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秋吃過午飯,漱了口,就上床睡覺,直到上燈時分,耳中聽到有人走近門口才醒來。

隻聽夥計在門口叩了兩下,說道:“客官,該用晚餐了,你老睡醒了沒有?”

丁少秋起來打開房門,舉步跨出,含笑道:“我出去吃,不用麻煩你了。”

夥計連連哈腰道:“是!是!小的還當你老睡熟了呢,哦,小店隔壁不遠的狀元樓,可是地道豫菜館,在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你老去過就知道了。”

丁少秋點頭道:“好,我去試試。”

出了客店,不過十數步路,果然有一家狀元樓,金字招牌,十分顯眼,五開間店麵,樓上樓下,裝潢得金碧輝煌,十分氣派。

樓下是普通座,一般販夫走卒都可以進去,人聲嘈雜,流晶也較雜,樓上雅座,才算清靜,客人也都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

丁少秋跨進門,一名夥計就站在門口,抬著手道:“客官請高升。”

迎麵就是一道寬闊的黃漆樓梯,光可鑒人。

丁少秋走上樓頭,另一名夥計立即迎了上來,招呼道:“客官請到這邊坐。”

他把丁少秋領到靠窗的座頭上落坐,送上茶水,一邊陪著笑問道:“客官要些什麽?”

丁少秋道:“你給我要廚下做幾個拿手的送來就好。”

夥計問道:“客官要喝什麽酒?”

丁少秋眼看大家都在喝著酒,自己既然上了酒樓,怎好不喝,就隨口道:“花雕半斤。”

夥計應著退了下去。

直到此時,丁少秋才有時間朝四周打量,酒樓有五間門麵,自然相當寬敞,此時華燈初上,食客卻並不很多,大約隻有六成座頭,還有不少桌子空著,所以並不嘈雜。

這時有一名夥計領著二老一少三個人在左邊不遠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因為這三人每人身邊都帶著一個長形布囊,分明是隨身兵刃,才引起丁少秋的注意。

兩個老的一個年約七旬開外,須眉俱白,臉色紅潤,精神奕奕,十分健朗。另一個有六旬光景,兩鬃花白,個子較為瘦小,都穿著麻布長衫。年輕的一個,約莫二十四五歲,麵貌白皙,斯文之中,另有一股英挺之氣。

夥計送上酒萊。丁少秋就自斟自酌,喝酒吃菜!

隻聽瘦小老者喝了口茶,低沉的道:“聞老三約我們今晚初更到茶庵去,這是什麽意思?師兄弟見麵,不正大光明的在白天,還要約在初更時分,真是豈有此理?”

白發老者輕喟一聲道:“我們師兄弟都是過了花甲的人了,應該是名利之心早巳淡泊才是,聞老三的個性和大師兄一樣,聽說護華劍譜落在護花門,十年來,一直明察暗訪,不肯罷手,依愚兄推測,護花門極可能是青衣庵一脈,總是咱們同門,愚兄也一再勸聞老三,不可再和大師兄一樣,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瘦小老者道:“二師兄是掌門人,聞老三應該聽你的話才是,但他偏激成性,肯聽你的嗎?”

白發老者淡淡一笑道:“他也是為了本派,立意未可厚非,聽不聽愚兄,愚兄並不在乎,隻要他能不違背祖訓就是了。”

丁少秋聽到了他們談到了“護華劍譜”,自是更留上意,心想:“他們口中的聞老三,大概就是聞九章了,那麽這兩人,也就是華山派的人了!”

心念轉動之際,隻見夥計又領著六七個人走來,在右首桌上落坐,要過酒茶,夥計退去之後,這七個人就拿起茶盅喝著茶,但卻沒有一個人互相交談。

這一情形,自然極為特殊,上酒樓來的食客,那有互不說話之理?丁少秋有此發現,自然要對他們稍加注意。

這一注意,才發現他們七個人都是四十出頭、體型壯建的漢子,分明都是有一身極好武功,而且每人身邊也都有一個長形布囊,自是他們隨身兵刃無疑,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他們會是什麽人呢?”

不多一會,半斤花雕已給喝完,吃了三碗飯,就下樓會賬,回轉客店,夥計送來一壺清茶,披襟當窗,正在喝茶之際,隻聽一陣腳步聲從迥廊傳來,三個客人進入小天井左首一間廂房之中,聽他們口音,正是酒樓上遇見的二老一少,華山派的人。

心中暗自忖道:“他們方才曾談到‘護華劍譜’,又說聞老三約他們今晚初更到茶庵去,莫非這三人是聞九章約來的幫手,可能又要到蓮花穀去尋釁了,自然既然遇上了,倒要跟他們到茶庵去,聽聽他們商量些什麽?是不是有不利護花門的行動?”

想到這裏,就熄燈上床,靜坐調息。一會工夫,耳中聽到左廂三人已有聲息,他們居然開門走出,從小天井縱身上屋。

丁少秋也就悄悄披衣下床,一手提起長劍,從後窗穿窗而出,飛身上屋,凝目看去,果見三條人影朝東掠去。

也就展開身法,一路尾隨下去。他因對方二個老的一身造詣極高,不敢逼得太近,隻是遠遠的跟蹤。

越出城牆,前麵三人奔行了不過二十來裏,已可看到一片林間,隱隱有燈光透出,那是廟宇豎立的天燈,前麵三人就朝林中投去。

丁少秋不敢怠慢,急忙長身掠起,悄悄跟了進去。原來這片竹林是在廟的右首,等穿林而出,已可看到廟前有一片空地,左首是小山坡,種著一片茶樹。

前麵三人走到廟前,便自停住,年輕的一個走上幾步,正待伸手叩門。

隻見山門呀然開啟,走出來的正是聞九章的兒子聞汝清。他左臂被廢,下垂著無法舉手,看到年輕人立即含笑道:“是齊師弟!”

