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相公

“你剛剛說什麽?”

領頭的公差不知何時衝到了我們這張桌子前,對著我怒目而視。我看著周圍聚集過來的人群,想看熱鬧又不想惹禍上身的模樣,又是好一陣對人性涼薄的感慨。

走神的空擋竟然那隻豬手奪取了紗笠,我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貪婪猥瑣,不由得眉頭緊鎖,胃裏一陣翻騰。

“兄弟們,今天運氣不錯,剛遇到一個小美人兒,大美人兒就自己送上門來了,咱們就等著領賞吧。帶走!”

眼瞅著那人的大掌就要擒住我的肩膀,本宮主一個旋身飛撲進身邊人的懷抱,顫著聲音無不委屈的喚了一聲:

“相公。”

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

瞬間,在場的焦點齊齊轉移到那名藍衣男子身上。

公孫儀麵色僵硬,見慣了血腥殺戮的人頓時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克製著話中的尷尬:

“姑娘自重。”

這個時候還自哪門子的重,任他如何勸說推諉,我就像水蛭般緊緊吸附在他身上。本宮主的字典裏向來沒有“殺身成仁”四個字,我不好過,大家就都別想好過。

“你們跟她是什麽關係?”

許是看兩人衣著氣勢均為不凡,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的差使竟生了幾許踟躕。聽他們這麽問,本宮主的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一旦這廝坦言我們二人並無任何關係,這一關怕是不能輕易蒙混過去。不帶這樣耍人玩的,莫不是真要逼得本宮主開殺戒不可?

正當此時,一道戲謔的聲音漫不經心的響起:“大人明鑒,此乃在下兄嫂,卻不知家嫂何處得罪了諸位官差大人,小弟在這裏給各位賠罪,還望各位莫要與我等小商小賈計較。”

說著識趣的從衣袖中掏出幾定白花花的銀子,打算息事寧人。不過這隻是他單方麵的想法,有些事情你不想與之計較,偏偏有些人不知道順著台階往下走。

一聽他們的語氣,便判斷不是什麽有後台的,那還忌諱什麽,好不容易碰到的美人兒不能就這樣白白丟了,甭管是不是有婦之夫先帶回去再說,就算進不了宮在侯爺麵前討個喜也是好的。

頓時一拍桌子:

“一個個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本差使現在懷疑你們與太子殿下的巫蠱案有關,你們最好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一聽他這麽說,我立馬收回看熱鬧的眼睛,埋首公孫儀懷裏老實了。

這差使雖然隻是信口胡謅的一個罪名,卻正中把心,廢物太子那事兒,罪魁禍首可不正是在下本宮主。

“砰”又是一聲巨響,桌子應聲四分五裂,迸出木屑生生將圍觀的人群推出去幾步遠,可見是用了不小的內勁。

我看著一改溫柔形象滿身暴戾之氣的風扶遠,滿心不解,拽拽手邊的深藍衣袖:

“他這是怎麽了?”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抬頭便對上一雙隱忍不悅的眼睛:“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可否先從在下身上下來?”

我歪著頭繼續看戲,自動摒棄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越來越強烈的不滿。風扶遠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一把揪住領頭的衣領,虎背熊腰的大漢竟就這樣被他單手提了起來:

“你說誰賊眉鼠眼?”

“阿遠。”

“公孫,這件事情你別管。就算被我爹打死,今天我也要為我這張臉討回個公道。”“

……”

這件意外不費本宮主吹灰之力便得意解決,看吧,隻要一離開阿逸,謂之聰慧的那種東西立刻就回到了腦中。

“阿遠,莫要傷人性命。”

伴隨著這一聲驚呼,我被安置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中,眼前桌椅板凳亂飛,已然打成一片。

兩個人因為顧慮頗多,竟也與那幫草包纏鬥了好一會兒,英雄救美的佳跡也就隻好由我一個弱女子來完成了。

甩掉扣在肩膀上的那隻豬手,拉著嚇得梨花帶雨的小美人跳到橫梁上,順手還搶救了一壺還未落在地上的美酒和一小把零食。將小零食塞進姑娘手中,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而後便如同在自家炕頭兒上一般,半臥在上麵一邊往嘴裏倒酒一邊興致勃勃的欣賞下麵的滿堂狼藉。

