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賦 49 突生變故

一把扶住即將到底的蘇寧遠,蘇鴻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父親。

“快傳禦醫。”一道身影隨著話音一閃而過,耳邊傳來的空氣摩擦的聲音,呼呼作響。

卻是蘇逸,徑自向著不遠處的瓦頂而去,直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糾葛,眾人才發現隱藏許久的凶手。

兩人俱是高手,出手快如閃電,即便隔著數裏距離依舊能夠感受到迸射出的強大氣流。眾人皆知蘇家二公子師從江湖第一人,卻甚少有人見到他動手,卻是已經達到如此出神入化之境地。想到之前對他的刁難,有人心生惶恐。

所謂哀兵必勝,蘇逸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一招一式皆是殺招。對方竟能招招化解,二人旗鼓相當,須臾間均負了輕傷。黑衣人退出一段距離,似乎無意再戰。

蘇逸怎能讓其如願,頭發早在打鬥中散開,迎風飄灑,眼睛因為憤怒變得血紅,整個人就像剛剛浴血重生的魔鬼。

對方似乎被他的模樣驚的一愣,便是這個機會。

“殤離劍。”

殤離出世,誰與爭鋒。黑衣人終是不敵,連中數刀,卻還是拚著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逃了出去。

蘇逸冷眼看著飄落在地的血跡,被殤離所傷之人必死無疑。

“給我追,死要見屍。”

寧侯中箭極深,受傷部位又在胸口,蘇鴻不敢輕易挪動便將禦醫全都召集於此。

“父親怎麽樣?”

蘇逸剛剛才從打鬥中脫身而出,滿身的肅殺之氣尚未消散,此刻冷著語氣詢問竟嚇得幾位太醫連連叩首。

“啟稟世子,箭頭直入心脈,已是回天乏術,微臣們罪該萬死。”

聽到這個消息,諸侯心中一緊,壓抑不住的喜悅湧上心間,滿是算計的眼睛在觸及蘇逸手邊的殤離神劍之時倏然一緊。

得殤離者。得天下。

蘇逸麵沉如水,看得周圍眾人心中直打鼓。

“若是這箭不拔,父親他……還能支撐多久。”

“至多兩日。”

“知道了,蘇鴻,小心將父親移至養心殿。”視線轉向跪在地上的太醫,“若是明日登基大典之前他有任何不妥,你們,就去下麵服侍吧。”

如此安排,自然有人不滿,膽子大的人提出。國庫本就不充盈。寧侯乃將死之人。蘇逸此舉實乃勞民傷財。

蘇逸卻不回答,目光一一掠過,眼神陡然淩厲。

“圍起來。”

話音剛落,大批人馬從四麵八方一擁而入將諸侯團團圍住。至於他們帶進來的士兵,早已盡數被製。

“蘇逸,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謀朝篡位不成。”

“謀朝篡位?”蘇逸細細品味著這四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真正想謀朝篡位的不知是誰?”

“父親於登基前一日遇刺,在場各位嫌疑重大,蘇逸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撂下這句毫無誠意的話。蘇逸匆匆離去,卻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代婉糊裏糊塗的被某人拉著走,直至一處奢華至極的宮殿。

慕容瀾正在床邊侍候,滿目焦急,乍一看兩人相攜而入也隻是微微一愣。

“你們都出去。”

蘇鴻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父親。再看看麵沉如水的大哥,想到代婉師從高人,說不定會有救治之法,點了點頭:“二嫂,我們先出去吧。”

**的人奄奄一息,胸口露出半截斷箭,不住有血從嘴角溢出。

蘇逸半坐在床邊,拿起紗布為他擦拭。

“還……有沒有救?”

他說的極慢,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感,代婉心頭突然一疼。

慢慢蹲在他身邊,雙手覆在他僵硬的手背上,猶豫許久還是狠心搖了搖頭。

“生老病死乃是天命,任何人不得違背。”頓了頓,“如果你開口……”

“明日登基大典,我隻希望他能夠精神爍爍的出現在眾人麵前。”

蘇逸的回答,讓代婉生出幾分欣慰,他並沒有為了自己最為尊敬的父親而選擇犧牲她。

若說被圈禁起來的人諸侯均沒有生出其他心思,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蘇逸若是有心辦一件事,絕對不可能會有第二種結果。當天晚上便抓獲了躲藏在城中各處的刺客,嚴刑拷打之下幕後主謀紛紛落網,與此同時卻也得到另一個消息,這些人原本打算在登基大典上動手,也就是說今日那名武功奇高的刺客和他的指使者另有其人。

“豫州情況如何?”