一麵慌忙迎了出來,躬下身去,恭敬的道:“弟子叩見二師伯、四師叔。”

原來這兩個老者,正是華山四靈的老二齊逸雲、老四夏天放。

華山四靈的老大聞九皋和老三聞九章是同胞兄弟。

聞九皋四十年前為了爭奪“護華劍譜”,和青衣庵啟釁,雙方死傷慘重,依然沒有得到“護華劍譜”。五年前聞九皋去世,照說該由老二齊逸雲繼任掌門人,但齊逸雲說得好,華山派傳到現在,已經二十有四代,二十五代的掌門人,應該由下一代弟子接任,不該由二十四代同輩人接任,他隻肯暫時代理掌門,過幾年等門下弟子稍有成就,再行挑選繼承人。

聞九章一直希望找到“護華劍譜”,就是存有私心,希望他的兒子聞汝清能夠當上下一代的繼承人,才到處探聽護華劍法的下落,終於給他打聽到護花門就是青衣庵的後人,才率同子侄找上蓮花穀去的。

閑言表過,卻說齊逸雲目光一注,朝聞汝清問道:“汝清,你左手怎麽了?”

聞汝清躬身道:“弟子和堂兄汝賢,都是被護花門的人點廢了手臂經絡……”

齊逸雲微哼道:“你們兩個少年氣盛,一定是得罪了人家,人家能點廢你們手臂經絡,要取你盯住命,也易如反掌,這是人家手下留了情!”

他雖沒親眼目暗,卻也說得一點沒錯,這是看到聞汝清手臂被人以劍尖點廢經絡,可以想像得到的事!

丁少秋心中忖道:“這白發老者倒是個正直之士!”

“哈哈,二師兄、四師弟遠來,小弟失迎了。”

聞九章含笑從山門中迎出,連連拱手道:“小弟推想你們下午一定可以趕到的,怎麽到這時候才來?”

夏天放道:“三師兄信柬上不是約我們初更到這裏見麵的嗎?”

聞九章哦了一聲,笑道:“那是兄弟和一位朋友約在初更見麵,順便也可以給二師兄、四師弟二位引見,小弟就住在這裏,自家兄弟,什麽時候都可以來的了!”

那年輕人一直垂手站在一旁,直到此時,才走上兩步,躬下身去,說道:“小侄拜見聞師叔。”

聞九章嗬嗬一笑道:“你是少雲,七八年不見,你倒長得更俊朗了,一麵抬頭朝齊逸雲、夏天放兩人連連抬手道:“快請裏麵坐。”

一同往裏行去。

茶庵占地不廣,一共隻有兩進屋宇,前進是大殿,後進中間一問,就是客廳。聞九章領著齊逸雲三人進人客廳,丁少秋悄悄越牆而人,隱人暗陬。

齊逸雲在中間落坐,聞汝賢立即趨了上來,躬身道:“弟子叩見二師叔、四師叔。”

齊逸雲眼看兩個師侄都被人點廢左臂,不覺微微皺了下眉,問道:“三師弟,他們兄弟兩個怎麽會被人點廢左臂的?”

聞九章臉上微現怒容,嘿然道:“是給護花門一個姓丁的小子點廢的,這小子已經學會了護華劍法屍

齊逸雲問道:“這姓丁韻有多大年紀了?”

聞九章道:“大概弱冠年紀。”

齊逸雲一手撚須,徐徐說道:“此人小小年紀,縱然練成護華劍法,但和汝賢、汝清無怨無仇,怎麽下此毒手?你們兩個究竟做錯了什麽事,人家才會點廢你們左臂。”

聞汝賢道:“弟子和汝清隻不過殺死了護花門兩個在穀口值崗的人……”

“你說什麽?隻不過殺死了護花門兩個在穀口值崗的人?”

齊逸雲一張臉不覺沉了下來,嚴肅的道:“這兩個人不是人命?在你眼裏,他們的命是一錢不值的,對不對?華山派祖訓不以武欺人,不忖強傷生,你們兩個居然如此草菅人命,難怪人家要點廢你們一條手臂,這姓丁的本該廢了你們右臂,他僅廢了你們左臂,已經宅心仁厚,讓你們殘而不廢了,你們還待怎的?想找人家報仇?”

丁少秋隱身暗陬,聽得暗暗點頭,忖道:“在酒樓上,自己就看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果然沒有看錯。”

聞汝賢、聞汝清兩人眼看二師伯說得聲色俱厲,那裏還敢作聲。

聞九章揮了下手,此道:“你們還不出去,給師伯、師叔去沏茶?”

聞汝賢、聞汝清二人慌忙應了聲“是”,匆匆退下。

齊逸雲轉臉朝聞九章問道:“三師弟約我們到茶庵來,不知有什麽事?”

聞九章幹咳一聲道:“第一件事,自然是護華劍譜有了下落,為護華門據為已有,護華劍譜是本派鎮山劍法,本派非收回不可……”

齊逸雲徐徐說道:“本派自從百年前劍譜遺失之後,當時第二十代掌門師祖引咎退位,在後山麵壁思過,此後第二十一代師祖就曾立下一條遺訓,凡本派中人找到劍譜子,即可立為掌門人,意思是代二十代掌門師祖找回了失物……”

他口氣微頓,輕輕歎息一聲,又道:“說實在,靜因師叔也是本派中人,她得到劍譜,原是本派一件喜事,卻沒想到大師兄繼任掌門不久,好大喜功,找上青衣庵,逼著靜因師叔交出劍譜,而且不惜以掌門符令,調派七位長老師伯助陣,非殲除青衣庵這一支不可,以致雙方精英盡失,劍譜依然沒有收回,這件事,始終是有背祖訓之事。”

他嚴肅的目光投注到聞九章的臉上,接著又道:“如今護華劍譜既然有了下落,據愚兄推想,這個號稱護花門的門派,很可能就是青衣庵一脈,也總是本派中人,愚兄想找他們門主談一談……”

剛說到這裏,聞汝賢、聞汝清正好從裏麵端著三盞茗茶走出,分別送到齊逸雲、夏天放二人幾上,恭敬的說著:“二師伯、四師叔請用茶。”

另一盞送給了齊少雲。

聞九章含笑道:“二師兄、四師弟,這是這裏當家采收的最好山茶,請試試香味如何?”

