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洋陪著笑,慢慢鬆開了手。管教看看倆人,不知是真的不和他們計較了還是感覺這兩個人的眼神有些令人恐懼,反正是沒有往出掏電棍,也沒再打他們,警告了幾句,又環視了一圈屋裏的人,然後氣衝衝的走了。

一小時以後王大肥回來了,進屋連看都沒敢看楊斐和程海洋,到了晚上,乖乖的把鋪頭讓給了程海洋,楊斐就挨著程海洋睡得二鋪。

程海洋和楊斐根本就沒拿王大肥當回事兒,以後的幾天打王大肥就是消遣,扇倆嘴巴踢兩腳,王大肥連聲都不敢吭,不但不敢吭聲,還得陪著笑臉。自從梁、程二人進來,他就從坐班老大變成孫子了,誰的日子都比他舒坦。程海洋雖然不是管教任命的班長,但是擺平了王大肥,自然而然成了這間號子裏的老大。

進來第四天,王大肥這一天氣色特別好,因為今天他的拘留期就已經滿了,可以重獲自由了。他從一早就叨咕要出了,要出去了的,直到程海洋罵了他一頓他才住聲。

這個拘留所一般都是過了午飯放人,快到中午時,王大肥討好地問程海洋:“程哥,你有啥事沒有,我出去幫你去辦。”

程海洋看都懶得看他:“我也不是判十年八年的,過幾天我也出去了,用你辦啥事兒。”

楊斐說:“我倒是有個事兒。”

王大肥趕緊說:“梁兄弟你說,王哥出去幫你辦,咱們一起患過難,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楊斐說:“好吧,你出去以後幫我把齊三少給廢嘍,替我喬五哥報仇。”

“這個……嘿嘿……”王大肥撓撓腦袋。

程海洋瞪了他一眼:“滾犢子,上一邊去,沒能耐就少幾巴說大話。”

王大肥碰了一鼻子灰到一邊去了,這時外邊又送進來一個新拘留的,是個年輕人,挺瘦弱的,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王大肥一看來新人了,精神一振,有出氣的地方了,對著這個年輕人喊道:“過來,立正站好。”

年輕人戰戰兢兢地走過來,站在了王大肥麵前。

王大肥趾高氣揚地坐在大鋪沿上,說:“我就是這屋坐班老大,老老實實報上姓名。”

“我叫鄭時來。”

“因為啥進來的?”

“騎摩托撞人了。”

“撞人就給人家治病不就得了麽,也用不著拘留呀。撞的誰呀?”

“撞的交警,我沒有駕駛證,他一攔我,我一害怕,就把他撞飛了,然後我更害怕了,要跑,結果開溝裏去了,沒跑了。”

“靠,看你那熊樣,給我蹲好了,騎摩托。”

“啥?”鄭時來沒聽明白王大肥的話。他不知道這“騎摩托”是拘留裏老犯消遣人的一種方式,讓你蹲著馬步假裝騎摩托,嘴裏還得學著摩托車的“突突突”的聲音,手上還得裝作擰油門的動作。一般都是老犯人禍害新進來的犯人常用的招,你要是不照做就會惹來一頓胖揍。

王大肥見鄭時來愣在那兒,也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照著他膝蓋就踹了一腳:“讓你裝,快點騎摩托。”

鄭時來沒進過拘留所,他是真不懂,挨了打也是不懂,看王大肥凶神惡煞的樣子心裏害怕,一個勁兒說:“大哥,我真不會,再說我也沒有駕駛證呀!”這話把屋裏的人都逗樂了,王大肥一看大家樂了就更來勁兒了,坐在鋪上抬腿就又往鄭時來腿上踹去,剛抬起腿來,忽地一下,被人在後邊一腳就給蹬地上去了,回頭一看,程海洋對他怒目而視:“你他媽不裝逼你能死呀?”

王大肥笑嘻嘻地從地上爬起來:“我這不是閑著沒啥事兒麽。”

楊斐對鄭時來說:“過這邊來,不用搭理他,他就是一個山炮。”

鄭時來如獲大赦,長出了口氣,趕緊向楊斐靠攏。王大肥是個二皮臉,雖然被人家收拾的像個孫子似的,一有空還是想裝一把,沒裝成也不覺得丟人,到一邊和別人吹牛去了。過了午飯時間,管教進來把王大肥領走了,臨走他還很戀戀不舍地和程海洋楊斐逐一握了一下手才走。他出去以後楊斐說:“我真是服了他了,他的臉皮估計子彈都打不透。”

在拘留所裏的犯人不同於判刑的犯人,他們不用做工,每天就是坐在大鋪上打坐,不讓出屋,吃的也是很粗糙,窩頭鹹菜的,十幾天的日子,就是讓你遭罪反省來了。

大家坐在鋪上,都在輕聲低語地聊著天。新來的那個鄭時來看看程海洋,忽然問道:“大哥,你是不是喬五爺的朋友?”

程海洋看看他,點了一下頭問:“怎麽你認識老五麽?”

鄭時來說:“認識,喬五爺是我的偶像,前天我還剛見過他呢。”

程海洋一皺眉,以為這人說話不靠譜,但鄭時來接著說:“我是北郊火葬場的火化工,前天我親手送喬五爺上的路。”

“什麽?你是說五哥已經火化了?”楊斐一聽趕緊湊過來。程海洋也是心裏一顫,不是說屍體是證據麽,難道這案子就這麽結了?

鄭時來顯得挺難過的樣子,低著頭說:“我從小就聽說過喬五爺的大名,早就認識他,隻是他不認識我。今年夏天的時候我騎車和一個無賴撞在一起,那無賴聽說姓胡,挺不講理的,要訛我錢,還是多虧了遇上了喬五爺,他幫我說話,那小子才沒敢訛我,程大哥你當時也在場,我還記得你呢,你那時候穿了一件黑襯衫。”

“是麽,我們見過麽?”程海洋依稀記得夏天時好像是有一回和喬五遇上兩個摩托撞架的,怎麽個情況也記不太清了,隻是知道當時有一個姓胡,叫胡老大的家夥想訛人,被喬五一頓臭罵給罵跑了,至於另一個騎摩托的長什麽樣他可還真想不起來了。

楊斐說:“你怎麽騎摩托老撞架?不是撞無賴就是撞警察的,我看你以後還是別騎了。你倒說說五哥是誰送去火化的,他家裏人去了麽?”

鄭時來說:“是公安局的人送去的,他家裏人就見了一麵,都沒讓靠近就推進火化室了,有一個孕婦哭的很凶的想必是喬五爺的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