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路局長的小九九

對於局長莫名的嗬斥,吳輝這個半輩子搞專業的老幹警感覺一愣。他是專業技術人員,對於政治因素考慮的太少。說到底,他不是個合格的政客。

出於路局長的考慮,這件事真心不想再扯了,更不想扯那麽大、那麽嚴重了!具體原因,可以從大小兩個角度考慮。

第一,從大的角度、也就是全局的角度考慮,任建新的死亡一旦定性為“他殺”,那麽這個案子勢必造成全國範圍內的重大影響!開玩笑,一個廳級高級警官,被人殺死在了堂堂的公安局大樓之中!而且,這個高級警官還涉嫌和謀殺犯有染!如此複雜而驚人的案件,一旦曝光肯定引起全國的關注。

到時候,別人會怎麽看待整個金陵市公安局?保護受傷的殺人凶手,結果你們保護不力,導致了殺手割腕自盡;控製了涉嫌和殺手有關聯的警界內賊,結果內賊竟然被人在市局大樓內滅口!

哪怕說好聽了,這至少也是工作能力不強、專業素質不過硬。而要是說難聽了,那就是——無能!

到了那個時候,整個金陵市公安局都會推上全國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甚至,由於醫院裏保護那個殺手的案子,也有省公安廳的參與。那麽,到時候估計連省廳都會被冠以“無能”的評價。要是出現了如此嚴重的政治影響,誰來承擔這個後果?讓省廳的呂副廳長承擔?開什麽玩笑,出了這樣子的事情,省廳不把黑帽子首先蓋在他老路的頭上,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而要是真的和省廳去爭執,後果可想而知,肯定也是市局倒黴。

第二,從小的角度來考慮,也就是從路局長自身來考慮,這件案子也不敢搞得太複雜了。一旦整個市局都被冠以“無能”的評價,那麽他這個一把手責無旁貸、首當其衝。你作為局長是怎麽帶班子的?是怎麽坐鎮指揮的?

同時,任建新的老婆已經鬧得夠厲害了。正是由於對任建新那個“畏罪自殺”的斷定,才稍稍壓製住了任建新老婆的情緒,讓她不至於太過分的撒潑打滾兒。而要是她知道了,她男人是被人害死的,她豈不是更要鬧得滿城風雨?畏罪自殺,和他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到時候,任建新的老婆就成了“受害者家屬”,鬧騰起來會底氣十足。甚至,連到省裏麵、甚至到首都告禦狀的事情都可能辦的出來。畢竟,任建新的老婆不是目不識丁、容易欺負的農村婦女,她是個受過高等教育、同時有自己交際圈子的女人。指不定哪個背後高參給她參謀參謀,就能支持她繼續鬧下去。到時候,金陵市公安局雞犬不寧不說,連他路局長也逃不了關係。

為什麽他逃不了關係?因為昨天晚上,是他親自下令把任建新控製起來的。不經正規程序而限製了一個廳級幹部的人身自由,況且又是一把手控製自己的副手,這是不符合原則的。要是正常情況下,副職認倒黴也就罷了,最後事情會不了了之,而且昨天也是情況緊急之下的臨時手段。

但是,一旦出了人命案子,事情的性質馬上就不一樣了——要不是你路局長變相關押了任建新,任建新會被人殺死在公安局大樓裏?要是任建新跟你們領導班子都在一起開會,他會死?任建新是國家堂堂廳級幹部,紀委沒雙規,法院沒判刑,組織部沒撤免,你路局長憑什麽把他說關就關了……

總之,這會是一場說不盡的口水仗,扯不清的責任。

所以,無論是從維護整個金陵警方、乃至蘇省公安係統總體形象的大局出發,還是從路局長個人的政治前途和個人責任考慮,路局長都不想讓這個案子扯下去,更不想承認任建新是被人害死的!

隻有說任建新是“畏罪自殺”,那麽事件的影響力才會限製在最小的範圍內。而且對公安部、中央警衛局交代起來的時候,也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推卸在任建新的頭上。哪怕上級懷疑任建新背後還有黑手,那麽金陵警方繼續追查偵破就是了,不至於全盤緊張、滿城風雨。

隻有說任建新是“畏罪自殺”,任建新的老婆才不會繼續鬧下去,也不敢揪住他路局長死死的不放。到時候,作為一個犯罪嫌疑人的家屬,任建新的老婆隻能低聲下氣。而路局長作為老同事、老領導,適當表示一下對遺屬的關懷,送點溫暖、送點慰問金,任建新的老婆孩子還隻能感恩戴德。

何去何從,一目了然。

路局長能坐在局長的寶座上,吳輝卻隻能當一個刑警隊長,這就是一個重要原因。一個人的腦力開發程度,和眼光視角的大小,決定了他的高度。

甚至,路局長早就想向上級建議,讓吳輝進入班子、接任副局長之職了,畢竟這家夥在本專業內是素質過硬的,而且沒有什麽汙點。就是考慮到這家夥太迂腐、不懂變通,生怕在班子內部搞出不和諧,才遲遲沒有提拔他。

當然,路局長打了這樣一個小算盤、小九九,會顯得有些不太正大光明。但是,人都是自私的,都有一種自主趨利避害的本能。雖然路局長不見得心胸坦**,但這是人之常情。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昧良心,畢竟他沒有傷害任何一個第三者。

可是,吳輝卻沒有明白路局長的“良苦用心”。聽到局長說自己“精神壓力大、胡思亂想”,這家夥當即不合時宜的說:“局長,我現在很清醒。”

“你糊塗!”路局長幾乎想要指著他的鼻子罵娘了,你還清醒?你腦子都一團漿糊了!不過,考慮到吳輝曆來的固執與堅持,路局長也知道這小子一時之間也難以扭轉思想狀態。

想到此處,路局長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語重心長的說:“吳支隊,你的資曆也不淺了,專業素質更不用懷疑,但是在很多事上,什麽時候能動動腦子?老早就想提拔你,就是看你太迂腐,這才想繼續磨練磨練你。這不,任建新的職位又空出來了,終究還得再提拔一個,而且老任也是分管刑偵等業務的,你就最合適,我也不想繼續磨練你了——畢竟市局夠資曆的、專業的高級警官也沒幾個。”

吳輝一愣,心道局長怎麽忽然說起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