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咳嗽了兩聲,吐了一口濃血。聲音這才清楚一點,但依舊很小聲。
我把耳朵湊近,聽到他說:“沒用的,它已經碎了,我是活不成了。替我照顧好子墨,我這輩子對不起他,更對不起他父母。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他。”
我點頭說好,叫他少說話,現在說話隻會損耗精力。他依舊聲音不停,說他的情況自己清楚。自己肯定活不了。如果可能的話,幫他把子墨送回謝家,那裏才是他的歸宿。
我急忙問他謝家在哪裏?哪個謝家?畢竟天下謝家這麽多,我必須問清楚。
他話還沒說出來,就突然走了。頭往下垂,手重重地敲擊在地上。
走了,就這麽走了。這個精神抖擻,早上還跟著我在大街上走的老者,就這麽走了。
一切那麽突然,連臨終的遺言都沒交代清楚,就走了。
我無比自責,如果不是因為我莽撞,他或許現在還活得好好。
在謝醫生的屍體前趴了大半天,心突然一跳。意識到夢蝶他們現在還在被追殺。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我立刻背上謝醫生的屍體,往後麵去。進了裏屋,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後門。查看了片刻,發現床有點淩亂。
心裏起疑,就用一隻手在**也翻起來。拉開床墊,發現一個正方形的格子,有縫隙。
難道他們是從這裏出去的?
我立刻用手搬動兩下,果然將這個格子搬起來,就像天窗一樣,隻不過這個是往下,天窗是往上。
看了一眼,下麵有個吊梯。我背著屍體擠下去,裏麵完全就是一個被開鑿出來的隧洞。有點陰濕,格外寒冷。
夢蝶他們一定是從這裏出去的,這樣,我就不擔心他們被追上。那兩個人應該隻是去了房子後麵,肯定不會想到下麵還會有暗道。
加快腳步,我低著腰沿著隧洞走。走了兩三分鍾,隧洞不滑平滑,像天然形成。
因為後麵沒有被開鑿過,隧洞變得時寬時窄。我行走起來也慢了許多,這樣不知道何時才能追上夢蝶他們。
十幾分鍾後,感覺空氣變得新鮮。轉過一道拐,突然出現一道亮光,有點刺眼。我閉眼片刻,再睜開時,已經適應過來。
出口比較狹小,而且全是雜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屍體一同帶出來。這幾天晚上都有雨,白天也時不時的飄點下來。所以有人走過的地方,很顯眼。
我往周圍看了一下,現在正處於一片山林中,顯然已經出了萬年縣的城裏。難怪謝醫生要住到城邊上,原來是方便這條隧洞。
我沿著腳印和雜草的痕跡,追夢蝶他們。這一追,就到了晚上。此刻已經出了林子,到官道上。
這讓我怎麽辦,官道上人來人往,腳印這麽多,根本無法追蹤。我現在隻能沿著官道走,他們應該不會往城的方向去。
晚上的官道沒人,有點陰森,我走在上麵心裏發毛,特別是身上還背著一個死人。
鞋上沾滿了泥濘,又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在黑暗中見到一絲亮光。前麵是一間古廟,裏麵燭光隱
隱。
看著有點破舊的廟,我覺得夢蝶他們應該在裏麵。這麽大晚上,他們不可能走得太遠。況且,他們一定會等著我和謝醫生。
走到古廟前,我有點不敢麵對,謝醫生死了。
在破廟前躊躇一兩分鍾,聽見裏麵有一個清亮的聲音。
“不行,我要回去找他!”
這聲音是夢蝶的,我一下感動起來,又聽見有個聲音喊:“要是那些人追過來怎麽辦,我們過去隻會添亂。”
周大嬸年齡大,冷靜得多,不讓夢蝶出來。我深呼吸一下,平靜心情,推開古廟的門。
進去,剛好看見正被周大嬸拉著的夢蝶。我哽咽了一下,隻說我回來了。
她嗯了一聲,眼睛都開始冒著淚水。子墨看見我背上的謝醫生,無比緊張,問我謝醫生怎麽了。我沉默了,不知該怎麽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
看我半天不說話,子墨猜到了什麽。雙手顫抖著往我身後過來,輕輕摸在謝醫生的肉體上。謝醫生的屍體已經有點冰涼,感受到已經低下去的溫度時,子墨臉色慘白。說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他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可正因如此,對感情看得更重。我低下頭,對他說對不起。
他無比沉默,將我背上的謝醫生接下來,放在地上。周大嬸和夢蝶在一旁安慰他,我不善於表達,不會安慰人,其實我心裏比誰都想要去安慰他。
子墨在地上哭泣了不知許久,才抬起頭來看我。那眼睛,就像黑夜中的一頭惡狼。問我:“你知道那些是什麽人嗎?”
