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賦 v 006 軍中一霸

把她的臉搬正,麵色蒼白疲憊還能看出原本豔麗模樣。左手手感略顯粗糙,才發現她的脖頸有一個三寸來長的傷疤,看樣子已有一段時間。

搖晃她的肩膀:“紅柳,醒醒”

她睜開眼睛,無力的搖頭掙紮:“別別碰我”

正巧有兩個士兵經過,將他們喚住:“過來幫下忙,把她放下來。”

那兩人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開什麽玩笑,這可是左將軍下的命令,你想違抗軍令不成。”

紅柳勉強吐出幾個字後便又昏厥了過去,太陽光並不強,曬一曬倒是沒什麽關係,隻是她身上還有受罰留下的傷,耽誤不得。

一路小跑回到營帳,攔住正待出門的蘇逸,說了這件事。

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眉頭輕皺,並沒有立即允諾。我大概了解他的想法,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開罪左冷,的確不值得。

“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

“你指的是哪句?”

“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偷偷跑去那個地方,我就把所有的軍妓都吊起來。”

留下這句警告,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隻留下一股冷峻氣息在身邊徘徊不去。

半伸著手僵在原地,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好不好

別無他法,隻得硬著頭皮去找左冷,出乎預料,他答應的很幹脆,反倒讓我有些猶豫。

“玉門城一役你居功至偉,因著你的身份又不能請皇上大加封賞,今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隻要不違背軍規。我都會盡力做到。”

還是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講這麽多話,尤其對象還是我,竟然生出受寵若驚的感覺。

“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記掛在心。等回到上京,我就把那條帕子還給你。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幫你們製造機會。”

氣氛頓時冷凝。

將紅柳背回她所在的營帳,因為職業的特殊性,她們雖然是好幾個住在一起,床鋪卻是用簾子隔開的,就像是最後一絲尊嚴。彼此心知肚明誰都不會去碰。

她傷在身上,醫棚裏都是男人不方便治療,我便把藥帶到了這裏。軍隊裏對“逃兵”二字十分忌諱。好在這些軍妓並不十分嚴苛,何況又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限度自是更寬,便是如此她仍是遭了不少罪。

悶哼一聲,她漸漸轉醒。看到坐在床邊的我,嚇得連連後退。

“我身上有傷,你還是找別人吧。”

“別擔心,我對女人沒有興趣。”

看到我手邊的醫藥箱,她似有些窘迫。

“對不起,我以為”

“你不是跟人私奔了。怎麽會落到如此田地。”

臉上感激褪去,她猛地抬起頭,無一絲血色的唇微微顫抖:“你。怎麽會知道?”

“我與豫州參知大人有些交情。”

“青陽?他向你提起過我。”

緊攥住我的胳膊,她眼中突然星光大盛,卻在下一刻轉為灰敗,帶著一種望不到盡頭的絕望。這種轉變太過極端,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你已經見過他?”

她點了點頭。聲音哽咽滄桑:“若非如此,我可能就認命待在這裏。便是死。我也不會讓他看到這個樣子的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她眼中的悲戚漸漸消散,隻餘一潭死水:“世上負心男何其多,如我這般被自己男人買進青樓的也不稀奇。是我貪慕容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身子一陣,心頭微微刺痛,曾經也有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用這種涼薄的語氣講述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同樣的年紀,相同的經曆,眼前浮現出蔻粉的麵容,粉色帶春的臉頰、俏皮靈動的神情,隻是那雙眼睛裏,帶著難以名狀的悲戚與悔恨。

清明重拾,對上紅柳滿是驚懼排斥的雙目,悻悻收回就要觸碰到她臉頰的手。

許是因為蔻粉的緣故,對她生出幾分憐惜。

倘若當初她落難之時,有一個心底良善的人悉心照料、開解,我的蔻粉,會不會就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

“你好好休息,我會讓他們單獨給你安排一個營帳,沒有人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走在路上,腳步突然有些沉重,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純屬庸人自擾,世間不幸之人何其多,該做的隻是管好自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腦袋走神,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人。

對方塊頭不小,反而是我被撞倒在地。周圍哄笑聲四起。

“喂,小子,你沒長眼睛啊。”

從地上爬起來,乖乖道了歉,大多時候我還是講道理的。隻是對方的思維顯然跟我不在同一條戰渠。

身子被大力推了一下,好在有了準備才沒有再次出醜。

“道個歉就完了,那還要軍規幹什麽。我看你是從軍妓營出來的,辰時到酉時不準出入那個地方,你不知道嗎?”