齊逸雲、夏天放依言取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

齊逸雲點頭道:“果然是好茶。”

夏天放道:“咱們來了,這裏當家,怎麽不出來一見呢?”

聞九章道:“這裏當家並非武林中人,早就睡了,師兄既然說是好茶,怎不多喝一口?”

齊逸雲點點頭,果然又喝了一口,說道:“三師弟方才說的第一件事是劍譜有了下落,可是還有第二件事,三師弟怎麽不說下去呢?”

聞九章目中閃過一絲詭笑,忙道:“不錯,第二件事是小弟想和二師兄打個商量……”

齊逸雲一手捋須,含笑道:“三師弟有什麽話,隻管直說。”

聞九章道:“小弟就直說了,先兄隻有汝賢一個兒子,小弟也隻有汝清一個,他們左臂被廢,終身成殘,總是憾事,據古靈子道兄見告,隻有天南莊姬太君神功入化,可以替他們二人打通手臂經絡……”

丁少秋心中暗道:“他口中的姬太君,大概就是姬七!”了。”

齊逸雲道:“愚兄此次東來,風聞天南莊和江南武林同道發生極大衝突,雙方勢成冰炭,他們姬太君肯替汝賢、汝清二人療傷,不會毫無條件,咱們華山派信守祖訓,一向不參與江湖糾紛,三師弟對此事應該多加考慮才是。”

聞九章道:“兄弟已經考慮了很久,汝賢、汝清兄弟二人,乃是聞家後代,被人廢去一臂,總是要設法治療才是,各大門派中,唯一可以恢複他們被廢經絡的,隻有練習少林寺的易筋經,但易筋經是少林鎮寺之寶,即使是少林弟子,也未必能夠學習,何況是華山門下,除了練少林易筋經之外隻有天南莊姬太君一人,可以使他們完全恢複,小弟也隻好親自前去向姬太君麵求了。”

齊逸雲問道:“你今晚可是約了古靈道兄?”

聞九章道:“是的,古道兄大概也快來了。”

隻聽一個蒼老聲音大笑一聲道:“兄弟久仰華山四靈高名,今晚何幸,得瞻三位道兄清範?”

隨著話聲,古靈子已從門外飄然走入。

丁少秋心頭驀然一動,忖道:“古靈子並未從山門外來,那是早已在店中了。”

他直覺的感到今晚似有什麽不對,但這隻是自己有此預感而已,說不出那裏不對了。

屋中齊逸雲、聞九章、夏天放三人慌忙站了起來,一齊拱手為禮。

聞九章忙道:“二師兄、四師弟,我來給大家介紹,這位就是古靈門主古道兄,這是敝師兄齊逸雲、這是敝師弟夏天放。”

古靈子、齊逸雲、夏天放三人互相說了些久仰的話,便自相繼落坐,齊逸雲又要齊少雲過來,見過古掌門人。

古靈子連連還禮,口中說著:“不敢!”

聞汝清已端上一盞茶來!

聞九章輕咳一聲,朝古靈子道:“古道兄,二師兄是敝派代理掌門,日前道兄和兄弟所談之事,現在二師兄在這裏,古道兄還是和二師兄當麵說吧!”

齊逸雲看了聞九章一眼,朝古靈子抱抱拳道:“古門主有何見教,隻管請說,兄弟洗耳恭聽。”

古靈子嗬嗬一笑,漾起了一臉皺紋,拱手道:“兄弟那就直說了,兄弟前天遇上聞老哥,才知貴派掌門人哲嗣和聞老哥的少君,都中了護花門姓丁的小子劍傷,廢去左臂,二位少俠都是貴派門下年輕一代的俊彥,廢了左臂,豈不終身成殘,殊為可惜,當今之世,能夠治療廢臂的人,除了天南莊姬太君,隻怕無第二個人……”

齊逸雲點點頭道:“此事方才聞師弟已和兄弟提過。”

古靈子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茶盞,又道:“姬太君久仰貴派盛名,如今天南莊已成為武林同道集會之所,齊老哥如能駕蒞天南莊,必成姬太君的上賓,二位少俠也定可蒙姬太君施救,不知齊老哥尊意如何?”

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有些話不用明說。

天南莊拉攏各大門派,齊逸雲是華山派的代理掌門人,隻要去了天南莊,也就等於加盟天南莊了。

齊逸雲當然聽得出來,淡淡一笑道:“敝派祖訓嚴禁門人涉足江湖,雖有九大門派之稱,但九大門派每次集會,敝派很少參加。因此古門主盛意相邀,兄弟實有不便,聞師弟為了汝賢、汝清之事,可以私人名義前往天南莊,如蒙姬太君賜予治療,兄弟至深感激,如同身受,這是敝派祖祖訓,還望古門主多多見諒。”

聞九章臉色微變,看了古靈子一眼。

古靈子嘿然道:“齊老哥是礙於貴派祖訓,不便前往天南莊,但齊老哥為貴派兩位門人著想,似乎該親自前去求治,以昭鄭重,姬太君看在華山派掌門人的麵上,自會答應,如果聞老哥前去,姬太君隻怕未必應允,此事還望齊老哥三思。”

齊逸雲臉有難色,微微搖頭道:“這個兄弟實有難處。”

聞九章憤然道:“二師兄難道你眼看汝賢、汝清左臂殘廢,不加援手嗎?”