我哪裏知道,對他說我也剛來萬年縣,對城裏的勢力不熟。他咬著牙,說終有一天,他會查清楚是誰幹的,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年齡還小,拿什麽跟人家鬥。我告訴他說放心,仇我會幫著報的,但現在不能衝動。
他出其的平靜,說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十分詫異,感覺他現在一點也不像一個小孩子。頓了片刻,便說你懂就好。
今天晚上,子墨一直守在謝醫生的屍體旁,沒有哭,沒有鬧。我們也跟著在一旁,很難受。
周大嬸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因我們而起,也自責。
第二天,我們找了一片山林,將謝醫生的屍首埋掉。子墨在碑上刻了“家師謝高義之墓”幾個字。
墳前,我們幾人各自向謝醫生鞠一個躬,以示對他的尊敬和緬懷。我對子墨說接下來跟著我吧,我會帶他回謝家的。
這是謝醫生臨終前的交代!
子墨心裏應該也知道謝醫生臨終前將他托付給我,沒有反對。
之後,我們準備將周大嬸和周進舉送回家去。既然他都不願意去同周縣令相認,我們也能多管閑事。路是別人走的,我們應該做的,隻是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給別人指一下路。
回到周大嬸家的小村子,村裏靜悄悄的,有點詭異。快到周大嬸家時,才聽見一點嘈雜聲音。
夢蝶在我耳邊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感覺怪怪的。”
我說放心,給
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那種能力我一天可以使用一次,隻要不是太多的敵人,我都能應付得過來。
慢慢往周大嬸家過去,周大嬸格外緊張。有可能是周縣令回來,除了他,還會有哪個人會到這種小村子裏來?
剛接近周大嬸家的屋子,就看到一排排的士兵,大概有三四十人。看打扮,應該是官府的人。難道真的是周縣令,那他這麽大的陣仗幹嘛,想殺我們滅口?
見到我們幾個人回來,一群官兵立刻圍過來。不一會兒,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到我們麵前。問我們昨天是不是在謝醫生那裏?
是為了那群被我殺的人來的,我幾乎在一瞬間就有了這個答案。這個人並不是周縣令,讓我頗為意外。
我問他是官府的人?他說是,他是萬年縣的同知,昨天在謝醫生那裏發生了一起血案,據我們查實,你們當時在場,跟我們走一趟吧!
嗬嗬,這麽快就查到我們在場嗎,消息來得可真快啊。
我當然不會承認,問他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是我們幹的。他搖頭笑著說,是不是我們幹的還不清楚,難道說我心裏害怕了。
兩句話就將我繞進去,不愧是久混官場的人。我說同知大人說的那裏話,我們隻是在謝醫生那裏求醫而已。不知同知大人怎麽就肯定我們當時在場的,難道說同知大人當時也在。
他被我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的。好久才說他們自然有證人證明我們在,隻不過現在沒來。我們必須去官府一趟,如果真的跟我們一點關係沒有,自然會還我們清白。
好一個還我們清白,隻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他肯定沒準備放過我們,早就跟那些人沆瀣一氣。
他一副奸計得呈的樣子,說還是乖乖跟他走吧,他知道我有點本事,但是在這麽多人麵前,我們肯定跑不掉。
要是真動手,我肯定能帶著周大嬸他們逃跑。但是,我不可能帶著他們跑一輩子。這件事鬧到官府,肯定很快就能被朝廷知道。帶著夢蝶和子墨,還可能逃掉,但是加上周大嬸母子,希望真的不大。
一下陷入兩難的境地,可能是知道我的為難,夢蝶輕輕在我耳邊說,咱們還是跟他走吧!
我點頭,夢蝶的話使我搖擺不定的心落下來。笑對同知說:“還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千萬別冤枉了高人。”
同知回答我說當然不會,他可是一個清官,不會隨便汙蔑好人的。
說得如此好聽,可是,感覺真的太虛假。
幾個官兵上來給我們上枷鎖,帶著我們回到縣城。看著城門,我感歎:還以為逃出來就好了,這才多久,又回來。
每個縣裏都有臨時關押犯人的縣牢,同知將我們關到縣牢裏去。這種縣牢設施很差,完全就是擴大版的雞籠。
縣牢裏麵,黴臭味十分濃。剛進去的瞬間,我差點就緩不過氣來。
有一點好,我們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裏,總算不會太孤獨。
我知道必須要盡快想辦法出去,時間長了,我害怕會生什麽事端。在大牢裏麵,大家想了一會兒,都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本章完)