最後一滴高粱酒下肚,下麵的戰鬥基本結束。我看著愣愣捧著零食,姿勢自始至終未曾變過的小美人,歎息著搖搖頭,提著她飛身而下,腳跟落地的一瞬間手中的身軀突然失重般滑落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看著前方投過來的四道目光,無辜的攤攤手:

“我可什麽都沒做。”

突然遭遇這種變故,這也是尋常姑娘家該有的反應。

正當這時倒地的人群中卻突然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尋著聲音望去,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幾人也不由得心生一顫,隻見其中一人從左手開始發黴腐爛半截小臂已經露出森森白骨,那腐爛還有繼續向上蔓延的趨勢。

好生歹毒的手段。

我看著他尚且完好的右手顫抖的伸向我,不由得心生寒意向後退了一步,臉上帶著勉強維持卻不知是否如願的鎮定自若:

“胡說,我要教訓一個人,何必用這種下三濫手法。”

話雖然這樣說,還是朝著他走了過去,看著他身不如死的模樣實在於心不忍。步子才剛邁出去便被身旁人扯住了手臂:

“走,他沒救了。”

衣袖突然被拽住,對上一雙蘊滿悲戚的淚眼:

“小姐,公子,求求你們帶上心兒吧,你們走了,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

公孫儀朝風扶遠遞去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四道身影眨眼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你……”

我在他臉上看到訝異與思慮,心生不滿的睨了他一眼,

“飛簷走壁的時候還有心思聊天,閣下的心理素質著實不一般。”他卻顧不得我話中的挑釁,拉著我迅速在河邊一處草地上落下。未置一詞,直接動手…撕本宮主的衣服。

風扶遠剛抱著人落地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野獸派的**景象,慌忙遮住小姑娘的雙眼,自己卻看得興致盎然。

“公孫,你和嫂子是不是太著急了點,怎麽說還有外人在場,小心別帶壞了小孩子。”

幾乎將她整個右半邊的衣服撕的幹幹淨淨,公孫儀才算作罷。脫下衣服遮住她露出的春光,眼睛自始至終沒有抬起來一下:“事出有因,姑娘莫怪。”

我挑眉,倒想直到究竟是什麽原因,能讓一向光明磊落的千秋公子做出采花賊的勾當。“

阿風,你過來看。”

順著他目光所及,三顆腦袋齊齊向前湊去。隻見被撕下的紗衣浸到的水流由綠變黑,最後似一縷青煙打旋兒稀釋在河中,旁邊一衣帶水的小水窪中成群的魚苗翻著白腹密密麻麻飄了一層,在一陣腥臭中被腐蝕殆盡,狀況竟與那名官差一模一樣。

小美人嚇得驚叫一聲捂著眼背過身,剩下的人麵麵相覷、相顧無言。說實話我當時也想做這個動作來著,隻是被嚇傻了。

這毒還真是我身上帶的,那個人說的沒錯,也就是說,我真的殺了人!殺了人···

“好霸道的毒,這些紗衣竟然完好無損,看來隻有觸及皮膚才會起作用。姑娘,你有沒有怎麽樣?”

猛的被他這麽一喚,整個身體不由得咯噔一下,那種由腳心直衝天靈蓋的寒氣依舊在周身遍布,我不做反應,隻愣愣的看著問話的風扶遠。

這副模樣倒讓在場的兩個男人有些無所適從,公孫儀把手放在我的肩膀輕輕晃了晃:

“你怎麽了?”我拍開他的手,臉上稍有不耐:

“還敢碰,不怕我下毒?”

“正如姑娘所言,在下相信姑娘若是想動手不必用此下三濫的手段。”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我煩躁不安的心卻因此漸漸平靜下來。難怪此人年紀輕輕便能成為武聯掌門,他的身上似乎天生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人家如此善解人意倒讓我老臉一紅,裝腔拿勢又不是本宮主一貫所為,遂隻有大大方方低頭道歉:

“不好意思,我隻是有些被嚇到。”

此話一出口,便靈敏發現風扶遠臉上的怪異,壓抑許久的邪火終於找到了出口。“你那是什麽眼神,沒見過第一次殺人啊。現在這江湖是怎麽了,我一個弱女子說一句實話還要被質疑半天。”

許是沒料到我說話會這麽衝,一向舌燦蓮花的風少堡主竟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一手扶額,臉上帶著極其無奈的笑意,最後還是識趣的拱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