齊逸雲正容道:“三師弟,愚兄代理掌門,雖是暫代,總是一派掌門,豈可為了兩個門人,降格去求天南莊?何況汝賢、汝清殺死兩個無辜之人,才被人廢去左臂,可謂咎由自取,照說愚兄還應該按門規處罰他們,如今不加處罰,已是寬容他們,怎好反而為了他們兩個,去向外人求治,這個愚兄斷難答應。”

聞九章冷笑一聲道:“兄弟知道,二師兄暫代掌門,一代就是五年,如果按本派規定,下一代的繼承人,按長幼次序,該由汝賢繼任,汝賢之後,輪到汝清、汝清之後,才輪到少雲,如今汝賢、汝清同時遭人廢去左臂,無法擔任掌門人,你家少雲,豈不是正好接上?否則隻要你去一趟天南莊,向姬太君說句請求的話,輕而易舉,對你一無所損,你何以不肯答應?”

齊逸雲聽得神色為之一變,說道:“三師弟,你這話就不對了,愚兄當日不肯繼任掌門,隻允暫代,是為了培養下一代,愚兄此心,可對天日,絕無半點私心,本門大弟子汝賢,雖然廢去一臂,但隻要他人品好,一樣可以繼任掌門,絕不會傳給犬子少雲。至於要愚兄去向姬太君求治,對我個人固然毫無損失,但我是華山派的代理掌門人,這樣做,會對華山派的聲譽有極大的損失,如果我今天不是華山派的代理掌門人的身份,愚兄早就答應了,這一點,三師弟應該明白。”

“好!”聞九章道:“二師兄既然自恃身份,不肯去天南莊,那就由小弟去好了。”

齊逸雲道:“如此就好。”

聞九章手掌一攤,說道:“那麽二師兄請把掌門令符交給兄弟。”

齊逸雲一怔道:“二師弟何出此言?”

聞九章道:“二師兄代理掌門,已經代理了五年,既是代理,二師兄可以代理,兄弟也可以代理,對不?再嘛,你方才曾經說過,本門大弟子汝賢,雖然廢去一臂,一樣可以繼任掌門,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大師兄當年繼任掌門隻有二十六歲,二師兄早該立汝賢為掌門人了,所以二師兄交出掌門令符來,也是名正言順的了。”

夏天放一直沒開口,這時忍不住開口道:“三師兄,就算本派要立汝賢為掌門人,也該正式舉行,不宜如此草率,依兄弟之見,此事該等回山之後再說,目前汝賢左臂若廢,還是先由三師兄先陪他去治療傷勢才是。”

聞九章雙目一瞪,沉哼道:“咱們這樣前去天南莊,有誰瞧得起咱們?”

古靈子道:“聞老哥這話說得是,如今的天南莊,各省的武林同道,知名之士,誰不趨之若鶩?大大小小的門派掌門人多得是,華山派是九大門派之一,隻有掌門人去了才會受到他們重視。”

聞九章道:“二師兄,你總聽到了?你不去可以,掌門令符令晚可得交給兄弟。”

齊逸雲聽得勃然變色,怒喝道:“三師弟,你這是什麽話,你要以華山派掌門符令,去投靠天南莊?”

“二師兄這投靠二字說得多難聽?”

聞九章得意一笑道:“天南莊有誠意敦請咱們華山派加盟,二師兄不肯屈就,人各有誌,由兄弟代表,也未嚐不可,姬太君還答應咱們,不但可以治愈汝賢二人被廢手臂,還可以幫咱們向護花門奪回護華劍譜,對咱們來說,該是十分有利的條件……”

“不用說了。”

齊逸雲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盞跌落地上,氣憤的站起身來,沉喝道:“華山派堂堂正派,此事愚兄萬萬不能同意,莫說掌門令符愚兄留在華山,就算帶在身邊,也不會交與你的,你去投靠天南莊,人各有誌,愚兄再勸,你也不會聽從,但這是你私人行為,與華山派無涉,你也不得以華山派任何名義參與,好了,愚兄良言盡此,四師弟,咱們走!”

聞九章也虎的站起身來,冷笑道:“二師兄不交出掌門令符,就想走嗎?”

齊逸雲沉喝道:“三師弟,你敢對我怎樣?”

夏天放也喝道:“三師兄你怎可對二師兄如此說話?”

“從現在起,我就是華山派代理掌門人,汝賢就是華山派掌門人繼承人。”

聞九章大不刺刺的晃動著肩膀,以輕蔑的眼光看著齊逸雲,詭異的笑道:“齊逸雲,不交出掌門令符來,就是死!”

“聞九章,你這欺師滅祖的畜生,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齊逸雲氣得身軀發抖,嗆的一聲抬手掣出長劍,嗔目喝道:“今晚我要以代理掌門人的身份,替本派清理門戶!”

長劍一指,喝道:“聞九章,如果你此時低頭認罪,隨我回山,麵壁思過,還可饒你不死……”

“哈哈,齊逸雲,你以代理掌門為名,竊踞掌門寶座五年,還不夠嗎?現在由我來代理,又有何不可?”

聞九章洪聲大笑,接道:“至於你想在這裏動兵刃,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齊逸雲哼道:“你就是約了幫手,我也非把你押回山去不可!”

