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賦 v 030 搶親

按照習俗,新娘子出嫁要由娘家兄弟背上花轎。

垂著頭,隻能看到一雙寬大的靴子,半個月來並未見他露麵,無足輕重之人我也沒有太過在意。此刻,他一句“哥哥背你上轎”卻讓我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好像我隻是一名普通凡塵女子,此刻將要離開自己的父母兄弟,嫁與另一人為妻,這種感覺太過真實,竟真讓我生出一種新嫁娘的愁緒來,曾幾何時,這種每個女子必然會遵循的規律,是我渴求不來的。

順著心兒的指引,低下身子俯上一道寬闊的背,溫熱的溫度襲來,略微有些不適應。

“你想好了嗎?”

代言昭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的馬就在門口,若是你不願意嫁,我立刻帶你離開。”

又是一個勸我臨陣脫逃的人。如果是現實中發生的,等不及上花轎這一天我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不過此行是背負著目的,關乎我們能否從這裏出去,自然不能逃,否則昨晚的折騰豈不是白受。

見我不說話,背著我的雙手緊了緊。

“皇上親自下旨賜婚,我又豈能因為自己一人連累整個相府,再者,左冷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終生之人。”

我的回答十分明確,代言昭歎息一聲,不再開口。

耳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透過蓋頭在人群中掃視,並沒有發現蘇逸的身影,他素來不喜熱鬧,怕是自己先去了將軍府。

迎親的隊伍就在門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匹通體古銅的汗血寶馬,正是陪著左冷馳騁沙場的坐騎,好像還頗有名氣。再然後。是綿延不絕的迎親隊伍,各個身著鎧甲,身姿挺拔,井然有序。單就迎親隊伍的恢宏氣勢來看,嫁給一個將軍還是不錯的,天底下的新娘,能享有軍隊開路待遇的,能有幾個。

最後才是站在最前方的新郎官,一身紅黑相間的華麗喜服襯得他越發冷蕭俊美,不知是不是換了身兒衣服的緣故。平素冰寒的雙眸竟染上幾分暖意。

看到我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正在緊張

代言昭朝他點了點頭。沒有很熱絡卻也沒有刻意冷落,盡管感覺告訴我,他對這個妹夫並不是很滿意。

路過他身邊,衣襟有意無意擦過他的手背,他整個身子都在那一瞬迅速冰凍。若非身旁的人提醒。怕會一直呆呆怔在原地。

不由得好笑,他那雙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竟然會被一場婚禮嚇破了魂。

坐進轎子,轎簾放下的一瞬間,將頭上的紅布扯下丟到一旁。

凡間的婚禮,怎麽看都是在折騰新娘子。順著花轎的起伏。漸漸沉入夢鄉。

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在這裏把所有想經曆的事情都做了,回去之後便再也不提。再也不想

花轎落地,下個程序便是新郎踢轎門迎新娘登堂,心兒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再加上目睹了她上花轎前的狀態,她甚至能想象小姐在裏麵呼呼大睡的情景。吊在嗓子裏的心在看到轎中伸出的纖纖玉手時才落回肚子裏,不動聲色的舒了口氣。

這個時候。真正喘不過氣來的卻是另有其人。

察覺到他手心的冰涼,好笑的拍拍他的手。

“別緊張。”

這句明顯帶著調笑的話語卻像一場春雨,神奇的撫平了左冷心中的焦慮緊張,看了看手中牽著的人,透過大紅蓋頭,能想象到那雙眸子中有些怎樣的熠熠光彩,嘴角不由得輕輕揚起。

重重握了握她的手,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欣喜安慰:“我以為,你會怪我。”

“怪你什麽?”

“畢竟,我向陛下請婚並未事先征得的你同意。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心底某根弦被觸動,隻最後七個字,便足以讓我對他生出幾分好感來。

“將軍,吉時就要到了,你和夫人有什麽甜蜜話留到洞房的時候再說不行嗎?”