一道瘦削的身影從暗處踱出,麵容漸漸清晰,卻是在絕世山莊事件之後被簡清璋收入麾下的青陽。

“洪災嚴重,數萬百姓流離失所,紛紛湧向豫州城內,簡清璋怕是已經自顧不暇,公子天命所歸,這場洪水來的正是時候。”

蘇逸疲憊的眼底流露幾絲溫情:“天命所歸,或許我們該感謝的,另有其人。”

“我懷疑這件事情與豫州脫不了幹係,你盡快回去秘密查探。易容術再厲害難免存在風險,若是遇到簡清璋,你的人未必應付得了。”

青陽苦笑著搖頭,卻不敢在這個時候逆了他的意。

“可真是……我原本是打算親自看著公子坐上龍椅,這樣對於我那一生忠於大周的父親也算是有所交代。”

“會的。”

關上房門那一刻,糾結了許久的話終究說了出來:“公子,節哀順變。”

第二日是個天公作美的好日子,登基大典由慕容簡親自操持,場麵盛大、氣勢澎湃。諸王侯與前朝大臣均身著朝服,恭候新皇。蘇寧遠身著明黃九爪龍袍,不怒自威。在二子的陪伴下一步步朝著高位走去,麵色紅潤、神采奕奕,讓幾個偷偷抬頭的人吃了一驚,若非昨日親自見到他被一箭穿心,誰也不會將“將死”二字與他聯係在一起。

或許是與此刻的心境有關,蘇寧遠覺得座下的龍椅並沒有想象中的舒適,又冷又硬,尚不如他書房裏的那把藤椅,不由得輕笑起來,甚至連一聲接一聲高呼萬歲之音都被隔絕耳外。

察覺到父親的不對勁,蘇逸蘇鴻一左一右湧到他身邊。

“父皇,您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眼神漸漸恢複清明,蘇寧遠看著麵前兩張俊逸的麵容,將蘇逸的手緊緊握住。

“答應為父,無論將來你的兄弟犯了多大的罪過,一定要保住他們的性命。”

胸口的血紅逐漸蔓延開來,九爪金龍似乎要浴血而出,觸目驚心。

豈會不知父親的苦心,一旁的蘇鴻再也按捺不住,眼角含淚:“父親,你在說什麽,二哥他向來對我們都是極好的,前朝之事絕不可能在我蘇家上演。”

蘇寧遠罔若未聞,隻把蘇逸看著,手上力道極大,似乎用盡全身氣力。

“我知道的,父親。”

聽到蘇逸的保證,含笑的眼睛漸漸失去光彩,便若明珠蒙霧,一片死寂。

大曜朝開國皇帝蘇寧遠於登基之日駕崩,諡號文忠帝,奉牌位於太廟。

蘇寧遠去世之後,蘇鴻把自己關在屋中三天三夜,與之相反,蘇逸忙得甚至沒有時間哀思,一場規模龐大的嘩變之後,三位帝皇的喪事急待解決,其中的利害關係錯綜複雜,一著不慎便會失去臣心民心。殺害蘇寧遠的凶手依舊逍遙法外,這是最讓他作心的一件事。

翻著手中的賬冊,眉心的褶皺越演越盛。

“啪”的一聲讓剛剛才進入夢鄉的人,嚇得險些掉下床榻。

“怎麽了,又打起來了?”

看到她這副迷糊的樣子,蘇逸臉上的淩厲消弱幾分。

起身將尚在地上打滾的人重新抱回榻上,隔著被子代婉依舊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柔情,頓時緊張起來,捂著額頭:

“快點把鏡子給我遞過來,看看我腦門兒上的花印還在不在?我是不是要完了,不然你怎麽突然就轉了性子。”

蘇逸對於蘇寧遠的事情依舊耿耿於懷,聽到她的話一張俊臉立即拉了下來,麵無表情的將她看著,眼裏的寒氣逼得人直打哆嗦。

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代婉跳下矮榻,徑自撿起剛剛被扔到地上的賬本,轉移話題:“什麽事惹得你如此生氣?”

蘇逸歎了口氣,順著她的台階下。

“百廢待興,朝廷正是用錢之處,國庫卻所剩無幾。”

貧賤夫妻百事哀,皇帝更是如此。

尚未穿上那身龍袍,便已經遇到這麽多的難題,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便睿智如蘇逸也不得不深陷其中,久久不得其法。

代婉嗯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那怎麽辦?”

早知道就放玉遙下去做生意,依他那奸猾的性子怕是早就已經富可敵國。

看到她苦大仇深的模樣,蘇逸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我可是蘇逸。”

……你驕傲了。

蘇寧遠駕崩半個月後,蘇夫人率領涿州蘇氏一門抵達上京,蘇逸蘇鴻親至城門迎接,一切安排均按照皇太後規製。

清脆的聲音響徹在金碧輝煌的慈夕宮內,蘇逸偏著頭,左臉立即一片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