聞九章居然以新任代理掌門人自居,左手一抬,喝道:“汝賢,你過去把不肯移交的齊逸雲給我拿下。”

聞汝賢躬身應道:“弟子遵命。”

一個轉身,鏘然發劍,目注齊逸雲喝道:“二師叔,小侄奉代理掌門人令諭,情非得已,得罪了。”

他也把聞九章說成了代理掌門,當真黑白不分,話聲出口,正待發劍。

齊少雲一步搶了出來,說道:“爹,讓孩兒來會會這個叛派逆徒。”鏘的一聲,掣劍在手,搶目喝道:“聞汝賢,你左臂已廢,本公子就讓你先發劍好了。”

聞汝賢聽得勃然大怒,喝道:“姓齊的小賊,你老子代理掌門,一代就是五年,滿心想把掌門人留給你,我殺了你,看你老子還想留給誰?”

長劍一振,一招“毒蛇出洞“,劍光曲折一閃,直向齊少雲當胸奔來。

齊少雲對“華山劍法”,自幼在乃父耳提麵命之下,練了十幾年,那一招用那一招破解,早就滾瓜爛熟,才一上手,不肯和對方硬擠,使了一招“迥光反照”,左足跟著迅疾外轉,身子一下轉到了聞汝賢身後,右手一揚,點向他腦後“玉枕穴”。

兩人同是華山門下,練的是同一套劍法,隻要你身形一動,對方就知道你要使那一招了,因此盡管兩人劍勢使得十分淩厲,依然誰也傷不了誰分毫。

聞九章左手一抬,喝道:“汝清,你去把齊逸雲擒下!”

聞汝清答應一聲大步走上,掣劍在手,喝道:“齊師伯,你要我動手還是束手就縛?”

齊逸雲怒聲道:“孽畜,你敢對我這般說話?”

聞汝清輕蔑的笑道:“爹要我把你擒下,我尊你師伯,所以先問你一聲,不然,我早就動手了。”

齊逸雲怒笑道:“你動手試試看?”

聞汝清大笑道:“動手就動手,我還怕你不成?”

長劍一抬,幻起三朵寒星,朝前飛灑過來。

齊逸雲哼了一聲,卻並未使劍,他練劍數十年,那會把聞汝清放在眼裏,長劍迅疾交到左手,右手抬處,淩空拍出一掌。

這十掌堪堪拍出,頓時感到不對,但覺真氣渙散,四肢有些僵麻,根本發不出力道,聞汝清卻在此時,長劍閃電般一轉,劍尖迅快落在胸口“氣門”和右肩“雲門”、“肩禹”三處穴道上。

齊逸雲失聲怒喝道:“聞九章,你……竟然在茶水裏做了手腳……”

聞汝清厲笑道:“可惜你知道已經晚了。”

長劍隨手插到地上,人已一下欺近過去,又是一指點了齊逸雲的“璿璣穴”。

夏天放聽二師兄說出聞九章在茶水裏做了手腳,心頭不禁一愣,喝道:“汝清,你還不住手?”

聞汝清一下製住了齊逸雲,身形一閃欺到夏天放麵前,笑道:“四師叔,你也該歇一會了。”

拍手一指,點了過去。

夏天放要待閃避,但身軀麻木,那裏還閃避得開?

這時聞汝賢和齊少雲雙劍疾發,快打快攻,已打出五六十招,兩人雖全力拚搏,總逃不出一百二十八招華山劍法範圍,縱然劍光飛灑,看去激烈無比,卻都能見招拆招,功力悉敵,自無驚險可言!

就在此時,但見一條人影欺入一片劍影之中,投手間,劍影倏斂,聞九章業已製住了齊少雲的穴道,大袖一揮,朝聞汝賢吩咐道:“你過去搜搜齊逸雲的身上,可有掌門符令?”

聞汝賢答應一聲,返劍人鞘,走到齊逸雲身邊,伸手人懷掏摸了一陣,除了幾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什麽也沒有,這就回身道:

“小侄搜過了,他身上什麽也沒有。”

聞九章道:“會不會在夏天放身上?”

聞汝賢又去搜了夏天放的身上,說道:“也沒有。”

聞九章嘿然道:“他果然沒帶在身上。”

古靈子嗬嗬一笑,拱手道:“恭喜聞老哥,榮任代理掌門人,咱們可以走了。”

聞九章拱手還禮,大笑道:“兄弟還得謝謝古掌門人大力支助,兄弟不勝感激之至。”

一麵回頭朝聞汝賢吩咐道:“這小子一口茶也沒喝,你讓他喝上幾口,咱們就得走了。”

聞汝賢答應一聲,過去拿起茶盞,走近齊少雲身邊,先放下茶盞,捏開齊少雲牙關,把一盞茶從他口中灌了下去,一麵問道:“二叔,這樣可以了嗎?”

聞九章沉笑道:“子不過午,咱們不用去動他們,就沒有人知道是咱們下的手了。”說罷,抬抬手道:“古門主請。”

四人走出天井,就縱身掠起,宛如四頭夜鳥,越牆飛射出去。

丁少秋眼看他們爭奪代理掌門,居然不顧同門之誼,在茶水中不知下了什麽毒藥?

等他們走後,丁少秋迅快的掠了出去,竄人屋中,首先伸手解開齊逸雲受製的穴道,那知穴道乍解,齊逸雲就砰的一聲倒臥在地。

丁少秋吃了一驚,急忙蹲下身去,用手探他鼻息,雖極微弱,總算還有一口氣在,但臉色已呈灰黯,連指甲都變得灰黑。

他根本不知中的是什麽毒,急忙從懷中取出“太乙解毒丹”,撥開瓶塞,傾出三顆藥丸,納入齊逸雲口中,然後又替夏天放、齊少雲三人解開穴道,喂了解毒丹。他不知道自己的解毒丹,能不能解三人之毒?但隻好一手按劍,坐在一旁守候。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時間,齊邊雲首先呻吟一聲,倏地睜開眼來,翻身坐起。

丁少秋看得大喜,心想:“老道長的解毒丹真靈!”

一麵忙道:“老丈劇毒初解,快去運氣試試,是不是完全好了?”

