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舞林大會

堂堂絕世山莊莊主,江湖一代大師,在兒媳入門不足七日之時,娶了兒子房中的美貌丫頭為正室續弦夫人。

這個消息恐怕明日便會成為武林中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我自是知道顧麟的考量,他身邊的丫鬟武功都不錯,被囚禁的幾日我幾乎見了個遍,就是怕我認出才會從顧念院子裏選了個不打眼的來,誰知道恰巧選的就是我唯一能叫得上名字的那個。

這人呐,一倒黴起來連喝涼水都會塞牙。

也隻有那一句話,沒有做多過分的事情,比起老匹夫對我們做的已經是天大的仁慈。婚宴開席,我以權相之女的身份堂堂正正做到了主桌,別看隻是一個位置,它背後代表的可是無上的權勢與尊榮。

那我是不是該為他當年的安排道聲謝,蘇逸似乎讀懂了我的想法,掩在杯盞下的薄唇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得意。

回程路上,兩人男人喝了不少酒,隻得放棄騎馬,蘇逸自然與我同乘一輛。他閉著眼睛靠著車壁,滿身酒味熏得我不住拿帕子在鼻前扇,或許真的是醉了,他沒了平日的中規中矩和君子禮儀,一條腿搭在對麵的座子上,下擺順著大開的雙腿垂下,頗有些風流不羈的感覺。

下山的路同樣不好走,車輪碾過一處坑窪,他的身子隨著顛簸垂直向下栽去,好在被我眼疾手快撈了回來,否則他得好幾日沒法子出去見人。某人似乎一點兒感知都沒有,趴在我怕腿上睡得正酣。

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還是有些不相信,試探了喚了一聲。

“阿逸。”

“你有沒有同風扶遠聯係上?”

他眼瞼微動,緩緩睜開雙目,一片清明,哪裏有酒醉的樣子。

我鬱悶了,就說這家夥怎麽還敢喝絕世山莊的酒,還把自己弄得不省人事。

“心兒姑娘和阿遠如今均在武聯,我暫時回不去,有些事情需要他幫忙處理。”

那些話果然是老狐狸故意說給南流蘇聽得,想讓我相信公孫儀安然無恙,目的,怕是不想我再插手這件事。

想起他的話,推了推還賴在腿上的人:“為什麽暫時回不去,你就不怕老狐狸找不到公孫儀朝武聯下手?”

蘇逸被迫再次睜開眼睛,有些惱怒:“接你。他不敢。讓我休息一下。”

我看著翻了個身又自顧睡去的人,怔了一下,才明白他剛剛的三句話,前兩句分別回答了我的兩個問題,後一句是交待我不要吵著他。還真是…言簡意賅。

他枕在我腿上,整張臉幾乎埋進小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體透過薄薄的衣服噴在皮膚上。我輕輕動了動身子,有些別扭,明明比這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

從石洞出來後他的舉動便越發奇怪,會主動抱我與我親近,要知道之前可都是我自己巴巴靠上去,莫不是當時引懾天靈氣給他療毒產生了副作用,還是被我額身份嚇到了。

既然是打著促進雙方糧鹽交易的旗號過來的,自然要做出些成績。在豫王府百無聊賴的待了幾日,沒有再去絕世山莊,那個地方令我惡心,盡管那裏曾經跟我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次日一早蘇逸出現在我門前,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走走,我興衝衝的問他事情是不是處理完了,他笑著點頭,心情不錯。本來兩州互易就是百利無一害,豫王此人頗有遠見自然看到其中隱藏的巨大利益。如今隻待皇帝同意便可立即執行。

蘇逸這人素來自負,還是第一次聽他誇讚別人。不由得笑問,莫不是還要將他視為知己。

本是玩笑話他卻答的嚴肅認真,對簡清璋在治理方麵的才能大為讚賞,還說他們在一些方麵的意見意外相近,若不是早晚會有一爭,他們還真有可能成為知己好友。

本以為他會遂著我的興致去看一些花花草草或者像上次一樣體驗一把風土人情,馬車卻是一路向北,在一條大河邊兒上停了下來。

我看著寬廣的河麵,便已經猜到是何處,連同南北橫貫整個天朝的同濟大運河,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清楚他在這裏耗費了多少心血。

當初聽聞他接下聖旨時我還大大詫異了一把,他對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朝廷深惡痛絕又怎會替昏君辦事。他卻說這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工程,與其到時候自己出錢修不如借何氏王朝的財力物力為自己博得名聲,順便還能拖垮國庫,一舉三得。

如今成果就擺在麵前,連我這個對福澤百姓全無興趣的人也不由得發出感慨。蘇逸其人,才能斐然。

很想盡情欣賞大河風光和他風中屹立翩飛的挺拔身姿,視線卻不受控製的被他的一隻手吸引,那裏有一個長方形的紅木盒子,從下車至此一直被他拿在手裏,偏偏他又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這不是明擺著吊人胃口。

終於,當我第三次盯著它發呆,那隻手動了,將盒子遞到我麵前。

我滿心期滿卻又裝作一無所知,瞪著眼睛裝模作樣:“什麽?”

