘娘肯定著急了,我得快些回去。”

“我幫你拿著吧!”周彬聽說宮冰要回去,正中下懷,他真的還想看看那個氣質獨特的美人,看一眼也好。

宮冰想起了金妍珠昨晚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冷宮之人和怯薛宿衛過從甚密,總不是好事,她略微猶豫了一會,發現周彬已經當先走了,隻好跟著。

金妍珠看到宮冰和周彬聯袂而來,眉頭就是一皺,但想到昨晚的心思,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宮冰獻寶似的把籃子內的點心遞給金妍珠看,一個勁的誇讚點心的美味程度,卻不料,當金妍珠看見點心的時候,臉色變的非常難看,眼淚在眼框中打轉,這一幕讓周彬和宮冰措手不及。

周彬看見金妍珠如此模樣,心中十分不忍,問道:“娘娘,難道這點心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金妍珠深吸幾口氣,略微平複了一下心緒,搖頭道:“不是的,我記得兒時我的母親經常做這種蝶兒酥點心給我吃,此刻睹物思人,倒是讓你們擔心了。”

周彬這才放下心來,看著金妍珠一顰一笑,無不覺得極美,又想到兩個人天差地別的身份,不由得苦惱萬分,看來這一見鍾情,注定要爛在肚子裏了。

金妍珠吃了一塊點心,道:“這種蝶兒酥可不是誰都會做的,周彬將軍是大都人嗎?不知家中還有何人?雙親安在否?”既然決定給宮冰找一個好的歸宿,總要問問周彬的家世才行。

周彬點頭道:“我是大都人,家父脫脫已然故去,家母也去世多年了……”

“脫脫?”金妍珠一愣,問道:“莫不是中書丞相脫脫大人?”

“正是。”周彬對此倒是不必忌諱什麽,反正父親已經平反昭雪,也沒有什麽值得隱瞞的地方。

金妍珠笑了,如花兒般明媚燦爛,看的周彬怔怔著,金妍珠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麽大的殺傷力,馬上止住了笑容,正色道:“如此說來,我倒是要給周彬將軍深施一禮啊!”

經過金妍珠的講述,周彬才知道金妍珠為什麽這樣說,原來脫脫當政的時候,給一些冤假錯案平反,其中就包括金妍珠的娘家兄弟所犯案件,如果沒有脫脫及時審查翻案,金妍珠隻怕連個名義上的娘家都沒有了。

有了這一層關係,金妍珠越看周彬越覺得順眼,認為把宮冰托付給周彬是最好的選擇。

金妍珠讓宮冰出去打些水來,將宮冰支走後,金妍珠沉吟一聲,道:“周彬將軍,你覺得宮冰這個侍女怎麽樣?”

周彬光顧著看金妍珠了,根本沒聽到金妍珠問的問題,隻是下意識的回答道:“很好啊!”

金妍珠道:“宮冰雖然是我的侍女,但我一直把她當親妹妹看待,我想把宮冰托付給周彬將軍,不知周彬將軍意下如何?”

這次周彬把話聽明白了,不由得啊了一聲,怎麽說著說著就要把宮冰給他了,這從何說起呀!相對於宮冰,周彬更想說他想要的是金妍珠,可是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萬萬說不出口。

“這個……宮冰一直在娘娘身邊服侍,我想娘娘是離不開她的。”周彬倒不是不喜歡宮冰,乖巧伶俐,相貌俊俏的小美人,是男人都會喜歡的,可他卻不想因此失去見到金妍珠的機會,他現在發現金妍珠的吸引力已經和那個奇異的夢境相平衡了,由此可見感情這種東西,即便是單相思,也威力無窮啊!

金妍珠輕歎一聲,道:“我的一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不能拉著宮冰給我陪葬,她隻是宮中雜役的身份,是可以外嫁的。”

“我不嫁。”宮冰剛好回來聽到了金妍珠的話,臉色頓時變了,急道:“我隻想陪著娘娘,一輩子也不嫁。”

宮冰又扭頭看了看周彬,喝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我不會嫁給你的,你給我出去,出去。”

宮冰說著就用雙手往外推周彬,周彬可不想她的胳膊再次流血,低聲對金妍珠說了聲告罪後,順勢被宮冰推走了。

金妍珠被宮冰這一鬧,心事翻騰起來,眼淚汪汪道:“你還跟著我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太子早上又來過,我可以死,但我不想拉著你一塊死。”

宮冰愣了一下,怒道:“那個混蛋太子又來了?我去找他,我要把他閹掉做太監,他那個肥豬也想欺負娘娘,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金妍珠哭著把宮冰抱住,道:“宮冰,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們如何能鬥得過太子,太子沒有用強,隻是自尊心作怪,不想撕破麵皮罷了,一旦太子的耐心用盡,我們的下場可想而知,我不想讓你跟著我一塊死掉啊!”

