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什麽是真正的軍人
船老大說的“別的原因”,更讓易軍哭笑不得。
隻聽船老大說:“以前吧,夾帶些東西還比較方便,邊境上盤查得也不嚴。有時候即便查到了,上下‘打點一下’也能混過去。可現在不一樣了,邊境上據說換人了,新來當官的管得太嚴。”
新來當官的?趙子玉?
果然,船老大苦笑說:“據說這新來的家夥姓趙,年紀輕輕的是個愣頭青。他來了之後,在邊境上查得真嚴,很難漏網。你們想想,一來沒了收貨的,二來被查到的風險也大了很多,這活兒還有法幹嘛。”
好嘛,這等於易軍和大舅哥兩人聯手,徹底斷了這條生意。不過別說,易軍心裏頭還挺自豪的。心道這回自己算是無意間積了大德了,回頭哪怕下地獄也得少下兩層。
而易軍談得來勁,心道這也是搜集民間輿論的第一手資料,於是繼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笑問:“那個年輕當官的小子,肯定沒少得罪人吧?”
“廢話。”船老大說,“我是小買賣,但總有做大買賣的。那些人的生意路子斷了,能不恨這個姓趙的?不過沒辦法啊,胳膊擰不過大腿。據說這姓趙的年輕軍官是個有大背景的混蛋小子,誰也扳不倒他——在首都都有背景的大公子哥兒。甚至聽說有個混的好的大哥被查了一大批貨,找到了省裏麵某個領導,告這姓趙的刁狀。結果沒兩天,這姓趙的就把那個告狀的大哥給滅了,那個省領導連麵都不敢露。你說說,就這樣的背景、這樣的氣焰,誰敢招惹他。”
易軍笑了笑,心道這確實就是大舅哥的脾氣,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這也是常人口中所謂“太子黨”年輕幹部,之所以能夠飛速晉升的原因之一。有背景、有人脈隻是一方麵,而敢作敢為也是另一個重要原因。要是換了普通官員或軍官,誰敢這麽玩兒,太得罪人了,甚至可能得罪同僚、上級。而要是抱著這種畏首畏尾的態度去做事,當然也難以見到成績。
相反,趙子玉這樣的“愣頭青”做事,那可是風風火火的,偏偏不用擔心得罪人。地方上的官員,能把趙家扳倒的還不多,更何況現在的趙家又和葉家同為一體。所以,趙子玉在滇雲注定要做出大成績,而且沒人敢怎麽黑他。
想到這裏,易軍幾乎已經能夠預見,在不遠的將來,這大舅哥的肩膀上早晚也得扛上將星,遲早的事情。
不知不覺的,幾個人已經談了半天,天也已經有些晚了。船老大這時候站起來,說道:“難得跟你們兩個年輕人談得投機,你們到艙裏麵去吧,別露麵。前麵就到了一個關口了,要給那裏的大哥交份子錢。都是混道兒上的,鬼知道你們的仇家是不是認識那位大哥……不過真要是出了事兒,我這小破船可保不住你們。”
易軍笑著說了句“有勞費心”,便帶著龍天英回到了船艙裏。裏頭的設施簡陋的很,也都很破舊。好在明天一早就能抵達目的地了,隻要今晚平安無事,怎麽將就一下都無所謂。
結果沒多久,就聽到外頭一陣吵吵聲。船老大在外頭沒了平時的孤寂冷漠,不但交了保護費,反而陪著笑臉跟人說好話。好在那些人沒有過於糾纏,收了錢就走。
船艙裏,易軍歎道:“做什麽事都不容易,瞧這些辛苦刨食的,一年到頭沒幾個錢好掙,有時還得承擔些風險。”
龍天英看了看易軍:“想不到你還有閑心悲天憫人。”
易軍搖了搖頭,卻好似問了個不相幹的話題:“老兄,作為一個軍人,你覺得自己最終的價值在哪裏?”
龍天英愣了愣:“保家衛國。”
“嗯,”易軍點了點頭,“那保家衛國又為了誰?”
“為了……”龍天英忽然覺得這問題有點二,愣愣的說,“老百姓……就是為人民服務吧。”
這是大家都會說的一句話,但是孤零零的拿出來一說,卻好似有些別扭。
易軍又點了點頭:“那麽,老百姓是誰?”
龍天英覺得更愣乎了:“老百姓就是老百姓,我國公民……”
易軍笑了笑,拿著手指了指外頭:“老百姓,就是外頭船老大和那些水手,以及所有和他們一樣為了生計而奔走、貌似毫不起眼的人。好了,迷瞪一會兒吧,你的傷需要多休息。”
說完,易軍就抱著腦袋躺下了,但龍天英卻莫名的被震驚了一次。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自詡為最優秀的軍人,卻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最終使命在哪裏。以前部隊裏的大道理太空泛,遠沒有易軍往船倉外一指,讓他感受的更加直接、更加貼切。
直指人心!
而且龍天英忽然覺得,以前大家的認識或許是錯誤的。不少龍巢戰士甚至認為,當初的“虎王”易軍當過逃兵,不算是個英雄。因為大家潛意識裏有些認為,易軍這樣的軍人已經缺乏了應有的榮譽感,不配稱之為一個合格的軍人。
但是現在看來,易軍不像是那樣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作為一個軍人需要承擔什麽樣的責任,作為一個將軍更要承擔的更多。或許正因為他更清楚這一點,知道這份擔子太重,以至於他自感自己的價值理念已經承擔不起這份擔子,所以才選擇了回避。
就好像當初覺被上級誤解,被上級龍天罡陷害,卻又要堅守軍人職責而不能有怨言。易軍覺得自己擔不起這樣的忍辱負重,所以他寧肯不擔。
能夠承擔卻不想承擔,隻是一種人生選擇,可以視之為躲避責任,但無關乎道德貴賤;
而不能承擔卻始終賴在高位上,那叫屍位素餐,才是真無恥。
甚至於,龍天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可以稱之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龍天英想了很久,竟然一直睡不著。一直到了四個鍾頭之後,船稍微的震了一下,看樣子停了下來。此時,外頭已經是月明星稀。
龍天英聽了聽,忽然搖了搖對麵易軍的胳膊:“副總指揮,外頭好像有些情況。”
這是第一次,龍天英心悅誠服的以“副總指揮”稱呼易軍,自然而然。這個職位,比總監察那個文職的排名要稍稍靠前一些,也更是直接指揮戰鬥的武職。
易軍點了點頭,緩緩睜開了眼睛:“嗯,知道。外頭一共三艘船,其中有些人已經動了家夥。那些人的腳步不亂,像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人。而聽那些槍械發出的聲音,應該是軍方配備較多的m—16自動步槍。留意一下情況,看看是否跟當初襲擊你們的正規軍有關。”
龍天英再次震驚了!他對槍械什麽的也很了解,但要是僅憑這麽遠傳來的細微聲音,他絕對判斷不出這麽多的信息。龍天英甚至覺得,哪怕當初的總指揮龍天魁,似乎也沒有易軍這樣的洞察力。
假如上次震驚於易軍的軍人人格,這次則震驚於易軍的個人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