齊逸雲聞聲轉過頭來,看了丁少秋一眼,問道:“老朽是尊駕解救的了?”

丁少秋道:“老丈不可說話,還是先運氣檢查檢查看,體內是否留有殘餘的劇毒?”

齊逸雲點點頭,果然依言就在地上盤膝坐好,運氣檢查,很快就檢查完畢,睜開眼,含笑道:“多蒙小兄賜救,考朽體內劇毒已全化去了。”說著,已從地上站了起來,又道:

“老朽師弟和小兒他們也……”

丁少秋不待他說下去,就含笑道:“令師弟和令郎都已服下解毒丹,大概也快醒過來了。”

話聲甫落,夏天放和齊少雲果然同時清醒過來,翻身坐起。

齊逸雲喜道:“四師弟、少雲你們都醒了!”

夏天放站起身,看到丁少秋,不覺奇道:“二師兄,這位是……”

齊逸雲笑道:“咱們幸蒙這位少兄賜救,不然劇毒已經發作,隻有暴屍於此了。”

一麵朝丁少秋抱抱拳道:“老朽方才隻顧運氣檢查全身,還沒請教少兄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丁少秋舉手從臉上揭下麵具,含笑道:“小可白鶴門下丁少秋,也是護花門的人。”

齊逸雲喜道:“護花門實出華山一派,咱們算來應該是一家人了,老朽給少兄引見,這是四師弟夏天放,這是小兒少雲。”

丁少秋和夏天放、齊少雲二人抱拳為禮。

齊逸雲又道:“敝師侄汝賢、汝清二人,曾被護花門一位姓丁的以護華劍法廢去左臂,不知可是小兄弟嗎?”

丁少秋道:“正是小可。”

齊逸雲點頭道:“廢得好!”但他似有不信之色,問道:“小兄弟年事極輕,居然練成了護華劍法?”

丁少秋道:“老丈垂詢,小可也隻是最近才練會的。”

齊逸雲目光緊注著丁少秋欣然道:“小兄弟果然光風霽月,少年雋才,隻不知護花門中有多少人練成護華劍法?”

丁少秋道:“隻有小可一人。”

夏天放問道:“護花門成為江湖一個門派,定有不少高手,不知何以隻有丁少兄一個人練呢?”

丁少秋道:“小可曾聽家母說,這是本門師祖遺訓,凡本門中人能練成這套劍法的人,即是本門的繼承人。”

齊逸雲聽得連連點頭道:“這和本派師祖遺訓甚為相合!”

一麵抬目說道:“小兄弟既然練會護華劍法,想必也知道和華山的淵源了,老朽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小兄弟能不能答應?”

丁少秋道:“老丈有什麽事但請明說,小可可以辦到的,無不遵命。”

齊逸雲抬頭望望天色,說道:“護華劍法,本派失落已有多年,老朽想請小兄弟演練一趟,讓老朽三人得窺師祖遺失的劍法,以償宿願,不知小兄弟可否?”

丁少秋道:“老丈言重,這套劍法原是貴派所創,小可豈敢藏私?”

齊逸雲欣喜的道:“小兄弟襟懷曠達,老朽這裏先行謝了。”

說著連連抱拳作輯。

丁少秋慌忙拱手還禮道:“老丈不可多禮,此處不便施展,請三位一起到外麵去。”

四人一起走出,齊逸雲等三人就在階上站定。

丁少秋獨自走到天井中間站定,緩緩抽出長劍,抱拳道:“老丈多多指點,小可獻醜了。”

話聲甫落,人已吸氣離地而起,人影疾轉如輪,長劍連續點出。

他如今內功已有極大精進,‘雙足離地數寸,展開劍法,本來每招九式,就要落地點足,再使第二招,現在卻可以憑著一口真氣,連續使展。

齊逸雲練劍數十年,從他展開劍法開始,就全神貫注,凝足目力瞧去,但見這少年人整個人離地飛起,身子宛如浮在空際,左右飛旋,劍光如寒星飛灑,自己枉是華山派代理掌門人,除了可以看出這套劍法十分眼熟,仿佛具有華山劍法招數的根源,卻竟然連一招也看不清楚!

不到盞茶工夫,丁少秋已把九九八十一劍使完,劍光倏隱,一個人也已回到原處,業已返劍入鞘,拱手道:“小可會而不精,二位老丈幸勿見笑。”

齊逸雲看的如醉如癡,直等丁少秋開口說話,才如夢初醒,哦了一聲,喜形於色說道:

“小兄弟已把這套劍法練得出神入化,老朽當真大開眼界,歎為觀止!”一麵仰首向天,喃喃說道:“弟子何幸,今晚幸而身中劇毒,才能遇上這位丁小兄弟,得睹祖師所創劍法,這也是華山派之幸!”

說到最後,竟然老淚縱橫,不能自己。

丁少秋看得心中極為感動,心想:“看來華山派對這套劍法,竟有如此重視,無怪當年聞九皋要率眾向青衣庵強取,聞九章十餘年來一直追查護花門下落了!”

隻聽齊逸雲忽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口中哦了一聲,回頭朝夏天放、齊少雲兩人說道:

“四師弟、少雲,你們快進去找找看,這底中住持,是否也中了劇毒?趁小兄弟在此,萬一中了毒,也可以施救,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深知聞九章的為人,才想到庵中住持可能也中了劇毒。

夏天放、齊少雲答應一聲,立即急步朝兩邊禪房中走去。

不多一會,隻見齊少雲從左首禪房奔了出來,說道:“爹,左首一阿,躲臥著一老一少兩個尼姑,確實中了劇毒,業已昏迷不醒人事。”

夏天放也從禪房中走出,說道:“右首一間禪房並無人住。”

齊逸雲憤然道:“三師弟當真滅絕人性,這裏住持與他無怨無仇,也要毒殺她們!”一麵朝丁少秋拱手道:“小兄弟可否再試幾粒解藥……”

丁少秋沒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事不宜遲,就請齊兄帶路,先給她們服下解藥才是。”‘齊少雲道:“丁兄請隨兄弟來。”

丁少秋跟著齊少雲走入左首禪房,果見地上躺著一老一少兩個尼姑,當下立即從身邊取出藥瓶,打開瓶塞,傾出六粒藥丸,和齊少雲分別給兩人喂下藥丸。

齊少雲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丁少秋笑道:“隻要她們尚有一口氣在,眼下解毒丹,就可沒事了。”

齊少雲道:“丁兄這解毒丹如此靈效,想必是護花門秘製的了?”