“就是,將軍的終身大事是有找落了,可也得顧及我們這群老光棍的感受不是。”

見到兩位新人旁若無人的低聲交談,再看將軍從一開始便沒有放下來過的嘴角,周圍的將士開始起哄。除了故意的挪揶之外,竟還真聽出幾分抱怨來。

嫁給一個將軍,有一點不好,就是無論現在還是以後,你要隨時要麵對成千上萬,此起彼伏的善意調笑。

“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一道洪亮的聲音喚回我沉浸在成親遊戲中的思緒,這才想起正事,視線在擁擠的人群中繞了一圈,依舊沒有發現蘇逸的身影,倒是在頭頂的房梁上發現一處稀疏的漏洞,透過它說不定就能回到現實世界。

心兒戳了戳我:“小姐,拜天地了,大家都看著你呢。”

因為我的不作為,適才還喧鬧無比的大堂,頓時鴉雀無聲,左冷的眼神,複雜的不敢讓人直視。

“不好意思,剛剛鞭炮聲太吵,我沒有聽到,再來一次。”

主持婚禮的是左氏旁係中的長輩,見過這麽多場婚禮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好在吉時未過,重新來過也不耽誤。

經過這一次意外,大家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不僅外麵安靜了,便連喜堂裏也是一片寂靜。

“吉時到,新人拜堂。一拜”

“皇上駕到。”

高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被左冷帶著來到那道明黃身影前,俯身下跪。

“皇上大駕光臨,微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贖罪。”

“免禮。”

“婚禮還在繼續,恭請陛下上座。”

皇帝朝著上座走去,卻在路過新娘身邊之時停下腳步。

看著一身火紅裝扮的人,還有嫁衣上勉強能看出形狀的花鳳圖,突然輕笑出聲。

“周圍的牡丹是心兒幫你繡的吧,能想出這麽個遮醜的辦法,倒是聰明。”

得到誇讚的心兒絲毫沒有喜悅之感,頭垂得越來越低。

不禁翻了個白眼兒,從這個皇帝一出現,我便認出了龍袍下的那身皮肉。我以為他是怕吵,自己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呆著,沒想到又跑回了皇宮,還莫名其妙與這個地方的皇帝重合在一起。

“玩夠了嗎?玩夠了就跟我走。”

皇帝與準將軍夫人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卻絲毫不影響眾人抓住主題,皇帝的意思,是要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搶親。

“皇上,代婉是臣下的妻子。”

左冷沉下雙目,擋在代婉身邊,顧不得君臣之禮,絲毫不退讓。

禦林軍見狀將其團團圍住,氣氛頓時肅殺。

蘇逸卻不管周圍形勢變化,也不將左冷的怒火放在眼裏,隻看著蓋頭下的人,所有一切都因她而起,偏偏也隻有她,置身事外。

“再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頭上的蓋頭緊隨這句話飄落在地。

尚未入洞房,新娘子擅自挑開蓋頭,已經是大大的不吉,明眼人都知道,這場婚禮,怕是到此為止了。

掩在蓋頭下的容顏展露人前,外麵看熱鬧的人不自覺發出一陣驚呼,如此美人,怪不得皇帝和左將軍都舍不得放手。

看著眼前的劍拔弩張,有些後悔將蓋頭掀開。話本上不乏類似的狗血情節,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吐槽一番,卻沒想到這種事情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溫涼的溫度還留在手心,能想象到左冷有多失望,可一想到這些還未真正發生,一切不過是混沌空間的映像,那些愧疚之情漸漸消散。

來到蘇逸身邊,一路並未遇到阻攔,略顯滄桑疲憊的聲音在背後想起。

“如若一開始就不願意,又何必等到現在。”何必給我希望

回過身看著他,左冷的視線卻並不在我身上。

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告訴他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之所以肯穿著這身衣服來到這裏不過是想試探究竟是不是白鶴動的手腳,或者隻不過是想借這場婚禮當作跳板,尋找出路?

盡管是事實,卻太過殘忍。

“走吧,皇宮裏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通道。

“站住。”

利刃直至蘇逸喉邊,速度之快,便是我也沒有反應過來,更別說周圍的禦林軍。

“皇上。”

“將軍不可。”

蘇逸臉上沒有絲毫波動,看著渾身上下布滿戾氣之人,眼角微眯。

“左冷,你想造反不成。”

帝王之勢,油然而生。

“造反?不,我隻是在守護自己的東西。

你讓我交出兵權,我雙手奉上。

你搶走了文昕,我恪守君臣之禮,依舊沒有怨言。

可是這次,你竟然連我唯一掛心之人也要搶走。”

他每說一句話,步子便向前邁一步,周身狠戾之氣更盛,竟無人敢上前阻攔。

握住劍身,鮮血順著利刃滴下。

“你做什麽?”蘇逸厲聲喝道。

左冷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動作,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涼還是嘲諷。

雙手無力垂下:“我輸了,皇上想如何處罰,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