宮冰長久以來用心維係的虛假的強硬麵具因為金妍珠的話片片碎裂,她焉能不知道太子的齷齪心思,裝出強橫的一麵也隻是為了幫金妍珠打氣罷了,此刻麵具被揭開,一個柔弱女子在這深宮之中有什麽能耐?唯有哭泣而已。

金妍珠和宮冰相擁而泣的場景被遠處的周彬看在眼裏,他沒有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無法知道事情的真相,隻以為宮冰不想離開金妍珠身邊,看到她們主仆情深,還把周彬感動的夠嗆呢,要是周彬知道事情的始末,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天黑後,周彬在西苑巡視,一邊走一邊想著金妍珠的提議,對於接受不接受宮冰這個侍女,周彬非常矛盾,接受了,那他以後可就不好單獨去見金妍珠了,不接受,卻不忍心看到金妍珠失望的表情,這是一道非常難的選擇題,說到底,是金妍珠的分量在他心中大大超過了宮冰對他的吸引力,這才是症結所在。

西苑的旁邊是一條皇宮中的主幹道,隻是位置偏僻,平時沒有人走,年深日久也越發的荒廢了,周彬走在這條主道上,冷不防被拐角處跑來的幾名宦官撞到了,他沒什麽事,幾名奔跑的宦官卻被撞翻在地,手中拿著的東西散落一地。

“你這個混賬東西……”為首的宦官剛想咒罵,發現了周彬身穿怯薛軍服,話說到一半又咽回去了,怯薛軍的水太深,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宦官頭目能試出深淺的所在。

周彬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沒理會宦官的言語不敬,當宦官收拾地上的東西走了之後,周彬發現地上遺落了一本奏折。

奏折對周彬來說非常熟悉,小時候經常看見父親書寫這種東西,一看奏折的封皮已經打開,是江浙行省的右丞相寫的,看樣子皇上已經看過了,周彬還沒有見過皇上批注的奏折,心癢之下展開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周彬的心忽悠忽悠的,周彬一直認為自己做的那個夢不是真實的,但他卻無法驗證,因為他所處的天地和見識相對於夢境來說,太渺小了,說是九牛一毛也不過分,當然無法印證夢境的真偽,可手上的這本奏折卻讓他有了印證的機會,因為奏折上的信息量比他個人所知道的龐大的多,有了可比性。

奏折雖然是江浙行省的右丞相所寫,但除了重點介紹江浙的形勢外,也講了講全國的形勢,主要是各地起義軍的概況,什麽張士誠占領了江浙的大半地方,陳友諒大肆打造戰艦,朱元璋南下進軍長江等等,無不和周彬夢中所見分毫不差。

周彬看著這本奏折,雙手顫抖,冷汗如雨,目光呆滯,就連宦官發現少了奏折回來尋找,從周彬手中拿走奏折,他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心完全被驚濤駭浪填滿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風雲突變,大片大片的烏雲遮掩了星星和月亮,當哢嚓一聲大雷響起後,終於讓周彬回過神來。

豆大的雨點砸在周彬的臉上,他淒然一笑,自言自語道:“我一直懷疑,一直不想認真的去琢磨,也無從判斷,可它竟然是真的,是真的……”

“我該怎麽辦?誰能告訴我?我的頭好痛啊!”周彬仿佛舊病複發一般雙手抓著頭發,在雨中狂奔起來,這次不是因為夢境的糾結,而是夢境為真的殘酷。

周彬一路狂奔,在雨中大呼小叫,幸好被雷聲和雨水聲削弱了音量,否則定會引發人們的圍觀。

一不小心,周彬腳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腦袋和一塊石頭親吻在一起,在他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一雙粉色的繡花鞋,接著就昏了過去。

周彬昏倒的地方就在金妍珠的院前,是他的喊聲驚動了金妍珠和宮冰,宮冰擔心那個混蛋太子前來不軌,出來一看卻見周彬昏倒在地上,鮮血在雨水中染紅了一片,嚇的她驚呼一聲。

就在宮冰不知所措的時候,金妍珠也看見了這一幕,馬上道:“把他扶進來,他好像受傷了。”

“這……”宮冰覺得深更半夜的把一個男人帶入房中有些不妥,很是猶豫。

金妍珠冒雨來到周彬近前,對宮冰說道:“救人要緊,就不要拘於小節了,你過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