丁少秋道:“這是一位老道長送給小弟的。”

齊少雲道:“兄弟真是羨慕丁兄,年紀不大,不但劍法神奇,江湖上的閱曆也比兄弟多得多了。”

丁少秋笑道:“齊兄誇獎,小弟行走江湖,也隻是幾個月而已!”

齊少雲道:“兄弟覺得和丁兄一見如故,不知丁兄肯交兄弟這個朋友嗎?”

丁少秋欣然道:“小弟也覺得和齊兄有一見如故之感,咱們今後就是朋友了。”說著就伸出手來。

齊少雲大喜過望,也立即伸出手去和丁少秋緊緊的握住,一麵說道:“我們出去吧!”

兩人回到天井,齊少雲麵有喜色,說道:“爹,孩兒和丁兄一見如故,已經是朋友了。”

齊逸雲欣慰的道:“丁小兄弟少年有為,你這次隨為父出來,能夠交上丁小兄弟這位朋友,那是你的福緣,人生最難得的就是交上一個好朋友,今後你要向丁小兄弟多多學習學習。”

丁少秋忙道:“老丈如此誇獎,小可愧不敢當。”

齊逸雲問道:“丁小兄弟不知落腳何處,老朽三人住在城內長安客店,老朽想邀小兄弟前往,今晚作一長夜之談,不知小兄弟肯同往嗎?”

丁少秋道:“小可也住在長安客店。”

齊逸雲喜道:“如此甚好,咱們那就一起回客店去吧!”

回到長安客店,齊逸雲就把丁少秋邀到左廂。

齊少雲倒了一盞茶給丁少秋道:“丁兄喝杯茶。”

丁少秋慌忙站起身道:“謝謝齊兄。”

齊逸雲含笑道:“丁小兄弟不用客氣,請坐了好說話。”

丁少秋和齊少雲坐到下首。

齊逸雲間道:“小兄弟方才自稱白鶴門下,怎麽又會是護花門的人呢?”

丁少秋也不隱瞞,就把自己原是武功門的人,自幼奉祖父之命拜在白鶴觀鬆陽子門下,今年端午會後,自己和義弟前去雷嶺覷探虛實,中途遇上青衫人邀自己前去護花門,以及自己練習“護華劍法”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

齊逸雲聽得嗬嗬大笑道:“原來小兄弟還是武功門丁老英雄的賢孫,又是鬆陽道長門下,二十年前老朽途經武功,曾和令祖及令師有過一麵之緣,小兄弟本來已得兩家之長,如今又練成護華劍氏可謂身兼三門絕藝,當代年輕一輩中,已是傑出之士,可喜可賀……”

丁少秋道:“這是前輩過獎。”

齊逸雲續道:“護花門原是蓮花魔的後身,本是華山一派,百年前第二十代師祖遺失護華劍譜,引咎退位,在後山麵壁思過,第二十一代師祖就曾立下遺訓,本派中人找到劍譜,即可立為掌門人,意思就是這人能代二十代師祖贖罪找回失物之故。大師兄(聞九皋)就是因為靜因師叔得到劍譜,怕她依照遺訓,要他讓出掌門人之位,遂率同幾位師弟,向青衣庵強索,敗在靜因師叔手下,大師兄就以此為借口,調集本派七位長老,興師問罪,痛下殺手,企圖奪回劍譜,此一行為,自然大大違反師祖遺訓,老朽雖幾經相勸,無如大師兄當年年輕氣盛,不加理會,那一場同門自相殘殺的結果,青衣庵悉數遇難,本派也死傷了三十餘人,可說慘烈之至……”

口氣略為一頓,又道:“五年前,大師兄仙逝,幾位師弟要老朽接掌門戶,老朽因一來本派掌門該由下一代弟子繼任,二來是希望找到護花門的人,貫徹師祖遺訓,由保存護華劍法的青衣庵嫡傳弟子來繼任掌門,也可由此化解前嫌,才答應暫時代理掌門人職務的……”

他感概係之的說著,自然沒有人從中插嘴,隻聽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師門不幸,大師兄鑄錯於前,三師弟又輕信人言,去投靠天南莊,說來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但可喜的是護華劍法有了傳人,也差可告慰曆代師祖了……”

隨著話聲,站起身來,走到床前,翻起被褥,取出一個小布包,迅疾打開,拿起一麵比手掌略小的紫金牌,托在右掌,朝丁少秋肅然道:“護花門繼承人丁少秋跪下聽命。”

丁少秋愣然不知所措。

夏天放含笑道:“丁少兄已知青衣庵是華山一派,護花門自然也是華山派的人了,二師兄要你跪下聽命,你就快跪下來聽二師兄宣布命令。”

丁少秋看他這麽說了,隻好屈膝跪下。

齊逸雲鄭重的道:“華山派第二十四代代理掌門人齊逸雲以本派掌門符令傳給第二十五代掌門人丁少秋,從現在起,你就是本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發揚光大,為本派在武林中重放異彩,是所至望,你還不把符令接過去?”