聞聲而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將我團團圍在中間,看著他們各異的表情,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欺生?

我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憑著在高級將領麵前為所欲為的行徑已經在軍中小有名氣,儼然成為眾軍士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若是有這麽一個人,長得又醜,身板又小,還是個沒有官位的新兵蛋子,僥幸立了個功就忘了自己是誰,不參加訓練,不服從命令,在軍中為所欲為。若是遇到了,我恐怕會卷起袖子第一個衝上去揍人。

不過如果那個人換成了自己,立場可就大大不同。

知道他們誠心找茬,也就用不著硬裝出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樣。

眉頭一挑:“你們想怎麽樣?”

“簡單,聽說當日玉門城中你孤身一人救了全軍將士,可惜當時我們不在場。既然你武功超世,不如跟我們比一場,你若是贏了,咱們從此就敬奉你為大哥,你若是輸了就自請到西郊去做苦工,一輩子不能回營。”

“我隨時奉陪。不過,你剛剛想說的該是武功蓋世吧?”

當頭的魁梧士兵突然漲紅了臉,指著我的鼻子大吼:“給我把這個臭小子拖到泥潭裏去,看爺爺我不打得你跪地求饒。”

所謂泥潭就是士兵們摸爬滾打的另一處訓練場,平日裏路過都是捂著鼻子加快腳步,絕沒想到有一天會進到裏麵。

那人倒是已經習以為常,脫掉上衣眼也不眨便跳了進來,泥點子濺了我一身。

“小子,你不脫衣服。”

搖搖頭,我倒是無所謂,就怕你沒命看。

“不脫也行,就你那小身板,脫了就是一條翻著肚子的泥鰍。”

嘲笑聲、起哄聲鬧成一片。

雙腳被黑泥吸住,想抽出來卻沒控製好力道,身子向後倒去。謙君一發之際,雙腿一盤穩妥在泥潭中落座,為了防止別人看出端倪,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

周圍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在幹什麽?”

“抱、佛、腳。”

“你敢耍我,找死。”

蘇逸剛下馬就聽到泥潭裏有人聚眾打架的消息,主角正是他身邊的醜八怪近衛。當即便趕了過去,他警告過離那些軍妓遠一些,她倒是聽了,隻不過轉身便招惹起男人來,很好。

接到消息的不止他一個人,左冷和風扶遠站在人群外卓有興致的看著,而他的近衛正在泥潭裏跟一個男人滾作一團,就連他的出現都沒有分的一絲注意力。

一向溫文爾雅的臉上冷寒驟聚。

一把折扇擋住他的去路,風扶遠一張桃花臉笑的尤為燦爛:“難得她玩的如此開心,蘇將軍先別忙著阻攔。”

左冷微微頷首,一臉嚴肅認真:“她所用的摔跤技法十分奇特,略微修改便可用於日常訓練,蘇將軍切莫壞了大事。”

如果知道自己碰上個死心眼兒,便是挨一頓打我也絕不會同意這場比賽,不知道被我丟出去多少次,無論力道是輕是重,他總能在規定時間內站起來,連累我渾身都是泥巴。眼看著他又帶著滿身泥漿撲過來,目標儼然是我唯一還算幹淨的臉頰,忍無可忍,直接下了重手,將他敲暈扔到岸上。

“勝負已定,可還有人想下來試試?”

意思意思問完這句話,拔出一條腿就往岸上蹬。

“我。”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腳底一滑,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一條泥鰍。

“身份有別,屬下不敢造次。蘇將軍還是另尋他人。”

“用不著麻煩,就你了。”

說著,他穿過人群慢慢走過來,今日沒穿戰甲,一身白衣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

將下擺塞進腰帶裏,如此粗俗的動作由他做出增添了幾分儒雅,然後,抬起步子往泥潭裏下。

“等等等等等等,我剛剛已經打過一場,十分疲勞,將軍若是執意如此不如改日再比,也省得被人說成勝之不武。”

他突然停住動作,卻也沒有收回腳,一雙眼睛淡淡的看著我,眨也不眨。

我素來最怕他這副模樣,嚇得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