“送你的禮物。”

我的眼睛又亮了幾分,接過來立即打開,一條紅光閃閃的細鏈靜靜躺在裏麵。再次見到這個東西心情有些複雜,嫌棄吧,好歹是數得著的寶貝,滿心歡喜的接過來,又做不到,怎麽說也栓了我好幾天。

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十年五載都沒見過他的禮物,好不容易收了一個,還得糾結一番。

“不會是偷來的吧?”

“我隻是對它略微表示了一下好奇,顧莊主便大方割愛,盛情難卻。”

老狐狸怕你秋後算賬,就算要他的佩劍他也會二話不說解下來送人。

“我拿著它做什麽,時刻提醒自己曾經栽在一個凡夫俗子手裏?”

“你不是一直沒有武器,這個用著想必順手。”

白了他一眼,我出手哪裏還用得著武器。

“拿來做樣子也可以,越像正常人你的危險就越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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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出豫州地界,挑開簾子,看著城牆在視線中漸行漸遠,不由得感慨萬千。正常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事情,短短三個月時間被我經曆了大半。

從中悟出了一個道理:交友須謹慎。

駕車的蘇逸感覺到背後襲來的怨氣,清冷的麵容浮現絲絲笑意。頭頂上空不知何時無聲盤旋著一隻雛鷹,灰白交雜的羽毛格外漂亮。蘇逸空出一隻手臂半舉,那隻鷹興奮的撲騰幾下翅膀穩穩落在他臂膀上。

視線一下子被這隻大鳥抓住,卓有興致的湊上去,它竟然不怕人,反而警告的朝我發出嘶鳴。

拍拍蘇逸的肩膀:“你什麽時候養了這樣一隻有靈氣的鳥兒。”

他看了我一眼:“這是風扶遠的寶貝,不能吃。”

一時無語,我摸著額頭反省,究竟是哪裏表現的像一個吃貨。

沒有理會我,他捏住雛鷹的喉嚨,嚇得我趕緊伸手去阻止,卻見一小節泛黃的紙筒從它口中冒出了頭。蘇逸順勢抽出來,剝開油紙裏麵還夾著薄薄的小紙條。

雖然殘忍,這種別出心裁的傳信方式確實要安全的多。

我看著若無其事東張西望的雛鷹,有些同情。沒有注意到蘇逸陡然變冷的表情。

他將紙條遞過來,這才後知後覺他的情緒變化,接過來一瞧,不由得生出幾分讚賞。陰謀陽謀,也就這一招還算有些腦子。單獨獨鬥未必占得了便宜,若是發動整個武林的力量,消滅一個人輕而易舉。

手指輕輕碾了幾下,紙條在手中化作米分末,風過無痕。

“人家都逼到家門口了,你準備怎麽反擊?”

蘇逸淡淡掃了我一眼:“把臉上的幸災樂禍收一收。”

我趕忙摸了摸嘴角,有這麽明顯?

蘇逸回過神熟練的駕著車,所受的影響也隻有剛剛那一瞬。

“我自有分寸。先送你回霾山,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私自下來。”

跑了這麽長時間我也累了,壓根沒那層想法。如今被他用一種命令的口吻交待下來,心裏小小的有些不舒服,覺得自己作為一隻妖的自尊心被傷害到了。長久以來積累下習慣作祟,反駁的話出口之前我聽到自己無比乖巧的“嗯”了一聲。

好一隻,沒有骨氣的妖。

蘇逸隻把我送到山腳下,丟下一句自己飛上去,便駕著車頭也不回的走遠。

內傷還沒好,飛到半路估計就得掉下來。

委屈的蹲下身子,淚眼婆娑的看著遠在天邊的山頂,一蹶不振,又想起上麵的血池,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奮力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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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進入數十年來最為混亂的時期,先是有人透漏:武林聯盟現任掌門人公孫儀得了殤離神劍,卻瞞著各大門派打算獨吞。一石激起千層浪,落霞山上的武林聯盟頓時成為眾矢之的,討伐聲不斷。僅僅隔了兩日,消失了數月之久的公孫儀突然現身,承認機緣巧合得了殤離神劍,卻並無私藏之心,並廣發英雄帖,邀請群雄參加於下月十五在武聯總部舉辦的武林大會,決定殤離神劍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