“他居然把華山派掌門人傳給自己?”丁少秋不禁愕然相對,抬頭道:“這個小可隻怕擔當不起……”

齊逸雲正容道:“你擔當不起誰擔當得起?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來,看過多少人,自信老夫還有幾分眼力,小兄弟身兼兩家之長,又是唯一學會護華劍法的人,除了你擔任本派掌門人,還有什麽人最適合的?老夫要你繼任掌門,是為了華山派,你是護花門的繼承人,學會了護華劍法,難道不能為華山派做點事?所以這也是你的責任,你應該負起的,快把符令接過去。”

丁少秋還待再說。

齊少雲在旁道:“丁兄,家父說的是真理,隻有你擔任掌門人,才符合師祖遺訓,不可再推辭了。”

丁少秋隻得伸出雙手,高過頭頂,接下華山派掌門紫金令牌,口中說道:“弟子謹遵教誨。”然後站起身來。

齊逸雲麵有喜色,朝丁少秋道:“你還不把符令收好了,這是掌門人的信物,切切不可遺失。”

丁少秋把紫金令牌收入懷中,一麵為難的道:“弟子接下了如此重大的任務,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齊逸雲含笑道:“你既然接掌了華山派,自然要到華山派去正式舉行繼承大典,並邀請各大門派的人前來觀禮,目前……”

丁少秋急道:“弟子目前還有事待辦……”

齊逸雲一手捋須,笑道:“老夫說的,並不是要你馬上去華山,老夫預定十月十五日舉行,目前盡管去辦你的事,等你辦完事後,可邀請令祖、令師、令尊堂一起上華山來。”

丁少秋道:“弟子遵命。”

接著又道:“弟子不知如何稱呼你老?”

齊逸雲含笑道:“你是第二十五代掌門人,就叫我老夫和夏師弟一聲師伯好了。”

丁少秋慌忙拜了下去道:“弟子叩見兩位師伯。”

齊逸雲又道:“起來,起來,還有一件事,就是聞三弟了,他此去天南莊,定然以華山派代理掌門人自居,欺師滅祖,莫此為甚,他一旦知道老夫把掌門符令傳給了你,必然心有不計。他為了和老夫爭奪代理掌門,可以不顧數十年同門之義,暗下毒手,對你自是更會無半點顧忌了,如論武功,你也許足可勝他,但天南莊收容了大批黑道中人,用迷、用毒的能手大有人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可得多加小心。”

丁少秋道:“弟子省得。”

齊逸雲又道:“你如果和他遇上了,你可以掌門人的身份,替華山派清理門戶,但老夫希望最好不要取他性命,能夠廢去他一身武功,也就算了。”

丁少秋道:“弟子遵命。”

齊逸雲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丁少秋躬身道:“弟子那就告退了!”轉身退出。

夏天放道:“二師兄,丁少秋人品武功固然不錯,但把掌門符令傳給他,小弟總覺得太早了些。”

齊逸雲微微一笑道:“諳葛亮一生唯謹,能謹慎總是好事,你看愚兄平日是魯莽的人嗎?丁少秋不但出身武功,是丁南屏的孫子,又拜在白鶴門鬆陽子的門下,鬆陽子從不收徒,能夠破格收他為徒,豈是易事?不外乎丁少秋的骨格清奇,會成大器,這且不去說它……”

一手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涼茶,續道:“就是他練成護華劍法一點,就已符合本派祖訓,應該把掌門人傳給他,愚兄老眼不花,看人大致也不會太錯,此子一身修為,已不在你我之下?”

他說到高興處,不覺嗬嗬一笑道:“四師弟,愚兄可以斷言,由丁少秋繼任掌門,不出十年,本派即可光大門戶,聲譽日隆,這事你我都可以看得到的。”

一麵回頭朝齊少雲道:“少雲,記著,丁少秋年紀雖然比你小上幾歲,但他目前的造詣,已勝過你甚多,交朋友不在乎多,像他這樣的朋友,能交上一兩個,終身就會受益不淺。”

齊少雲道:“孩兒知道。”

一宵過去,翌日清晨,丁少秋剛盥洗完畢,隻聽房門外傳來齊少雲的聲音叫道:“丁兄起來了嗎?”

丁少秋迎了出去,抱拳道:“齊兄早。”

齊少雲道:“兄弟是來請丁兄一起過去吃早點的。”

兩人來至左廂,齊選雲、夏天放已經坐在小圓桌上首,桌上放著一鍋稀飯、一大盤饅頭,另外還有四碟小菜。

丁少秋慌忙趨上幾步,躬身道:“二位師伯早安。”

齊逸雲含笑道:“用過早點,就要上路,不用多禮,快坐下來吃吧!”

丁少秋、齊少雲一起在下首落坐,各自裝了一碗稀飯,就低頭吃喝起來。

齊逸雲問道:“少秋,你要去那裏?”

丁少秋道:“弟子要趕去河北丐幫總舵。”

“唔!”齊逸雲一手撕著饅頭,說道:“丐幫李幫主和老夫也是素識,看到他就替老夫代為問候。”

丁少秋道:“弟子自當謹記。”

早餐後,齊逸雲等三人要趕返華山,就是西行,丁少秋要去丐幫總舵,是要北去,會帳走出客店,就要分途。

齊逸雲叮囑他路上小心,務必在十月十五以前趕上華山去。

丁少秋點著頭,應了兩聲“是!”

齊少雲和丁少秋一見如故,極為投緣,如今很快就要分手,心頭自是十分惜別,緊緊握著丁少秋的手,說道:“掌門師兄,你要早些上華山來。”

丁少秋搖撼著他的手,笑道:“一定,這還用說?”

一麵朝齊逸雲、夏天放二人拱拱手道:“二位師伯珍重,請上路吧!”

齊逸雲、夏天放也各自說了句:“珍重。”

帶著齊少雲朝大街西首行去——

drzhao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